而云珺用力点头,“更何况,他总是听到身边的宫人说……说我这位瑾仙人来到皇上身边,给皇上和整个藜朝江山都带来好运。如果皇上不留在京城,他也会希望我留下来陪他吧……”
“不错。”钟傅璟捏住云珺的双手,“看来朕除了教太子如何处理政事,还要关心他的情绪。”
云珺笑道:“若太子有那个自信继承皇位,想来他身边什么都不要,都会主动请皇上禅位。”
钟傅璟哈哈一笑,“真到了这一天,朕绝对不拖泥带水,马上退位让贤,带着你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不至于……”云珺垂下眼眉,“皇上可以先带我去云梦泽嘛。”
“朕答应你!”钟傅璟点头道。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云珺一直捏在手里的凌霄花,折下一支插在云珺的发髻下。
钟傅璟:“到时候朕就能每天和你在一起了。”
第56章 56.秋日 他把话问了出来。
立秋一大早, 不用上早朝的云珺,看到白茯带着几名宫人,抬着两只箱子回来。
听白茯说, 那是皇上和他在秋冬穿的衣服。之前藩国进贡许多锦缎丝绸, 而宫廷绣娘们又设计了几款新图案, 故此多做了好几件,今日一并送来了。
云珺瞧了两眼, 发现不似往常的素白色, 这回多了些青蓝绿紫, 更显得大方风雅。
云珺索性换了崭新的秋装, 来到御书房等皇上退朝。
自从太子跟在皇帝身边, 他们总是会在御书房里讨论政事,这也让云珺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到了十月将要举行的科举考试。最近外界纷纷盛传,说皇上处理了宰相和他的党羽后, 朝廷现在正缺人手,所以这回科举为了多招贡士, 题目一定简单,而且往年只录取一百名贡士, 这一次则再多招一百人。有了这些小道消息,藜朝上下各地的举人都纷纷赶来京城, 就想趁着这次科考获得展露头角的机会。
云珺想来,如果自己没有生病, 或是没有发生大火,他大概能取得国子监生员的身份, 来参加这一届科考。
可惜……
他现在身为仙人,还参加什么科考。他在整个藜朝里,都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云珺还听皇上说, 这回太子要同他一起举行殿试,可见将来这些贡士,必然是要为太子效力。
想来上回自己对钟傅璟说的话,他都听进心里。
太子缺的是当皇帝的信心,而且他还有钟傅璟这个皇叔在,总想着依靠他。
而当年的钟傅璟是被赶鸭子上架,没得选,没得依靠,也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倒也把这个皇位给坐下来。
云珺想,要是太子能像钟傅璟这样,也无需他们担心。
皇上不仅亲自教导太子处理政事,还要亲自教他习武。
钟傅璟说,上回他见太子在仙阳宫里,面对太后那群身手不凡的宫女,虽然没有受伤,但闪避的脚步略显凌乱,怕是在空山寺没怎么好好练武修身,现在他要好好教太子几招。既然他们重视太子的情绪,培养他的自信,必然要从各方各面下手。
云珺一听,能再见皇上舞刀弄剑,他的双眸放出光来。
于是立秋后的一天下午,云珺早早来到御书房后的那座百花园里。
没多久,就看到皇上和太子换了一身短打走来。
他们俩的身后,还有方夜织和两名影卫。
如今他们都摘了面罩,可以一睹他们的真面目。倒也都和方夜织一样,长得四方端正,叫人能多看两眼。
云珺再去看这般打扮的钟傅璟,一脸欣喜激动。
比起平日里总是穿着龙袍的钟傅璟,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名行走江湖的侠客。
而且,还是平日里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谁都认不出来的高手。他就如同市井小说里写的那样,到了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的世外高人。
“皇上。”云珺朝他们叔侄俩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钟傅璟一派气势,背手拿剑,说今天要提点一下太子的武功。
云珺再看太子,还以为他会露出些许排斥,觉得皇叔管得太多。
可当钟柏穹看到云珺在场,便抬头挺胸起来,舞了个剑花。
云珺一看,替钟傅璟松了口气。就怕太子不愿意合作,还闹脾气。
钟傅璟自然而然走到云珺的面前,抬手撩开站在他鬓角的碎发。
“一会儿得与太子交手,怕伤着你,让夜织他们在旁边保护你。”
云珺笑起来,“看到危险,我能变回小白兔呀!”
钟傅璟噗嗤笑出声来,“那也不行,朕的人可以保护你。”
“好。”云珺垂下眼眉,给他这个机会。
钟傅璟一脸得意,转身对太子抬了抬下巴,“柏穹,做好准备了吗?”
钟柏穹认真地点头,“皇叔,随时可以开始。”
他们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花园后的草坪走去。
云珺则坐回到石桌边上。说要保护他的方夜织带着两名影卫,一左一右,还有一个站在他的后方,做好保护他的姿态。
但他的注意力全在钟傅璟身上。
他看着钟傅璟与侄子交手,感觉到与上回的不同。上回钟傅璟舞剑舞得行云流水,中间不带任何停顿,像是在起舞。
现在多了个交手的对象,钟傅璟时不时停下来指点二三,便不怎么连贯了。
钟傅璟的声音传来:“朕既已用挡刀式打断你的攻击,你若还继续进攻,就是缺乏防守,容易让人找到反击的办法。这御剑之法如同在朝廷驭人之术,若没有完全的把握,便要在攻守中选择中间制衡才行。”
那种柏穹听得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可进攻得来的气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钟傅璟则耐下性子解释:“然而逼得太甚,浑身上下漏洞百出,更容易让人反击,到时候被一招致命,你岂非功亏一篑?”
钟柏穹点点头,“柏穹明白了。”
钟傅璟挑起剑身,“再来。”
又看到他们俩交起手,云珺马上提起精神,看得兴高采烈。
站在一旁的方夜织瞥了眼自己的好友,其实他此前偶尔和白茯聊天,隐约间从白茯的口中,得知皇上对云珺似乎抱有些情感。后来他在给皇上护卫时,总会见皇他们俩亲密地坐在一起,方夜织多少猜到,也许皇上已经对云珺……或是他们俩早已……
方夜织心情怪复杂的。但一想到云珺能死而复生,而且还能自由变回兔子。就算他真和皇帝在一起,受皇帝的宠爱,相比之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况且,云珺本来就招人喜欢。
方夜织仔细一想,心里也就淡定了。而他作为皇上的影卫,发了誓要誓死保护皇上的安危。其他的事,他也不做多想。
在草坪上,那叔侄俩还在交手,经过皇上一番指点,钟柏穹显然有所进步。
他们二人重新交起手来,而且钟柏穹越发积极,也让二人过招都变得精彩。
云珺忍不住站起身,拍手叫好。
听到云珺的声音,钟傅璟面露微笑,难掩得意。
没成想太子也十分起劲,舞起剑来也不像刚才那般一味进攻,变得攻守兼备,让钟傅璟眼前一亮。
他们叔侄俩你来我往,直到云珺欢呼叫好喊得嗓子冒烟,再也喊不动了,他们俩这才停手。
见太子气喘吁吁,钟傅璟便让他回宫去休息,派影卫送他离开。同时,钟傅璟又让方夜织回去守着御书房,花园里就剩下他与云珺。
钟傅璟坐在石桌边擦着汗,就看到云珺双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他。
“皇上,今天看来,太子表现得算是积极。”云珺问道。
“不错。”钟傅璟捏住云珺的手,“还是你说得对,要多照顾点他的情绪。此前朕一直在他面前说,朕要禅位的事,似乎也有些吓着他,如今朕全心全意教他帝王之道,他慢慢领悟,便也就能接受下来。”
云珺又点点头,“皇上的一番苦心,我想太子一定会明白。”
钟傅璟:“也许朕不用等上两年多,待太子成年后再禅位,说不定柏穹他就早早提出要继位的想法。”
云珺不懂:“太子还未成年,可以继位吗?”
钟傅璟笑道:“历代也有十来岁当了皇帝的,只不过有些是依靠太后垂帘听政,也有些靠着摄政王,或是外戚大臣协助,但并非不能继位。而柏穹若能继位,必定载入史册,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云珺笑道:“皇上也是呀!”
钟傅璟竟然得意地颔首,“自然,朕身边有你这仙兔,就已经足够载入史册。”
云珺嘿嘿一笑,“原来如此。”
历朝历代,谁能遇到仙兔啊!
·
钟傅璟每日孜孜不倦地教导太子,从处理政事再到练武修身,甚至关心起他的身体健康。
眼看这秋风吹起,天气转凉,钟傅璟更是对太子嘘寒问暖,生怕他着凉生病。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对太子的关心。
秋天来得很快,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入了秋天。
云珺刚走出宫殿,就被冷风灌了一脸,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以前在家,一旦入秋冬,他便是不出门的。屋子里永远不缺炭火炉子,一整天都燃着,绝对不会冻到他。
若是像现在这样,还吹一脸冷风,灌进他的衣袖里,他家人必要惊慌失措,这小半年都不会让他离开屋子。
而现在……云珺很高兴自己身体健康,能跑能跳,能站在风里。
可皇上不让他在风里站太久,马上走来给他裹紧镶着绒毛的披风。
钟傅璟见云珺的脸颊被风吹得红彤彤的,不由得想,以后这天将会越来越冷,还要不要让云珺去御书房了……
云珺见钟傅璟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云珺说:“我不冷,你可别想着把我关在宫殿里。”
钟傅璟展眉一笑,抬手轻轻捏了下云珺的下巴,“你怎连朕心里在想什么都猜到了?”
云珺噘嘴,“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到钟傅璟耳边,小声说道:“我这辈子身体可好了,我能感觉得到,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
钟傅璟转过身来,带着他一边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嘴上一边问起:“怎么不一样?是什么感觉?”
云珺双手拢在袖子里,笑道:“若是身体不好,从胸口便是闷的。你每喘一口气,会感觉到吸进鼻子里的,和吸进身体里的,是不同的感觉。那就像是漏的,一大半都漏光了,你怎么吸都不够。”
钟傅璟默默地听着他的话。
云珺再道:“可现在能跑能跳,都不用怎么吸气,能感觉身体强壮有力,好像顺着御书房跑上十圈都不会累。”
钟傅璟听他说上辈子那些事,听得十分心疼,恨不得将云珺抱在怀里,告诉他以后都不会让云珺生病受伤,而且皇宫里有那么多御医,也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可惜走在御道上,身后还有那么多宫人跟着,他也只能忍着。
今日不用上早朝,是每月给朝臣焚香沐浴净面更衣的日子。
但皇上还得去御书房处理政事,还得教导太子,也只能迎着秋日冷风而行。
到了御书房,却见太子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宫人,那宫人怀里抱着一座玉石棋盘。
钟傅璟没怎么仔细瞧上一眼,就问:“这是何物?”
“启禀皇上。”钟柏穹拱手道,“这是太尉大人的手下,此前围剿山贼时收缴的玉棋盘,手下觉得这是贵重物件,就进贡给霍大人。而霍大人不爱下棋,便送给了柏穹,如今柏穹觉得,这方玉棋盘如此贵重,还是该送个皇叔才对。”
“朕看看。”钟傅璟走到宫人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棋盘为青玉,通体透亮,没有一丝裂痕,青玉颜色上乘,没有杂质。
而棋盘纹路清晰,经过精雕细琢,看来并非普通的凡品。
“可怎没有棋子?”钟傅璟问。
没想到云珺率先回答,“皇上,棋子应该在棋盘下。”
果不其然,四方的棋盘下有暗格。两只同样用青玉雕琢而成的棋盒,里面的棋子分别也是白玉和黑玉打磨而成,晶莹剔透,泛着光。
云珺见状,更是激动,说这棋盘怕不是古代一位玉石工匠,为他一位爱下棋的挚友所做。然而他好友因没能推翻当时的暴君而被处斩,这位玉石工匠难过不已,抱着这棋盘投江。他说,这故事是他从那本棋艺书上看来的。
“没想到这棋盘竟然重见天日……”云珺的目光简直不愿意从棋盘上挪开。
钟傅璟也没想到,如今他们还有这份机遇,心中不免高兴。
钟柏穹便说:“皇叔,要将这棋盘收入国库吗?”
钟傅璟摇头,“想来那工匠就是为了能和挚友下棋,才会做的棋盘,自然要拿来下棋才行!这棋盘既然送给朕,朕就转送给瑾仙人吧!以后与瑾仙人下棋,就可用这棋盘了!”
刚才他早就看到云珺的目光,一直都没从这棋盘上挪开,就算不属于他,也一定想要用棋盘下棋。
一听这话,云珺倒是腼腆起来,“这……不好吧。”
“瑾仙人,何必客气。”钟傅璟说到“仙人”二字,还加重了语气。
云珺一听明白过来,“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头,宫人抱着棋盘,跟着云珺去到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