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轻轻咳了一声，为了避免自己被事后报复，也帮腔道：“对了鹤归，你知道他为什么拒绝你吗？”
　　鹤归愣了一下，挠挠头：“拒绝……陌陌没有拒绝我啊？”
　　“没拒绝不就是答应了？”白蔹说完，突然蹙眉，想到了中的套路，“该不会是他故意吊着你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眼里闪过冷意，默默盘算了起来。
　　蒹葭和他的想法却不一样，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还没告白吧？”
　　鹤归脸红了起来，小声道：“还没有……主要是我觉得太快了！”
　　白蔹没想到答案是这个，一时无语：“这有什么太快的？该告白就告白啊。”
　　蒹葭赞同地点头，感叹道：“当年我就是吃了告白太晚的亏。”
　　“这当然太快了！”鹤归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幼崽才多大？当然是等他再长大一点才可以啊！”
　　空气静默了一下，白蔹和蒹葭互相看了一眼。
　　“……你说的那个幼崽，今年多大了？”蒹葭试探性地问道。鹤归之前老是叫那个人类幼崽，他只以为是鹤归这个奇葩大妖的习惯。现在看来……该不会他喜欢上了个未成年吧！
　　这在人类世界可是犯法的！
　　蒹葭一时心生忧虑，觉得有必要和好友好好科普一番，最好放弃对那个幼崽的不可能幻想。
　　“用人类的年龄的话，应该有二十五六了吧？”鹤归有些犹豫，他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不知道幼崽的具体年龄，不由心生愧疚。
　　“十五六啊，这还未成年，再等两年也不是不——”蒹葭自言自语起来，猛然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对面。
　　鹤归好心地提醒道：“是二十五六。
　　”
　　“不是，那你还纠结个什么劲？”蒹葭这下是不明白好友的脑回路了，“你不会不知道，他这个年龄在人类中，已经成年了吧？”
　　“我当然知道啊。”鹤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可是常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还……”
　　“但还是会觉得怪怪的。”鹤归自言自语道，“我活了那么久，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岁了，他估计连我年龄的零头都比不上……”
　　“所以我总有一种，好像在拐骗他的感觉。”鹤归小声道，“我们的年龄差太多了。”
　　白蔹和蒹葭四目相对，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好友苦恼的竟然是这个。
　　“看我干嘛，这我也没办法！”白蔹正沉思着，就发现鹤归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我又没和人类谈过恋爱！”
　　“对哦……”
　　白蔹有些不忍看到鹤归这样，他目光一转，触及到了蒹葭，“对了，蒹葭，你不是和人类谈过恋爱嘛！”
　　鹤归眼睛一亮，目光转向了蒹葭。
　　蒹葭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他急忙摆手，“我也不知道啊！”
　　“当年我虽然和他在一起过，可我和你们现在又不一样，那时候我才刚刚化形。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连一岁——不，一个月大都没有！”蒹葭瞪着眼说道，“要纠结这个也该是他纠结，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鹤归垂头丧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我觉得鹤归你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别的。”蒹葭劝解起来，“人类可没有我们妖怪的寿命长，你再耽搁下去，说不定他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妖怪和人类的爱情，往往只能是那易逝的烟花。不过多数时候，能美丽那么一刻也就足够了。
　　只可惜，他连一刻都没有。
　　鹤归不知道蒹葭此时的心生感慨，摇摇头：“不会的，我早就想好了，他会和我一起活着，直到他自己不想的那一天。”
　　白蔹蹙眉，“你是想教他修炼？我先提醒你，现在是末法时代，能修炼到筑基期都是顶了天的，更别提能和我们比拼寿数的仙人阶段了。”
　　要知道，就算是在千年前，仙人也是极为罕见的。最近达到仙人级别的修士，还是那个王家的老祖。
　　“也不难，我都想过了。他要是想修炼，我可以把我的本源予他修炼；他要是嫌修炼烦得慌，我们可以举行上古仪式，将我的生命共享。”鹤归认真地说道，丝毫不知道他的话在两人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滔天巨浪。
　　“鹤归，你可想清楚了。”蒹葭神色严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两个决定，无论哪一个做下了，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我想清楚了。”鹤归眨眨眼，看着两个好友笑道：“我又不是老糊涂了。”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开玩笑，白蔹突然升起了无力感。
　　“用本源修炼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他又能用多少？最多也不过是实力下降。”鹤归慢慢解释道，“再者，现在又不是咱们那个时代了，真强过头了，反而招人类忌惮，差不多就好。”
　　“而共享生命，那就更简单了。我可是木系大妖，天生就生命力充沛。又有功德在身，供养他一点也不难。”
　　鹤归看着对面的桌子上，那特意按照他喜好备下的零食，眼里闪过一抹眷恋。
　　他虽然看上去懵懂无知，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没了记忆，他也是活了千年的大妖，不会什么都不懂。
　　他明白一切，所以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正确，多值得。
　　“……要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白蔹嘴唇蠕动几下，到底没有说出太过尖酸刻薄的话。
　　本源是妖最重要的东西，哪有那么简单？他刚才说的确实不错，可但凡这个人类有了二心，想对他下黑手，可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生命共享，同样不容易。举行上古仪式的要求苛刻，确实没有除了给予生命力之外的影响。但如果有人对那个人类下手，鹤归这个契约者必然受到重创！
　　“你再仔细想想吧。”蒹葭郑重地看向他，不容拒绝道：“你才从扶摇山出来多久？你才认识他多久？就敢拿那么重要的赌注出来！”
　　“太短了，就像之前你说的一样，妖怪的寿命太长。你怎么就肯定，他不是你漫长寿命里的一个过客？”
　　蒹葭的话一针见血，每一个字都针对最薄弱之处。他的神色冷然，平日里的活泼和善好像从来不存在。
　　鹤归却并没有生气，他平静地问道：“你们有没有过，有没有过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就觉得是永远的时候。”
　　“我第一次叫他就是这样——我总觉得，可能在我遗失的记忆里，我或许真的和他见过。”
　　那在触及到对方时突兀的安定感，就像漂泊了一辈子的旅人突然回了家，好像一辈子安稳下来。
　　他和何故说，应该是回了家的缘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巨大冰冷的老宅，不过是他人生的一个驿站，或许确实重要，但却从来不是家。
　　“所以我不会后悔，我很明白，我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在扶摇山的千年，他总是做梦。梦里他要履行一个承诺，可他动不了，离不开，只能苦守在哪里，日日煎熬。
　　他不知道那个承诺是什么，它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被遗忘。却觉得，林阡陌就好像那个承诺。他痛苦千年不死，神魂不灭，就是为了来到他身边。
　　蒹葭沉默了，他突然想到了当年的那个道士。他们好像才认识了两个月，对对方都那么不了解，却好像已经相伴了一辈子。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他都快忘了那个道士长什么样了。
　　只记得，当年护城河旁的芦苇地里，他会捉两只鱼，用火熬成奶白色的汤。然后一手端着汤，一手拿着火把，站在芦苇丛前，威胁他再不出来，就要一把火烧了他的本体。
　　真是个可恶的道士。可偏偏却总会记得，他最喜欢吃的就是鱼汤了。
　　白蔹叹了口气，一肚子的劝诫和恼火在触及到默默无声的两人时，都化作了乌有。
　　罢了罢了，这两个人心甘情愿的事，他干嘛要掺和？
　　空气中的沉郁无声飘荡着，无人搭理的白蔹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这两个家伙，是在欺负他没故事没错吧？是在故意忽视他没错吧？怎么一个比一个还要混蛋！
　　于是白蔹决定，要好好把场子找回来。
　　他眼睛一转，突然笑道：“我觉得有一件事，鹤归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和蒹葭大眼瞪小眼的鹤归动了动，茫然道：“什么事？”
　　“你光知道人类时间长了会死，该不会忘了，岁数大了，人类还会结婚生子吧？”白蔹贱兮兮一笑，继续又说道：“说起来，你的那个都幼崽二十五六了，在人类当中，快的都该有孩子了。就算最慢的，也要谈个女朋友才对。”
　　“你猜他，会不会想要娶媳妇生孩子啊？”
　　诶！！！
　　鹤归猛然睁大眼睛，悚然一惊。


第51章
　　林阡陌刚提着肉和鸡回来，才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就见迎面扑过来一个黑影。
　　“陌陌，你要结婚了吗？”
　　看着突然冲过来的人，林阡陌无奈，下意识地往后仰。他手里提着的猪肉是刚宰杀的，鸡还活着，万一弄到身上就不好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鹤归，你先起来好不好？”林阡陌安抚地看着他。
　　鹤归闷闷地抬头，被白蔹的话搅得心慌意乱，他松开林阡陌，向后退了一步。
　　林阡陌松了一口气，避过鹤归想要帮忙提着的手，连忙走到厨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些东西重量可不轻，零零碎碎加起来足足有四五十斤。
　　亦步亦趋跟着他的鹤归看他把放下，又急急忙忙地问：“陌陌，你要结婚了吗？”
　　将来还要和别人生小宝宝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林阡陌有些奇怪，“你怎么会问这个，谁给你说什么了？”
　　鹤归没有回答，固执地看着他。
　　看着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鹤归，林阡陌无奈：“我哪有要结婚，我连女朋友还没有呢。”
　　“你年纪还小，确实不急。”鹤归心下略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放松下来，陌陌只说现在不结婚，可没有说以后。
　　“那你，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不等林阡陌为刚才鹤归那长辈一样的话感到好笑，就又听到他问。
　　林阡陌神色微动，下意识看向鹤归。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神色焦急，好像自己的一个回答至关重要。
　　这样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怀疑他和自己同样起了那些心思……
　　“我对找个人过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过个四五年，说不定我就会找个人结婚了。”说着，他开了一个玩笑，“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单着不是？”
　　他这一辈子回来就是为了复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因缘巧合遇到了鹤归，是他的幸运。只是这份幸运并不能一直留在他这里，就别有一份遗憾了。不过也没有关系，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
　　他并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或许在刚重生的时候有。但在这长久的相伴中，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妖怪相伴的生活。
　　妖怪的话，大概是不需要和别人在一起的。鹤归那么嘴馋，还挑食，应该不会离开这里吧？
　　他可以给鹤归做一辈子菜，在这座宅子里渐渐苍老。
　　只是这些，就不需要和鹤归说了。
　　鹤归愣了愣，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四五年，他能够让陌陌在这之前喜欢上他吗？
　　第一次，鹤归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确定和心慌意乱。
　　林阡陌并不知道鹤归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两个人背道而驰的脑回路。他正蹲下身体，处理起买回来的肉和鸡。
　　这次正赶上杀猪，他除了买回来几十斤瘦肉五花肉排骨外，还直接包圆了猪内脏还有猪血，其余的他还没拿回来，都晚上出去的时候顺路去取。
　　因为鹤归没说过吃什么，林阡陌决定做一次猪杂，刚好他没吃过。
　　只是这些东西处理起来，味道难免会很大——想到鹤归敏感的嗅觉，他不由催促道：“你先出去吧，厨房味道大。”
　　鹤归抿唇，下意识点头，“那我去后院看看。”
　　其实后院没什么好看的，他之前都已经弄好了，现在也不用再次浇水。只是，他想找一个地方好好想一想。
　　盘膝坐在后院的草地里，鹤归看着眼前开着蓝色花苞的野草，一下子把它拔了出来。
　　也不知道它开起花来是什么样子。
　　既然想看，鹤归就熟练地运起妖力，操纵着花苞渐渐打开。
　　他的妖力太过纯净，野草上的花苞不仅整个绽放开来，旁边的叶子也开始生长起来，然后打苞，再次开放……
　　看着手上一大串子的蓝色小花，鹤归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四年又怎么样，他一定可以让幼崽喜欢自己！
　　一定可以！
　　振奋起来的鹤归一下子活跃起来，他从旁边一小块还长着青菜的地里拽了两把，兴冲冲地跑向厨房。
　　“陌陌我帮你择菜！”
　　“等等，你手里的菜为什么只有叶子！”
　　“不小心……”
　　…………
　　回来之后的林阡陌依旧很忙，山羊小鸡仔不需要他操心，有鹤归帮忙，它们都在健康地养肥当中。但果树和蔬菜就需要他多操心了，尤其是他发现竟然有不少树苗已经开始开花了！
　　在树下琢磨半晌，林阡陌只能说灵泉水太强大，竟然让第一年种下且明显晚了不少时间的树苗有结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