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宝尼尔茫然了好一阵——他倒没觉得太委屈，还被哈尼雅那小意讨好的姿态逗乐了。说了几次对方也不听，照旧把他当水晶娃娃供着，奈宝尼尔也就由着哈尼雅去了，心安理得地享受小炽天使的体贴。
　　找回了人类记忆的哈尼雅就像一只找回宝藏的龙，忍不住翻来覆去地赏玩，有事没事就想把记忆中的往事再实践一番。人类旺盛的情欲仿佛随着记忆一齐回到了哈尼雅身上，以至于刚回地狱的那几天，奈宝尼尔都没怎么下过床。
　　炽天使的身体素质比人类可要好上不少。
　　尤其这小崽子后来没了天使的羞耻心，又常泡在地狱里，总能背着宰相大人偷偷摸摸学上不少花样，实践在奈宝尼尔身上简直是在要他的命。桌案上时不时就得摞上高高一叠公务没及时批阅，奈宝尼尔都快被他干怕了，又拒绝不了一只会撒娇会缠人的哈尼雅，只好憋憋屈屈地把自己变回幼生态，用带着肉坑的小爪子捏着羽毛笔去批改公文——总归哈尼雅也不能对着一只幼崽下手。
　　就为这事，阿斯蒙蒂斯还嘲笑了他许久。
　　因为哈尼雅缠得太紧，奈宝尼尔一开始根本顾不上那只小狮鹫，等再见着它，这白毛团子已经被阿贝尔喂得肥了好大一圈，奈宝尼尔险些没认出来这是一只狮鹫。
　　太圆了，都看不到腿。
　　狮鹫是很珍贵的物种。当年第一只狮鹫就是上帝赐给路西菲尔的宠物，一直养在伊甸园里，后来路西法堕了天，就把发展成一小群的狮鹫们留给了米迦勒。米迦勒就差把它们当成了定情信物来看待了，平时照料得特别仔细，除了路西法谁也不给碰。哈尼雅想必是废了一番功夫才骗来一只，这只珍贵的小家伙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
　　他严肃地制止了阿贝尔一天三顿给它塞零食的行为，然后把这只来之不易的小狮鹫交给哈尼雅，让他自己造的孽自己负责。
　　“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奈宝尼尔挺困惑。如果是怕他孤独给他找个小家伙陪着，哈尼雅也没给他孤独的机会啊。
　　“……”哈尼雅觉得这事儿没法解释。
　　之前他一直觉得奈宝尼尔更喜欢人间的自己，心里醋得厉害，又快要拿回那时记忆，便忍不住担心小圣子的性格会把他本身的性格覆盖掉。哈尼雅知道也许这样奈宝尼尔会很高兴，但那时他仍认定哪怕是人间的自己也不会比他更喜欢他的小宰相了，憋着口气，硬是想留下点什么，让奈宝尼尔能一直记得他是炽天使的模样。
　　那只倒霉的小狮鹫就是他为此留下的礼物。
　　接受一段完整的生命记忆确实困难。人类的一生从生到死都是无尽寿命的炽天使没法想象的，哈尼雅甚至觉得那怎么可能是他呢——那分明是一个有来处有归处的独立个体。可奈宝尼尔的存在使他接受这一切变得顺理成章。哪怕一切都是陌生的，奈宝尼尔面对他时眼里柔软又坦诚的眷念仍然如出一撤，就如同他也一如既往地爱他。
　　于是他以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消化了这段记忆，轻易接受了这一段人生。
　　在这以后哈尼雅才算察觉自己之前的举动似乎有些幼稚。人类完整的一生让他成长了不少，对自己酸自己的行为敬谢不敏，都不太好意思说给奈宝尼尔听。
　　“……其实，”奈宝尼尔有些惊讶，按耐住笑意委婉地提醒他，“你快两千岁了，小圣子一共就活了不到五十年，不太可能主导你的记忆。”
　　那种担忧未免有些多余。
　　哈尼雅有点窘，装作恼羞成怒地把人薅进怀里一通揉。奈宝尼尔纵着他任他动手动脚，很轻地发出一声哼笑，掀开哈尼雅披散的金发去咬他的后背。
　　接着他就又被对方一把捞了回去，“哎哎哎不准咬！”
　　哈尼雅可宝贝他背后的印记了，抱着奈宝尼尔捏了捏他的嘴唇，嘀咕着，“你别给我咬掉了。”
　　“不会掉。”奈宝尼尔眨巴眼，含糊地安抚他。灵魂标记哪那么容易掉。就算是肉体毁灭，这个归属标记也仍是打在灵魂上的烙印。奈宝尼尔爱死这个标记了，情动后的温存时光总忍不住去吻他背上漆黑的图腾，然后又被哈尼雅摁住，被亲吻自己小腹上的印记。
　　爱人身上有自己的痕迹就是会很讨人喜欢。
　　．
　　而另一边，玛门也很高兴奈宝尼尔和哈尼雅在一起。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宰相大人的食欲会平和很多，不那么容易把地狱吃空。
　　两界正在比较经济实力，小小的财政主管可不希望地狱从内部出现问题。
　　关于原罪暴食的食欲问题，撒旦有过一点猜测，还意味深长地问过哈尼雅，“你体内流着神血，是吧？”
　　然后哈尼雅也反应过来了。神血内蕴含的能量比撒旦的血液还要浓郁，对血族而言无异于大补之物。哪怕奈宝尼尔是永远也吃不饱的“暴食”，在哈尼雅血液的哺喂下也不会感到过于饥饿，甚至可能会有些许饱腹感。
　　这对于奈宝尼尔而言已经够了。尤其哈尼雅的身体被神血锻造过，体液也或多或少有些神血的作用……反正路西法很满意，他们家茜茜大概不用再担心吃不饱的问题了。
　　奈宝尼尔其实很少去要求哈尼雅的血液，所以哈尼雅心知肚明，他的小宰相究竟是在用什么在维持饱腹感。
　　哈尼雅窘迫于自己喂饱伴侣的方式，虽然事都是他做的，但该脸红还是要脸红一下的——这实在不是天堂禁欲的风格。但后来他脸红完了，又觉得奈宝尼尔吃不吃的饱比天使条例更重要，于是便大大方方变本加厉地要求保持足量的性生活。
　　奈宝尼尔：“…………”
　　地狱宰相深觉离谱，但还是没反驳什么。大部分事情上他都愿意哄着哈尼雅高兴，只是偶尔还是会困惑地想到，原来他的原罪真的是暴食而不是色欲吗？
　　阿斯蒙蒂斯的私生活都快比他清减了。
　　．
　　当然，在天堂时哈尼雅还是会收敛一些，免得触着上帝的霉头。
　　天堂的条例是不允许天使私自下界的，也不允许下界太久。哈尼雅每次去地狱都要犯禁，回了天堂就得去天使监狱领罚。不过现在天使监狱所在的火星天也归他管辖，他便干脆把办公地点搬进了监狱，受罚工作两不误，刑期一满出了牢门他就能再往地狱跑。
　　当年他要回记忆的代价就是管理火星天。或者说，上帝决定在他恢复记忆后让他真正扛起一个炽天使应该承担的责任。
　　哈尼雅不再是一个被整个天堂溺爱着的、无所顾忌的小天使了。
　　责任会让人飞快地成熟起来。奈宝尼尔眼看着他一天天变得更老练而稳重。小炽天使的武器以前从来都是对外的，现在终于学会了如何面对犯了错的同类甚至同伴——比如也喜欢溜去地狱一待就是半年的天国副君。
　　在这方面奈宝尼尔是位出色的榜样，他从不犹豫，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都逃不开他的审判。而哈尼雅心太软了，天生就是八面玲珑的性子，惩戒同类难免会让他感到不安。但哈尼雅很聪明，也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所以这些不安在时间流逝间很快就被磨平了，他几乎肉眼可见地蜕变为了一名优秀的裁决者。
　　天堂对他的印象也从调皮的小殿下转变为了公正的审判者。哪怕平时哈尼雅仍然是个很温和的天使，天堂的阶级差异也渐渐在他身上显露出来了。
　　真正的炽天使本应如此。
　　奈宝尼尔为此感到骄傲，更让他欢喜的是哪怕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哈尼雅也学不会不偏袒他。
　　哈尼雅对他的偏爱一点原则也没有。
　　对此梅塔特隆都觉得有些无奈，还私下跟奈宝尼尔感慨过，“幸亏你在天堂不怎么露面了，不然天使们得被哈尼雅的双重标准气到堕天。”
　　奈宝尼尔一边听他念叨，一边给哈尼雅宫殿里“非法种植”的白魔浇水，眉眼间露出一点娇气的得意。不过他也不想别人觉得哈尼雅假公济私，理直气壮道，“他也罚我了，我可一直都陪他住在监狱里。”
　　刑期绝对没有少。
　　“哦。”梅塔特隆冷漠。
　　哈尼雅确实把养在天堂的白魔养得很好，为此还偷渡了几块黑水晶，蹲了两年监狱。他花了一段时间才学会如何使用奈宝尼尔的魔力——这并不容易，因为他本身的光明属性太极端，还差点被奈宝尼尔黑暗气息燎了手。但后来他就能很熟练地用魔力养花了，还饶有兴致指挥白魔们给奈宝尼尔搭了个小花屋。
　　奈宝尼尔觉得他该去天使学院开个手工班……如果小天使们不会被监狱长的名头吓哭的话。
　　————————————
　　虽然哈尼雅不是个小天使了，但在奈宝那和以前并没有区别


第92章 番外1-2
　　在两位主人天堂地狱两边跑的时间里，那只雪白的小狮鹫慢悠悠地长成一只大狮鹫——比正常成年狮鹫胖一倍的那种大狮鹫。
　　奈宝尼尔给它取名为斐缇。
　　斐缇是只无所事事的狮鹫，每天操心的事只有怎么才能背着主人从小主人那讨到零食。
　　金色头发的小主人比主人要好讨好得多，只要在他们躲进花园里交配时帮忙看看门、或者往天上打几个照明咒给主人看，小主人就会偷偷给它塞很多好吃的。
　　不过主人发现了就会不高兴，然后没收它的零食，再分成好几天的量给它。而且每次主人不高兴，小主人就要花几个夜晚的功夫去安抚他。
　　斐缇感觉……小主人还挺乐意偶尔让主人发现他在给它开小灶的。
　　单身狮鹫感到疑惑。
　　小主人就是奇奇怪怪的。斐缇很小的时候就来地狱了，不确定天使是不是都这么奇怪。
　　斐缇喜欢被梳毛。小主人很会梳毛，每次小主人给他梳毛时，主人就会在旁边给他的鬃毛编些不太整齐的小辫子。但也不会难看，因为他编完辫子后，小主人会给它插上白魔花花。
　　所以斐缇有时会是一只顶着满头花花的狮鹫。
　　“它是不是又胖了？”宰相大人看着斐缇皱眉，怀疑地看向哈尼雅，“你又给它喂了什么？”
　　“没有，”哈尼雅大喊冤枉，“我就给它洗了个澡，毛干了就炸起来了，是虚胖。”
　　奈宝尼尔上手撸了一把，完全没摸出斐缇是虚胖。哈尼雅欲盖弥彰地上前用力压平狮鹫身上蓬松的白毛，嘴硬道，“看，瘪下去了。”
　　斐缇被压得不太舒服，冲他喷了口气。它体型太大了，一下子就把哈尼雅柔顺的金发吹乱了，发丝都糊在了脸上。
　　哈尼雅：“……”
　　奈宝尼尔轻轻敲了敲斐缇的鼻梁。斐缇比较怂他，小小的唔了声，讨巧地躺下向两位主人露出柔软的肚皮。
　　哈尼雅经常和奈宝尼尔一起带斐缇去人间玩。也许是昼夜交替让阳光变得珍贵，哪怕是哈尼雅这个天使也得承认人间的太阳要比天堂还好看得多。天晴的时候他们会挑一块无人居住的森林，放斐缇进去撒泼打滚，等它玩累了，再一起窝在大狮鹫柔软的肚皮上晒太阳。
　　奈宝尼尔像只猫，太阳一晒他就会软软瘫成一只昏昏欲睡的原罪饼儿。
　　哈尼雅对哄他睡觉这件事很着迷。大概因为有点年龄差的缘故，他总喜欢把奈宝尼尔当幼崽来哄，仿佛想补齐他未诞生前缺失的那些年。
　　“如果我是和你一起诞生的就好了，”他和奈宝尼尔提过这个想法，还挺憧憬，“从小就把你抱回去。”
　　地狱宰相想起这崽子小时候去他宫殿里祸祸了一堆摆件的事儿，少有的没有对他的看法表示赞同——奈宝尼尔年幼时那倒霉脾气可不太像能和熊孩子和平共处的，真要放在一起，怕是能闹得整个天堂鸡飞狗跳。
　　“……也不必。”宰相大人说着，默默思考了半晌，唇畔又带上了些笑意，“这样就刚好。”
　　．
　　就连天堂地狱两位财政总管也没想到，三界光暗平衡最后是通过通商实现的。上下两界仍保有极端的纯粹性，三界货物流通的人间却像一个支点，让两端趋于平衡。
　　延续到几万年的圣战也终于告一段落。
　　不再被战争影响，能够自主繁衍的低阶天使们数量开始激增，天堂恢复了创世初期的繁荣。天使数量一多，触犯天使条例的天使也在成倍增加，哈尼雅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在天堂处理公务，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反而是奈宝尼尔无所事事。之前死一茬长一茬的小恶魔们开始内部消化，成长出了不少高阶恶魔，被撒旦奴役去分担地狱的工作。不用再大量进食也不缺钱的地狱宰相乐得清闲，把斐缇丢给阿贝尔后，就跟去天堂给自家小天使帮忙。
　　两界之间的敌意随着战争的结束消减了不少。现在奈宝尼尔就算穿着地狱的服饰在天堂行走，也不会被天使们怒目而视了。
　　——但会被哈尼雅抓进天使监狱里。
　　“不给别人看，”监狱长理直气壮，然后挤挤挨挨地扒着人撒娇，“奈尔就给我看嘛，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奈宝尼尔把他的脸推开一点，然后又被捞过去抱住，表情平静得不行。
　　早些年他还会为哈尼雅洗礼后失去记忆的事感到不安，但这小崽子实在很会讨人欢心，简直比奈宝尼尔之前的幼生态还要黏糊人，恨不得天天挂在他身上。时间是可以积累安全感的，现在奈宝尼尔别说不安了，有时甚至还觉得哈尼雅有点吵。
　　比斐缇还要吵一点，但……还是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