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果然没有令他失望，找敌人的弱点找得十分精准，思维缜密，行事果断，连他这个商界老狐狸也不得不赞许。
平心而论，就算是他在喻理这个位置，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顾韬最后问了一句：“你对小风是什么看法？你尽可大胆谈你的想法，虽然你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但你也不必过于担忧，这个孩子我们顾家养得起，不需要你这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负责。”
“澄风他……”喻理顿了顿，“顾叔叔，我这么跟您说吧，如果那天的人不是澄风，我是不可能标记的。”
他垂眸，掩饰住目光里令人心惊的偏执与阴郁——
“我要负责。”
第十三章
杜琴筠是过来人，知道孕期的Omega有多需要Alpha的陪伴，便提议喻理就不回学校住了。
喻理对此自然求之不得。
他的东西还在客房没收走，人直接留下来就是，也省得再回去收拾一趟了。
这一天顾澄风又是跟人打架，又是孕吐，末了还得知了自己怀孕的事实，可谓心力交瘁，晚上没到八点就已经打算进卧室去休息了。
结果就见到喻理默默地跟了进来。
顾澄风退了两步，又朝卧室里张望，扭头看喻理：“这是我房间啊。”
“嗯。”喻理点头。
“那你进来干什么。”顾澄风奇道，“我妈没喊你今天跟我一起写作业吧？”
喻理缓缓掏出了整理好的医嘱笔记，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大写加粗的一行字——
“孕期Omega尽量随时呆在Alpha身边，以获得充足的信息素，尤其是夜间入睡的时候。”
顾澄风脑门上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医生要求的。”喻理一脸的人畜无害。
顾澄风从小就独立，还没断奶就自己睡小摇篮了，长这么大没跟别人一起睡过，想想就觉得别扭。
他商量道：“是在一个房间就可以吗？要不今天你先在隔壁睡着，明天把我这屋子换成两张小一点的床。”
喻理缓缓地翻开医嘱笔记的第二页——
“孕期Omega尽量多与Alpha进行肌肤接触。”
顾澄风：“……”
喻理幽幽地看他：“我睡觉不会乱动的。”
“不是……”
“我也没有磨牙说梦话的陋习。”
“但是……”
“我保证只要一个角落就好了。你别嫌弃我。”
“哥不是嫌弃你，哥就是不太习惯……”
顾澄风看着喻理眼圈都要红成小白兔了，受不了地“啧”了一声，投降了，“算了算了，你进来吧。”
洗漱完毕，两个人并肩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顾澄风原本以为多了一个人，自己会非常不习惯，没想到喻理规规矩矩躺好之后，就开始自然地散发出一阵清冽的冷香，这股冷香比起他之前嗅到的雪山与飓风的猛烈组合，要更加柔软一些，是一种暖风拂面的舒服感觉。
顾澄风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轻缓地包裹起来。
睡意很快袭来，他迷迷瞪瞪地问：“你的味道……怎么好像又不一样了。你是香水体质吧，还分前调中调。”
喻理说：“以前练习过信息素的控制。”
“以前……”顾澄风呢喃出这两个字，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陷入了甜甜的睡梦中。
喻理却是睡不着。
月色下，顾澄风的眉眼动人，他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感受着释放出的信息素一寸一寸地抚过顾澄风的肌肤。
许是白天太过疲惫，顾澄风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哼唧了两声，隐隐有醒转的迹象。
喻理便把信息素释放得更浓烈了一些。
随着信息素一寸一寸地抚过顾澄风的肌肤，顾澄风渐渐安稳下来，居然把脑袋往喻理的怀里拱了拱。
这个小小的动作令喻理惊喜得屏住了呼吸。
顾澄风平时对他有多冷淡，他心里是清楚的，正因为如此，这样一个无意识间表达了依赖亲近的动作，才称得上是弥足珍贵。
简直美得像是做梦。
夜色正浓。
顾家的另一边，却有人被扰了清梦了。
顾家的主人顾韬郁闷地下床翻酒柜开了一瓶酒，对月独酌。
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但今夜可能不是个睡觉的吉日，往常不轻易起夜的杜琴筠也跟着起来了，啪嗒”一声把灯光开得雪亮，吓了他一跳。
“老顾，你怎么还不睡？”
“啊，老婆。我见今晚月色不错，起来饮酒放松一下，你想喝什么，我给你调。”
“哦，是吗？”杜琴筠轻飘飘斜了他一眼，“可是我看你的眼圈，已经比滚滚兽还黑了。”
“顾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顾韬一听这称呼就知道坏事了。
他家Omega平时私底下都叫他老顾，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
知道老婆认真了，他也不敢再耍小聪明，委屈巴巴地一口饮尽杯中酒，道出了真相：“喻理那小子信息素比我的还强，我被他扰得睡不着。”
当着老婆的面，承认自己被儿子带回来的Alpha的信息素压制得觉都睡不了。
顾家主今夜老脸都丢尽了。
……
次日是半个月小长假的第一天，不用上学。
学校特意把联校拓展活动安排在小长假前，免得学生在活动上玩儿尽兴了，接着回去上课会收不回心。
顾澄风直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见到喻理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大概又是在写什么不太新鲜的试卷。
空气里浮动着冷郁的香气，顾澄风已经对这个帅气到炸裂的味道上瘾了，看了眼喻理专注的背影，感叹了句，这小子用来当人体熏香也不错啊。
听见背后的细微响动，喻理转头看了眼床上，从书桌边站了起来：“阿姨说等你醒了，咱俩一起去趟书房。”
顾澄风走进书房时还打着哈欠，没什么坐姿地靠在六方扶手椅上。
喻理表面上倒是规规矩矩坐在旁边，只是手掌心悄悄伸过来，帮顾澄风撑着后背，没让他后背硌着。
顾澄风没睡醒，懒得计较这点小事，就随他去了。
杜琴筠用投影给他们放了一幅房产位置图，其中几个地方标了红点。
“这几处房子你们挑一挑，趁这几天放小长假搬过去住吧。”
顾澄风愣了愣：“搬出去？为什么啊。”
杜琴筠轻咳一声：“魏医生给你们的孕期注意事项都看了吗，Omega在后期会越来越离不开Alpha的信息素，你们俩有个私密一点的空间独处，对你自己的身体和孩子的发育都好一些。”
这话也确实没错，医生在交代注意事项时曾单独提过，只是杜琴筠刻意避开了顾韬这几日无法入眠的事实，算是给顾家主留足了面子。
顾韬在旁边老脸一红，朝老婆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顾澄风向来心大，对这点问题也不在意：“行吧，那就搬出去。”
他散漫地挑了下眉：“喻理，你挑呗，随便选处上学方便的地方就成。”
喻理站在房产三维图旁边，抿着嘴有礼貌地问：“我之前住的离学校就很近，我和澄风直接搬过去吧。”
他说得自然，在场三人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已经把“澄风哥”换成了“澄风”。
他看起来挺想把顾澄风打包回家的，卖力地游说：“那儿离学校就一两百米的步行距离，”他说着点了点三维地图上的一处，“东西都齐，主卧够大。如果叔叔阿姨不放心，可以先去看看。”
杜琴筠问道：“小理，这房子是你自己住呢，还是跟你母亲住？”她想起这孩子的身世，又怕戳了他的痛处，赶紧解释，“你们这事出得突然，我还没来得及知会你母亲，你贸然带着小风回去也不像话，要不，我和你叔叔先把她请出来喝杯茶？”
喻理声音很轻：“学校旁边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她不会过来。”他顿了顿，“她最近忙，让没事别打扰她。等过段时间我会告诉她的。”
顾韬出声，把刚才那段揭过：“那小风就跟小理去看看，小风满意就行。”
顾澄风突然想到他那天醒来后，看到的那个和他房间风格如出一辙的卧室。
他偏头问了句挨在他旁边的喻理：“是那天的那套屋子？”
喻理点头。
顾澄风懒懒一笑：“成，就那儿吧，我挺喜欢的。”
他平时笑得不多，嘴角只这么轻轻一弯，便露出一对小虎牙来，眼底缀了点点星光，眉目生动得像是一幅流淌的水墨画。
喻理目光几乎是黏在他身上了。
顾韬和杜琴筠两人对视一眼。
年轻人的感情，真是炽烈啊。
不过，自家迟钝的儿子好像还没开窍。
喻理有得等了。
……
这事定下来后，就开始着手搬家了。
顾澄风的行李不多，等怀孕后期肚子显怀了，衣服都要重新购买，也就不用带多少东西过去。
露姨替他整理行李，他就负责四处转悠收拾点自己的小东西。
在客厅转了一圈，他突然想起自己用惯的水杯没拿，便转头进了卧室。
喻理跟着他进了卧室，他这间卧室的衣帽间面积大，专门隔出一面墙装了个落地大书柜，书柜的上下两扇柜门关紧，中间是块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面陈列了大大小小数个机甲模型。
喻理是早就知道顾澄风喜欢机甲模型的。
不然他也不会刻意订做了那么一把机甲战舰伞……
用来吸引某人的注意。
喻理一时想着和顾澄风相遇后的种种想出了神，没跟进去，回过神后站在合拢门的书柜前朝里面问：“哥，我要不要帮你看看书柜里，有没有什么参考书要带走的？”
他看这书柜门紧紧关着，猜想里面可能装了些顾澄风平时不爱用的资料。
顾澄风在里间忙着找杯子，只隐隐听见喻理在说什么参考书带走，便答了句：“你看着拿吧。”
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放弃吧，拿了我也不会看的。
不然怎么保持对学习的新鲜感呢。
喻理得到许可后，便拉了拉书柜门。
随著书柜门缓缓打开，找到杯子的顾澄风也走了出来。
顾澄风没料到他说的居然是这个书柜，当下愣在那里。
两个人的视线一起投向书柜。
书柜里，竟全是和各类机甲理论书籍。
随著书柜门拉开，其中一本书掉了下来，喻理一把将书抓在手里，低头一看——
这本名为《机甲进化史》的书里空白处密密麻麻做了好多笔记。
是顾澄风的笔迹。
书被翻得边缘都有些卷起，能看出书的主人是用了心去阅读的。
喻理突然就想起，有次他留在顾澄风房间写作业，顾澄风靠着床手里拿的，便是本书名是什么甲的书。
那会儿喻理还以为顾澄风在看小说，这下看来，当时他阅读的，应该也是机甲理论书。
喻理和顾澄风对视。
顾澄风的目光里非常复杂，带了点被勘破秘密的窘迫，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这些书，都是你的？”喻理似乎抓住了什么，轻问。
顾澄风沉默了数秒，点了点头。
“要带几本走吗？”
“……已经用不上了。”
第十四章
两个人在书柜前面相对而坐。
气氛一时很安静。
喻理斟酌着起了个话题：“我之前就看见你房间里有很多机甲模型，你对机甲，很喜欢？”
也许是喻理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平静，不像父母得知他分化成Omega时那样担忧、怜惜，没给他沉重的心情再添上一丝负担，顾澄风不知不觉就把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说出来或许很可笑，我一直想成为……机甲大师，学习格斗也是为了操作机甲时能够更加灵巧。”
他难得的有些沮丧，声音微哑：“可是现在，分化成了Omega，我再也没法继续我的梦想了。”
他为了机甲师的梦想，从十二岁的夏天开始坚持学习格斗，坚持了整整七年。
他购买了市面上所有的机甲理论书籍，认真学习。
他对机甲的种类、型号了如指掌。
可是现在，就因为这该死的分化性别，梦想永远只能是空想了。
他想走的路，被堵死了。
喻理听得心里像是坠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得知自己分化成Omega的那天，顾澄风反应那么大了。
他好想抱抱顾澄风啊。
“别难过。”喻理这样说，“谁说Omega一定不能成为机甲大师的？说不定以后你就是历史上第一位Omega机甲大师呢。”
顾澄风看着喻理认真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
他勾了勾唇，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做派，取了一架书柜玻璃橱窗里的袖珍机甲模型放在掌心把玩：“行啊，那就承你吉言了。”
……
大概半天时间，行动力迅速的露姨就把行李都整理好了。
露姨是个未分化的Beta，Beta相对迟钝的神经元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信息素的影响，所以就由她跟过去照顾顾澄风。
顾韬亲自帮着提了一箱行李出去：“走了走了。”
杜琴筠在门口问了句：“咱俩跟过去认认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