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说不出反对的话，沉默地看向暴怒的萨麦尔。
　　“你怎么可能爱他！？”向来冷静的萨麦尔气得眉毛都竖起，“他区区一个人类，根本不配入你的眼！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有没有刻意引诱你？”
　　哈尼雅确实引诱过他，但那是在他已经爱上他之后。奈宝尼尔觉得萨麦尔的话太刺耳，也忍不住皱起眉，“是我的问题。哈尼雅很好，你不要这样说他。”
　　“你能有什么问题？”萨麦尔冷笑，“他要不招惹你你能开窍？”
　　奈宝尼尔不欲与他争辩，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血族吸血时会让猎物产生情欲。”
　　萨麦尔被噎住了。给别西卜酒里放血的确实要算他一份，顿时有些理亏，气势都没那么足了，“就是有情欲……他也不该勾引你。人类的寿命那么短……”
　　他觉得不值得，在他看来别西卜拥有无尽的生命，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类陷入斩不断的痛苦中。爱而不能见，他知晓这有多难受。
　　奈宝尼尔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然哈尼雅还想勾引谁，他那时可就在他怀里。哈尼雅只能看着他，最好一点目光都不要分给别人。
　　至于以后……他为什么要在乎呢？奈宝尼尔思绪飘远了些，有点窘迫地想到他甚至还没真正和哈尼雅在一起过，无论是别西卜还是奈宝尼尔。
　　他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欢愉。有一个人那么爱他，也同样让他喜爱，不过几年时间，灌输于他体内的情绪远远繁杂于过去几十万年。他喜欢男人带着爱意的抚摸和亲吻，而对方显然也很在乎他，只要哈尼雅不厌弃他，他就至少可以拥有哈尼雅十几年。
　　十几年很短，但足够让他编织出一个完整的梦境。
　　他并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很难做出选择。如果……如果哈尼雅没能上天堂、或上了天堂却不能下来见他，他就给自己铺一个梦。
　　他已经有了血族血脉，可以长时间待在黑暗的地底。奈宝尼尔从不是个贪婪的人，他只要有那么一点念想就足够了。
　　等哈尼雅死去，他就在他的墓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陪他沉睡。
　　直到腐烂在地底。
　　“不要动。”哈尼雅笑着摆弄一只花环，试图把它放在奈宝尼尔头顶，“大人，别低头。”
　　奈宝尼尔很意外哈尼雅会去做这个。他知道他手巧，却没想到哈尼雅有能耐给他弄来一只白魔花环——这种植物只是在他面前温顺而已，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物种。
　　他本想拒绝的，可看到哈尼雅指尖还未愈合的划伤，又忍不住驯顺地妥协了，“下次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知道啦，”小圣子从来都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笑眯眯地帮地狱宰相整理好头发，将花环轻轻放上去，“我觉得你会喜欢。”
　　张牙舞爪的白魔花环一碰到奈宝尼尔就安分了，收起了藤蔓上的刺，愉快地展开花瓣。
　　“看，”哈尼雅碰了碰奈宝尼尔额前的一朵花，俯身隔着面具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柔软，“多喜欢你呀。”
　　奈宝尼尔一时不能判断他说的是花还是人，但还是很高兴。
　　哈尼雅在他是别西卜时很少这样温和地与他说话，总是调侃或戏谑的。以至于他口气一软下来，奈宝尼尔就想缩到他怀里撒娇。
　　“你什么时候回神殿去？”奈宝尼尔忽然问他，眼神躲闪了下，“我记得你是要找你的……爱人。”
　　“嗯，是的。”哈尼雅起身站直，似乎很苦恼般点点头，“可是我的小爱人最近不太乖，我想在地狱解决这个问题。”
　　“我——”奈宝尼尔脱口而出，又有些恼地止住，重新开口，努力学着路西法平时懒懒散散的模样做出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哪里不乖？”
　　他分明好乖的。奈宝尼尔在心里气鼓鼓地想，连哈尼雅把他的腿蹭破了皮他都没躲。
　　哈尼雅没忍住笑了下，坦坦荡荡地道，“他对我撒谎。”
　　奈宝尼尔猛地僵住了。
　　“他居然对我撒谎，我太难过了。”哈尼雅夸张地难过着，几乎是用祷告般的咏叹调，矫揉造作地吟诵，“我把他从巴掌大的小煤球养成人，吃饭都是我一口一口喂，要什么给什么，什么苦都舍不得让他吃，结果他居然骗我。哦上帝啊，我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奈宝尼尔顿时没那么慌了。他还是小吸血鬼时，哈尼雅就喜欢用这种语调逗他，分明就不是真的难过。但一听对方说起对他的照顾，他真的连心脏都忍不住酸软了。
　　哈尼雅对他真的很好。
　　“他不是故意的。”奈宝尼尔对他说，语气闷闷的。
　　于是哈尼雅便恢复了正常。“我知道，”他说，轻轻笑了笑，“我只是以为他会更相信我一些。我连吸血鬼都敢养在被窝里，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呢？”
　　也许哈尼雅会接受一个原罪。奈宝尼尔承认这一点，可他自己接受不了失去哈尼雅的可能。
　　“而且……”哈尼雅不等奈宝尼尔辩解，利索地转开话题，逗孩子一般调笑着，“我现在好喜欢宰相大人，都舍不得回神殿了。”
　　又来了。
　　奈宝尼尔木着脸点点头，推过去一摞公务，“很好，那就留在地狱给我打工。”
　　“大人，你不能这样，”小圣子告饶，讨好地绕过桌案去抱奈宝尼尔的腰，漂亮的金色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都给你带了花了。我们干点别的吧。”
　　等被干完点别的，奈宝尼尔头上的花环都散了架。他看着哈尼雅餍足的背影离开正殿，忽然猛地从靠椅上支起发软的腰身。
　　哈尼雅说他骗了他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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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宝尼尔：【智商下线.jpg


第44章
　　奈宝尼尔探究地看着睡过去的哈尼雅。
　　现在是夜晚，他是一只无辜无害的小吸血鬼，所以可以快乐地蜷在哈尼雅怀里。小圣子是个人类，睡眠是必需品，反而是奈宝尼尔对睡眠没有这么强烈的需求，眨着眼睛仰头用鼻尖碰了碰男人的下巴，有些忐忑。
　　他想知道哈尼雅觉得他骗了他什么，又害怕听到答案。他……他还没道歉呢，哈尼雅要是提前知道了，就该不要他了。
　　奈宝尼尔疑心哈尼雅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对方实在没表现出什么破绽，哪怕他话里话外都在表示“崽崽骗了我”，态度却完全不对。
　　哈尼雅看上去完全没有知道自己是原罪该有的惊骇或愤怒。
　　小原罪有些苦恼了，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哈尼雅胸口，把他睡袍都扒拉散了。哈尼雅被他闹醒了，眯着眼迷迷糊糊地低头在奈宝尼尔额上亲了亲，沙哑地开口，“怎么还不睡？”
　　奈宝尼尔被亲了下就老实了，把脸埋进男人颈间蹭了蹭，嘟囔着，“就睡了，哈尼雅晚安。”
　　“晚安过了。”哈尼雅笑了笑，闭上眼把小家伙往怀里搂了搂，“快睡，你要长不高了。”
　　这话直接把奈宝尼尔拉回了之前在神殿安然闲适的夜里。他马上就把自己的不安丢在一边，彻底放松下来将脸贴在哈尼雅胸前哼哼，“我两年前就没再长高了……我就只有这么高了。”
　　他听上去很遗憾。
　　“你又不矮。”哈尼雅安抚的摸了摸他光裸的后背，语调逐渐含糊，“别跟我比，你够高了。好啦睡吧，下次得多折腾你一会儿……这么精神……”
　　唔。
　　奈宝尼尔窘迫地动了动耳尖。他倒是觉得哈尼雅就是因为白天夜里都太折腾了才会困成这样——他总有点放不开，哈尼雅就不得不多出点力，又不能彻底释放，恐怕是有些累的。
　　小原罪自责地检讨，决定下次要努力主动一点。
　　他的思绪在这事上飘了一会儿，想得身体都有些发热了，忙撇开这些想法。他抱着哈尼雅的腰，在黑暗的被子里瞅了瞅，发现自己要伸直腿才能碰到对方的脚。
　　哈尼雅确实好高。一个人类，怎么这么高？
　　奈宝尼尔都有些纳闷了。人类并不是大体格的物种，应该比天使还要娇小一点。可哈尼雅简直高得离谱，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奈宝尼尔成年后就已经是初代炽天使中第二高的了，哈尼雅看上去估计和米迦勒差不多高。
　　原罪鼓起嘴，轻轻戳了下小圣子的手臂。这到底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哎祖宗……”哈尼雅不堪其扰，缩了缩手，半梦半醒地闭着眼翻身，压在小家伙身上把他抱紧，“还能不能让我睡觉了？明天还要去改公务……乖一点……”
　　奈宝尼尔冷不丁被压住了，在他身下拱了下才从男人肩膀处拱出一个脑袋，娇娇气气地哼唧，“压倒我头发了，哈尼雅重。”
　　小圣子显然不清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吧好吧……”他抱着奈宝尼尔又翻了个身，让崽崽趴在自己胸口，然后把他的头发一把捞起来放好，慢吞吞地扯平被他们滚皱的被子给小吸血鬼盖上，“……还嫌弃起来了。”
　　“没有嫌弃，”奈宝尼尔喜欢被这样抱着，高高兴兴地在男人身上蹭脸，“抱抱。”
　　“抱抱什么啊抱抱……”小圣子给他折腾得起床气都快出来了——他真的只是个脆弱且需要睡眠的人类，现在困极了，没好气地拍了下奈宝尼尔的屁股，闭着眼威胁，“再闹我们谁都别睡了，我起来干你。”
　　奈宝尼尔立即怂成一张饼，趴在哈尼雅身上老老实实地不动了。哈尼雅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困又好笑，含糊地笑他，“……胆儿这么小，还笨。”
　　小原罪被他惯坏了，一听他说自己就忍不住不服气地嘀嘀咕咕，“我没有笨。”
　　“你就是笨，都笨成这样了。”哈尼雅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奈宝尼尔毛茸茸的卷发，“上帝啊……我居然有一只这么傻乎乎的小蝙蝠。”
　　奈宝尼尔鼓起嘴。
　　哈尼雅闭着眼笑，“笨奈尔，”他侧头在小家伙嘴角吻了吻，“晚安，明天再亲你。”
　　审判长萨麦尔不像撒旦那样一堆恶趣味，于是原罪们很快都知道了他们地狱宰相真的看上了个人类。
　　奈宝尼尔对此无所谓。反正本来能管管他的也就撒旦和审判长，其他人没这个胆子——不过他们倒是挺有胆子来嘲笑他。
　　“我们日天日地揍遍三界断情绝爱无所不能，”阿斯蒙蒂斯笑嘻嘻地指了下奈宝尼尔，“连上帝都敢正面杠的地狱宰相，”他一顿，趴下身很没气质地捶桌狂笑，“被一个人类搞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宝尼尔面无表情：“。”
　　“你出殿门这样笑一下，”萨麦尔还沉浸在崽被人拱了的悲愤中，没好气地训阿斯蒙蒂斯，“你那些拥趸都得散伙。”
　　“不是，这为什么啊？茜茜不是可烦别人跟他谈感情了嘛，就因为那小圣子长得美？”阿斯蒙蒂斯擦掉笑出来的泪水，整顿了下表情，仰脸冲奈宝尼尔无比妖艳地一笑，“有我美么？”
　　奈宝尼尔嫌弃地离他远了一点，“噫。”
　　“陛下！”阿斯蒙蒂斯转头就跟路西法告状，“你看他还嫌弃我。”
　　“那不是很正常。”路西法头疼。
　　“可人类寿命好短的吧……”贝利尔稍微着调一点，皱起眉，“还是个圣子。要不直接把他弄到地狱来？”
　　奈宝尼尔的目光顿时警告地扫过去。贝利尔一僵，尬笑一声，“开玩笑开玩笑。”
　　几个原罪看到自家崽护犊子的模样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唯一一只还是小小的原罪嫉妒不高兴地抱着奈宝尼尔的腿，坐在地上，大声嚷嚷，“我都还没有男朋友——茜茜不可以比我先有男朋友——！”
　　奈宝尼尔把利维坦从腿上揪下来塞进路西法怀里，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你毛都没长齐，要什么的男朋友。”
　　小姑娘挣扎着继续嚷嚷，“我是女孩子！本来就没有毛！”
　　奈宝尼尔猛地被惊讶到了，眼睛稍稍睁大了些，“女孩子没有毛？”
　　撒旦头都大了，把利维坦放到地上，“你们俩满一千岁了嘛？”
　　利维坦顺势抱住路西法的腿。
　　奈宝尼尔看着撒旦和小姑娘咋咋呜呜地闹起来，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无论他的同伴们是什么看法，他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了，不出意外，地狱没有人会再与哈尼雅为难。
　　那可是他的小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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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的小圣子和地狱宰相【我靠这个地狱宰相真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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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人，”阿贝尔在殿门外禀报，“神殿那边来人了。”
　　奈宝尼尔抬起头。
　　难怪今天哈尼雅没拉着他胡闹，原来是因为这个。
　　神殿。
　　奈宝尼尔放下手中的公务，把这个词含在嘴里咬了下唇。也差不多该来人了，哈尼雅已经在地狱呆了快三个月，除了传教，没有哪一任圣子会离开神殿这么久。
　　三个月……这么快啊。
　　他都没觉得过了多久，哈尼雅只是陪他改改公务，散散步，偶尔床上嬉闹一下，时间就飞快地过去了。在与同伴们摊牌之后，奈宝尼尔就不再那么揪心哈尼雅的安全问题——没有恶魔敢招惹一个被所有原罪维护的人类，几个原罪也难得识趣地没来打搅过二人。
　　奈宝尼尔其实不太清楚哈尼雅与神殿有没有联系。他知道哈尼雅聪明，也有手段，而神殿在地狱不可能没有眼线。但他不太在意这些，他只要确定哈尼雅不会被地狱伤害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