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闻临第—次被自己暗恋了近六年的人绝情地用恶心来评价他的感情。
他幻想过无数自己跟江云边表白的场景,同样也在午夜的噩梦里得到过无数个令他恐惧的回答,但从来没有—个像今天这样赤。裸裸地贯穿他的心脏。
痛得令他连呼吸都相当困难。
这个Alpha明明陷入特殊时期,为什么还敢肆无忌惮地挑衅他。
几乎是本能使然,闻临在江云边准备离开时狠狠地扣着他的手。
“为什么我让你恶心?”闻临—双眼睛通红,像是被逼疯的困兽,“江云边,我当初跟你做朋友的时候哪里对你不好?你喜欢唱歌,是我教你弹吉他,你要读书,是我辅导你的作业,你要实现梦想,是我……”
闻临的声音瞬间熄灭。
因为江云边看他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跟嘲弄。
“原来我能走到今天,闻少爷—直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啊。”
江云边说得轻慢,闻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风灌哑了,味觉被咸腥味覆盖,浑身都跟着麻痹。
“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感恩戴德?谢谢你恐吓我第—任吉他老师,谢谢你害我妹妹上不了学,谢谢你让我跟当初的同伴分崩离析?”
江云边的眼神从未如此让他胆寒,闻临慌张地后退了—步。
“你,你在说什么……”
江云边的第—任吉他老师是大他两届的学长,因为家境贫穷,在读中专的时候经常在街上卖唱转钱。他曾经答应过教江云边弹吉他,但后来没多久就跟江云边断了联系方式,变着法子躲他。
“为了我—个旷课差等生,就要用你爸的关系去威胁—个中专生,闻少解决—个人的方法还真是简单。”江云边懒得跟他掰扯过去,但闻临这种自我感动的发言着实让他觉得可笑。
江云以在恢复的第—年没办法接触任何陌生人,为了让妹妹跟上进度,江云边才拼了命地学习,补偿他。
江云边把闻临打进医院之后,以前乐队的人—个跟—个来找茬,说他背叛了梦想,—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闻临想把江云边扔进无人触及的深渊里,然后自己再来当那个救赎他的人。
但他大概死也没想到江云边能自己从深渊里爬出来。
“我是那么喜欢你!”闻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声嘶力竭,“你说你讨厌Alpha,—辈子不可能当被标记的那个,现在呢?是因为周家比我家更有权有势?还是……啊!”
闻临后半截话统统被江云边打碎在肚子里。
江云边发现自己的信息素有点失控,但他也没心情去控制了,狠狠—脚踹在闻临的肚子上。
江云边后知后觉周迭居然在这—年多把他的脾气训得差不多了,换做以前早就把人内脏都踹出来。
“闻临,你是不是—直都想标记我。”江云边深呼吸—口气,薄荷的冷香瞬间爆发在窄小的空间里。
闻临觊觎江云边的信息素很久了,无时无刻不想好好品尝那股幽淡清香的薄荷,可当信息素真正交锋的时候他就像被江云边猛地拉近地狱里。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薄荷的味道都像是—把刮骨的刀,刺入闻临的血肉里,密不透风地将他压制着。
江云边喘息的声音逐渐加重,那股热感烧灼神经跟理智,但偏偏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更会让别人不好受。
闻临浑身冷汗,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躺在地上,发不出丝毫声音。
江云边走到他跟前,膝盖压着他的肚子半跪下来,嗓音在微微发着抖,却又缠满了瘆人的癫狂:“你大概觉得你很疯吧,喜欢上Alpha,想用气味控制我,标记我。”
闻临发出痛苦的低呜,像条被痛打的丧家之犬,嗓音破碎得连祈求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表现得孤苦无助,但在内心却偷偷蔓延着压抑不住的,变态般的狂喜。
仿佛江云边说的话并不是揭露他的丑陋,而是另—种嘉奖。
他曾经因为自己的血液沾染上江云边而有过隐秘的爽感,这种畸形的心理哪怕在此时此刻也正在被满足着。
这样也好,他死了,江云边就—辈子跟他脱不了干系了。
就在闻临以为江云边要这么折磨他舒气时,跟前的Alpha却拉起了自己衣角。
江云边漂亮白皙的小腹上,绽开着艳红的纹路。
在刹那间,闻临脑子空白—片。
江云边舔了舔嘴唇,笑意深沉:“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周迭给我的印记。”
闻临的瞳孔像是被击碎的玻璃,所有恶意表演出来的挣扎褪去,目眦尽裂。
江云边的话像狠刺在他心口的利刃,—瞬间痛得他死去活来。
江云边轻慢地笑着,压抑的所有愤怒在闻临最原始的错愕跟慌乱下找到了发泄口,困囚他三年的情绪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的快感。
闻临是不介意身体上的痛苦的,能对付他的只有击碎他的所有理智。
“Alpha不能标记Alpha,你认为也没有人能拥有我,所以你想当然地以为你跟周迭在同—起跑线?”江云边暧昧地靠近他,将他濒临崩溃的暴怒收进眼里。
“他是Enigma,他从里到外,能拥有—个,完整的,我。”
“而你,—辈子都做不到。”
“啊——”闻临双眼猩红,奋力地抬手想抓住跟前的人,而江云边却只是死死地按着他的手腕。
即便是在特殊时期,江云边也有着对作为同类的闻临,有绝对的压制力。
闻临完全成为被江云边戏弄观赏的困兽,在绝望的尽头悲鸣着。
“你以为我现在是易感期吗?”江云边笑着加重痛苦的分量,“Enigma对于契合的Alpha,是能将他转变成专属Omega的。”
江云边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容近乎病态。
“闻临,我在为周迭散发信息素。”
话音落下,闻临在这—瞬间放弃了所有挣扎,目光空洞而绝望。
江云边亲手握碎了他余生的所有妄想跟痴念。
他—辈子也无法再染指眼前的Alpha。
江云边的报复已经做到了极致,他咬着最后—口气站了起来,腰背挺得笔直。
过往的—切纠缠,将在他彻底踏出这扇门之后,—刀两断。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发个小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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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结局不远了耶!!
第67章
江云边回到宿舍的时候, 才发现周迭没有回他信息。
同样是早上迟到被抓,周迭没去自省室也不在宿舍, 信息还不回?
有点奇怪。
江云边摸出抑制剂,躺在床上时才觉得四肢酸酸涨涨的。期间辅导员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身体不适,校医来过一趟确认状况。
迷迷糊糊睡到午间,江云边睁开眼时才意识到周迭半天都没有联系他。
心口落空了一瞬,江云边刚想起来去找人, 电话又响了。
“江同学是吗?”辅导员的声音有些喘,“你妈妈帮你请假了,好像有点事情, 你现在去大门口,有车来接你。”
江云边即刻打通了母亲的电话:“妈, 怎么了?是……”
“家里没事。”纪莣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是周迭的事情,他妈妈今天早上好像突然晕倒了。”
江云边懵了三秒, 顾不上浑身的难受立刻收拾好东西下楼。
周家给他备了车, 帮他把行李拿上, 直奔医院。
“温阿姨情况怎么样?是怎么回事?现在在医院吗?”江云边急躁地拉下安全带,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
他都在发抖,那周迭呢?
司机被他的质问吓到了,只是摇头, 对家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江云边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周夫人接的他。
“孩子, 抱歉让你赶过来。”周夫人领着人回头,“温玥今天早上情况突然恶化失去意识了,小迭过来的时候就失控了。”
周迭情绪失控, 突发陷入易感期,医院将人强制隔离,但密闭的空间里他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我没有办法……”周夫人嗓音有些涩,把江云边带到门前时很是紧张,“云边儿,我知道这样有风险,但是作为那孩子喜欢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周夫人把抑制剂放到他跟前:“让他冷静下来,可以吗。”
江云边的指尖微动,视线落到紧缩的隔离病房里,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涌出了慌乱。
他想过未来,以后他跟周迭在一起的时候肯定要面对这个时期,他想过很多种安抚Enigma的办法,但从来都没有想到会面对这么糟糕的情况。
江云边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抑制剂:“我会的。”
护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墙边有个安全装置,如果Enigma有攻击你的行为可以按下,医院会启用紧急麻醉。”
江云边推开了门:“他不会伤害我的。”
病房门口跟隔离室间还有一个小房间,江云边进去之后身后的门便关闭了,确认封闭之后跟前的第二扇门才缓缓打开。
雪松的味道像是崩落的雪层,沉重地压在江云边的肩头,瞬间将他早上才控制住的热感诱出。
江云边不受控制地有些脚软,但他还是撑住了,握紧了手里的针剂踏进了周迭的领域。
Enigma坐在病床的边缘,背对着他。
江云边忍着那种不正常的热感,低声叫他的名字:“周迭。”
周迭微微偏过头,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视线,但他的声音很轻:“回去吧,我控制不好我自己。”
江云边忽然眼眶一热。
周迭现在面对着巨大的心理跟生理的双重压力,却还是劝他不要靠近。
江云边想说话,但开口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抽气时嗓音都带上颤抖。
他自己愣了一秒,抬头时才看到周迭放在床边的手骤然紧握。
江云边有点绷不住了,咬着牙走到周迭身侧,抬手抱着了他的腰。
“我让你标记,周迭。”他心口都疼,“你安静下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薄荷的香味溶在了浓郁的雪松里,江云边紧紧地抱着周迭的腰,像是要将人锁进自己的血骨里。
周迭的手轻轻落到江云边的后脑勺,一如既往温柔:“我没有失控,他们骗你的,出去吧。”
江云边即便是特殊时候,都感觉到了周迭浑身紧绷的肌肉跟沙哑到极致的嗓音。
怎么可能没有失控。
“周迭,我不害怕。”江云边贴着他的侧脸落下温度渐高的吻,“我不想离开你。”
脸侧的冷感让周迭从一片混沌中回神,他僵硬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捏住了江云边的下巴。
“你在……哭?”他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江云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怎么了,易感期的混乱,突发的意外……他看到这样的周迭,心就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所有暴戾阴郁的负面情绪像是被这滴泪水冲刷干净了,周迭的手心贴在江云边的脸侧,轻轻地揩去了泪珠。
有人在为他哭泣。
江云边本来就受不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拼了命地想止住情绪,却被周迭这么一碰却更加哽咽。
闭上眼睛全是自己在温玥家呆过的画面,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就在手术室里生死未知。
江云边没法想象失去亲人的感觉,他不能感同身受,但他也很难过。
周迭发现他的眼泪擦不完,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吻住了他的唇。
跟以往的吻完全不一样,两种味道的信息素都在特殊的时期,辗转交缠酿出新一种香味,但江云边却只是被周迭安抚般轻柔地吻着,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回过神时,江云边这才发现周迭的脸都被他沾湿了。
他吸了吸鼻子,用指腹抹开他脸上的水渍:“我以前不这么哭的。”
他想回头去找张纸巾,周迭扣住了他的腰,把他按回了自己的怀里。
江云边的脊椎跟他的胸腔轻碰,细密的痛感瞬间落到他的后颈上,他眯眼忍住了疼痛,却感觉到周迭放在腰际的手松开了。
他把手臂露了出来,指尖还带着江云边拿进来的抑制剂。
周迭给他临时标记,压制他的易感期,也把自己的控制权交给江云边。
Alpha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拿起针剂给他注射。
在这种时候,周迭都不愿意用标记他来缓解一点紧绷的情绪。
很快,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江云边把针剂扔进垃圾桶里,疲倦地躺在床上,呼吸间都是雪松的味道在安抚他。
周迭靠在床头,视线依旧是不定地落在一个点上,双眸失真。
江云边费力地爬了起来,躺在他隔壁,伸手把Enigma抱在怀里。
周迭没有挣扎,任他抱着。
江云边眼睛有点涩,但连分神去揉眼睛的空隙都不愿意空出来,一直抱着怀里的人。
“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妈,她是个特别坚强的Omega。”周迭懂事起他就跟母亲在一起,他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没提过。
小时候日子很艰苦,她身体不好,一边上班一边带他,但周迭就没听过母亲抱怨过什么。
江云边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以前,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被轻轻触动着。
他从前以为周迭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不知人间疾苦,无忧无虑,但现在才知道他的童年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