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边早上起晚了，刚好没有吃东西，昨天晚上回宿舍又躺在床上一觉到天亮，听到早餐就有点肚子饿。
　　他刚想说谢谢，就发现周迭的视线落在了前桌。
　　江云边大概清楚他了解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像是小学生跟同桌闹矛盾了，要老师调和的样子？
　　江云边抓了把自己睡得略微凌乱的头发，抬头就看到许湛。
　　他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醒来，有话要说的模样。
　　“……干嘛。”他不太自在地别开视线。
　　“江云边，对不起，我不应该不顾你的感受说哪种话的。”许湛承认得很爽快，“我以后不会帮闻临传话了。”
　　江云边哦了声，又觉得这么简单的应答有些不太礼貌：“那个，吃早餐吗？周迭妈妈……”
　　说到一半，又回头请示：“我能分给我前桌吧？”
　　周迭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了，随后像是予以夸奖：“可以，跟你的小朋友一起吃吧。”
　　江云边：“……”
　　高三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矛盾上，事情揭过去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考试。
　　夏天灼热的太阳烤在地上，日期从最后的两位数倒数成一位时，江云边才猛地回神。
　　周迭的十八岁生日在高考的前一天。


第53章
　　“我的倒数日历出问题了。”高梓宁抱着自己桌面上的小台历朝同学哭诉， “为什么明明之前还有十几页的，现在只剩下几天了？”
　　杨佑跟他一同震惊：“怎么会是这样！我们的时间都去哪了！是谁偷走了我们的时间！”
　　江云边好笑地看着这群夸张到极点的高考生：“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在这瞎叫唤不如去刷多两套题。”
　　许湛啧啧摇头：“看看学霸的险恶模样，你们还敢不努力吗！”
　　几个人鬼哭狼嚎地回去继续刷题了。
　　江云边坐在座位上， 看着身后的桌椅， 忽然有点焦躁。
　　该给周迭送什么啊？
　　刚好刷完一套题的许湛回头，趴在他的桌面时摆出一副专业模样：“本人专治少男青春期困惑，来， 有什么愿望跟我说说，我帮你出谋划策。”
　　江云边指尖点在桌面上， 眸光沉冷地看着他。
　　许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连忙改口：“本人专治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的校霸所疑惑的未解之谜，所以我们谈谈？”
　　江云边叹了口气：“周迭五号生日。”
　　许湛握着笔敲了敲手心， 回头：“你打算给他送什么？”
　　“我这不是问你？”
　　许湛舔了舔嘴唇， 干笑：“这还确实是个未解之谜吼。”
　　周迭不缺钱，江云边能买得起昂贵的礼物对他来说可能都只是小钱，但如果说要契合爱好……他还真不知道周迭有什么是特别喜欢的。
　　“我认真想了下， 要不你带他去游乐园玩一天？”许湛回头，把手机递给他看，“高考之后水上乐园有折扣，我们可以组团去玩。”
　　“这不是基本配置吗？”江云边拍了拍他的手， “高考之后要出去玩这不是常识？”
　　许湛哼唧一声， 装作楚楚可怜：“你凶我……”
　　“啊……”江云边有点烦恼地趴在桌子上， “干脆送只小狗吧。”
　　许湛点头：“江校霸， 你有这份把自己送出去的觉悟， 我很欣慰。”
　　毕竟高考过后，就是两个成年人的恋爱了，再卿卿我我也没人管得了。
　　江云边叹了口气：“我说的是宠物狗。”
　　“你把自己定位在宠物？”
　　“……”
　　许湛在江云边动手之前抽回了距离， 老老实实继续刷题。
　　江云边刚下决心想直接问周迭，忽然看到自己的手机桌面。
　　他眉峰微挑，给主唱打了个电话。
　　高考前课程都已经结束了，老师每天来教室值班也只是待命，有问题的学生主动找他，没问题的就自己掌握时间。
　　教室在倒数第二天被清空了，学生们都搬到科学楼的自习室里看书。
　　科学楼阴凉，空调也足，离食堂还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教室的桌子不是独立的。
　　江云边有的时候犯困了往桌子上一趴，醒来的时候就跑到隔壁周迭的桌子上了，年级第一被他挤得只能贴着桌边写题。
　　江云边打了个呵欠，看着自己的位置有点疑惑：“怎么这我睡觉椅子也挪过去了？”
　　周迭替他把睡得乱翘的头发顺好：“你觉得是我干的？”
　　江云边底气十足：“不然呢！”
　　周迭失笑：“嗯，我的问题。”
　　江云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说：“周迭，高考之后，我们去玩吧。”
　　“高考之后？”周迭支着下巴，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还没做呢。”
　　“……什么事？”
　　“那我给你提示一下，明天六月五号。”
　　在江云边的认知里，周迭向来是以一种稳重成熟的姿态自持的，除了在吃酸奶兔的时候会执着幼稚一点，其他时候都不像个年龄比他小的男生。
　　今天除外。
　　“知道啦，知道明天是小周同学成年的日子啦，会给你准备好蛋糕跟蜡烛。”
　　周迭轻笑，两只手放在跟前，比划了个大小：“这个尺寸就够了，后天就高考呢，不要庆祝。”
　　江云边看着他：“你不想庆祝？”
　　“高考之后家里有安排。”周迭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撩过他的指尖，“到时候再请他们过去吧。”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先谢谢迭哥！”高梓宁笑嘻嘻地回头，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礼物，“我考前容易失眠，这几天晚上我妈都在盯着我睡觉的时间，生日祝福就明天早上再说了，但礼物可以先给。”
　　高梓宁开了个好头，之后江云边就仿佛在看什么大型贿赂现场，周迭开始接连不断地收礼。
　　始作俑者高梓宁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哟，我们小江的礼物呢？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没准备礼物吧？”
　　江云边真的想大嘴巴子抽他。
　　许湛把这位积极缺德份子拎走了，走之前还笑嘻嘻地对周迭跟江云边说：“好歹三年跟一年的同学了，来吧，两位学神你们站起来。”
　　江云边顶着满头问号被许湛推到了黑板中间，然后跟周迭并排站着。
　　“好，别动。”
　　许湛确认两个人是在正中间了，然后退下讲台，虔诚且毕恭毕敬地双手合十放过头顶，俯身拜了拜。
　　“学神保佑我，学神保佑我。”
　　他拜了，刚刚那堆送礼的又开始排队。
　　江云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不是三中的学生，是哪个庙里的土地公。
　　终于应付完这群迷信的高考生，江云边回到座位上，许湛还贱兮兮地给他看照片。
　　“你看，我以后要把你俩设成我的手机屏保，保佑我顺风顺水，万事无忧。”
　　“没那种功能！”江云边拎起书包，朝同桌抬了抬下巴，“走了，吃饭去。”
　　大考之前不宜乱吃东西，江云边跟周迭还是在常吃的那家小饭馆坐下了。
　　江云边在翻菜单的时候就发现对面的人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他蹙了蹙眉，放下手机：“你对我英俊帅气的脸庞有什么意见吗？”
　　周迭摇了摇头，又用那种含着深意的眼光看着他。
　　没有明说，但在想什么都不用猜。
　　“给你准备了！许湛刚刚帮我去取了快递，在宿舍。”江云边有点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反正，就……别抱太大期待。”
　　说着跟周迭一样的话。
　　他们都是对自己送出的礼物没有太大信心的那一类型。
　　周迭的指尖轻轻落到江云边的右手跟前，想用食指搭上去，却被江云边迅速抽开。
　　“诶。”江云边那点狡猾的笑意都藏不住，“十七岁小孩儿，别对你哥哥动手动脚啊。”
　　被他躲开了，周迭也不恼，抽回手：“嗯，都听哥哥的。”
　　这幅温顺乖巧把江云边Alpha的脾气抚得极为舒爽，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回宿舍。
　　开门之前，江云边那点紧张后知后觉，他的手捏着钥匙没有转动。
　　“首先声明啊，礼物送出去了不予退换，你再不喜欢也得给我强颜欢笑。”
　　周迭站在身侧，渐暗的夜色落在他的瞳孔里，交映出别样温柔的光。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江云边推开门，许湛的办事效率还是不用担心。
　　吉他被放在周迭的桌子上，上面亮着暖橘色的小台灯，很有氛围感。
　　周迭有些意外，裹卷笑意看向江云边：“吉他？”
　　江云边这时候倒有点拘谨，清了清嗓子：“我，我当年刚碰上乐队的时候，本来想当的位置是吉他手，后来跟我妈说了她就陪我挑了好多把。”
　　纪莣带江云边去的都是想当高级的吉他店，那时候江云边年纪不小眼光倒很高，一点不喜欢的都不会要。
　　最后才挑了一把板材、音色跟质量都还不错的面单吉他。
　　那一把吉他陪江云边成就了他最疯狂的初中三年，带来了“十字星”。
　　所以他又去买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送给周迭了。
　　周迭的指尖轻轻落到吉他的玫瑰木贴片上，轻轻握着琴颈把吉他拿了起来。
　　周迭认出来了这把吉他就是江云边以前视频里的那一支，心口像是有滴水珠坠落，涟漪漾开大片。
　　他以为江云边会送吃的，首饰，或者是也替他挑一枚耳钉作为回礼。
　　但从来没想过是这把吉他。
　　江云边不知道周迭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喜欢十字星，却愿意在十八岁的夜晚把自己的过去交给周迭。
　　以一个他所认为的最自然的方式。
　　周迭试听了空弦音，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云边，我很喜欢，谢谢。”
　　江云边倒开始很不好意思，抬手抓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半天才支支吾吾出一句：“你喜欢就好。”
　　“我想听你……现在能为我唱一次《It’s You》吗？”
　　“现在？”江云边有点意外，吉他的声音还是不小的。
　　“就一段。”周迭拿出了手机，把歌词调给他。
　　江云边拿他有点没办法，但又很想看周迭弹吉他的样子，应了下来。
　　江云边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就很喜欢，只觉得原唱沙哑的嗓音浸在一片伤心里，听着很有午夜买醉失魂落魄的味道。
　　但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有一句歌词是：[Im so scared to fall in love but if its you then I will try.]①
　　周迭垂着眼睫，温柔地拨动琴弦，但江云边还是看到了。
　　他也在悄悄唱这一句。
　　怎么会有人那么柔软。
　　江云边忽然想起来自己跟周迭是唱过这首歌的，但那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喜欢着。
　　江云边第一次觉得，从这首歌里听出来的不是纠缠之后的心碎离别，而是一场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暗恋。
　　心口疼。
　　周迭听到他的声音止住了，抬头的时候看到的确实江云边略微难受地捂着胸前。
　　“怎么了？”
　　江云边火速把手放回去，表情也清干净：“没事，突然困了。”
　　着急把话题岔开又没有思路，江云边只能给自己挖坑往被窝里跳。
　　还有个小蛋糕藏着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给周迭好。
　　江云边摸着衣服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宿舍里的高梓宁、许湛还有杨佑跟何如。
　　“搞什么？”江云边把浴巾挂好，“马上就高考了，你们在这聚众想干什么。”
　　高梓宁双手合十：“哥，不是小的刻意打扰你，是我们实在心虚。”
　　高考近在眼前，高梓宁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像班长学委那样从容期待，每每闭上眼脑子里想起来的都是自己拉胯的考试、钓鱼的课堂、还有玩得巨High无比的篮球场。
　　三年的每一天都像日历一样从眼前撕走，而剩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TM要完蛋”。
　　江云边被他气笑了：“所以你现在还不赶紧去继续看书刷题！”
　　“我在看啊！”高梓宁面不改色地拿出试卷，“我现在就是一边看错题，一边呆在你们宿舍。”
　　“我们宿舍墙上有考题？”
　　“你们宿舍有学神之气，你懂吗？”杨佑也接了一句，随后伸开双手画了个圆，“我感觉，这个宿舍，风水跟其他宿舍不一样。”
　　何如闭着眼深呼吸：“对，有一种让人心静的佛光普照感。”
　　许湛：“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过来摸鱼的。”
　　江云边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忽然也觉得他们压力是挺大的。
　　“只能待到熄灯前啊。”江云边拍了拍周迭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学神，他们就交给你了。”
　　周迭：“……”
　　高梓宁的专注力只有十五分钟，从十六分钟的第一秒开始他的视线就开始乱走。
　　707这个宿舍跟其他男生宿舍不一样，整洁干净，没有臭袜子也没有乱在一地的球鞋。
　　空气中还有阻隔剂的清香，是巧克力味的。
　　“草，要是让那群Omega知道你们的宿舍那么整洁，肯定一个接一个想嫁过来。”
　　何如靠在他的背上，全然把他当沙发垫般伸懒腰，气得高梓宁乱叫。
　　“别说Omega，就我刚进门的时候都有一种，我草，我被洗涤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