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和我结契……”燕煊垂下眼睫,似乎眼眶隐忍地发红,手指紧紧攥着羿宁的衣服,遮住了身后那条青黑色的蟒尾。
十年一次蜕皮,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叫羿宁撞见了。
不仅如此,羿宁竟然真的嫌恶这条蛇尾。
既然如此,那他从今往后便把这条蛇尾斩断。
阴暗的心思逐渐浮上心头,和羿宁在一起后,这还是他头一次这般,又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发狠。
绝不能被羿宁扔下。
见他又憋屈又郁闷,羿宁不由得心软下来,眸光微动,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尾尖。
也是青黑色的,很漂亮。
尾尖被羿宁轻触,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燕煊不可置信地看他,却听对方低笑了声,缓缓道:“这样倒真像条小蛇了。”
燕煊不可置信地抬头,没想到羿宁会这样亲昵的叫他。
“我养的,我嫌恶你做什么?”
蛇尾被羿宁自尾尖一寸寸抚过,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燕煊愣了愣,忍不住扑进羿宁怀里,呼吸急促地抱紧他,道:“羿宁,再摸摸。”
羿宁:?
原来只是碰一碰也很享受吗?
“快,”燕煊毫无章法地亲上来,亲他的眼睛,亲他的耳尖,又小声的哄道:“再碰碰我。”
羿宁招架不住,往后躲了躲,被燕煊的蛇尾缠住把他勾回了怀里:“你不碰我,那我要碰你了。这几日可真是忍得快要发疯了。”
“你……”唇瓣被吻住,淹没了剩下没能说出口的话。
很快,羿宁便见识到燕煊忍得快要发疯究竟是何模样。
*
被小疯子来回折腾许久,甜羹也凉透了,羿宁冷眼看着燕煊,不情不愿地舀起一勺塞进他嘴里。
都说凉了,还非要吃。眼睛看不见,还一定要他喂。
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
“羿宁。”又蹭过来要抱他。
“羿宁。”手还乱摸。
“羿宁。”吃都堵不上嘴。
羿宁满满盛上一勺,喂进燕煊口中,忍无可忍道:“老叫我做什么。”
燕煊被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只看着他笑。
“结契吧。”小疯子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心头又软了下去,谁又能拒绝这么听话的小疯子。
羿宁把最后一口甜羹喂给他,答非所问道:“好吃吗?”
燕煊诚实道:“好吃,你做的都好吃。”
羿宁在燕煊期待的目光中起身,把碗搁到桌上,执起帕子擦了擦手,故作随意道:“看在你夸我的份上,勉强答应吧。”
还没转身,就见燕煊从书架上拿出早就备好的契书,飞快地摆到了他面前。
“早写好了,你在契书上滴过血便是。”结契需得其中一人亲笔题契,滴血过后,然后二人共同发誓。燕煊早就为他准备的妥妥当当,只差滴血和发誓。
羿宁看向桌上被燕煊摆的整整齐齐的小针,取出一支来在指尖扎破,微微的疼。
他覆手上去,血滴便落在了那层薄薄的纸上,忽地融入进去,变成一朵小小的红梅。
在这朵红梅旁边,还有另一朵红梅,是燕煊的。
“还要起誓。”燕煊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又掏出帕子来裹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涂上层止血的药膏。
羿宁哭笑不得道:“好,我知道。”心头竟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紧张和惆怅,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早就该做的事,稀松平常,却理所当然。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羿宁立誓,与燕煊在此结契,汝喜吾喜,汝悲吾悲,山河迢迢,同去同归。”
燕煊看着羿宁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年初见,他在泥沼堕落挣扎,以沾血的手去寻那缕不经意掠过泥沼的浮光。
光是留不住的,可光却为他而留。
“怎么了?”羿宁转过头来看他,眼睛被日光照的发着微光,清透、爽朗,一如当初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容,此刻却尤其柔软,嘴角轻轻挂着浅笑。
“没事。”燕煊挽起他一缕发丝别至耳后,笑了笑道:“只是……太高兴了。”
世间有何事能抵得过得偿所愿。
待燕煊立誓,仙契既成,羿宁忽然间像是被柔风托起,直上云霄,燕煊不必靠近,只需闭上眼睛,便能体会到对方的每一处是何模样。仿佛有强大的磁吸吸引着他们靠近彼此,神识交融,散发着柔弱的白光,身体又轻又痒,只在神识碰撞的那一刻痛快异常。
结契后竟会神交,羿宁做梦都没料到这副场景,如同自己的内心每一寸每一缕都被缓缓剥开,展露在对方面前。
他紧咬着唇,试图从这快要溺死的极乐之海中醒来,唇瓣上却被人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不许忍。”
随后眼前天翻地覆,被人扑倒进绵软的床榻中。
*
燕煊颇为餍足的靠在他身边,蛇尾勾着他的发丝摆弄,似乎玩得入了迷。羿宁垂下眼看他,忽然道:“燕煊,会不会有一日,觉得我枯燥乏味,不解风情?”
身旁的人动作微顿,抬起头看他,盯着羿宁的眼睛,反问道:“你会不会有一日觉得我性格乖张不服管教?”
“不会。”羿宁被他的眼睛盯得紧紧的,忍不住伸出手捂上那双漂亮的金瞳。
“那就是了。”燕煊捉住他的手,颇为珍惜地吻了吻他的手心,像是怕自己说的不够,低声又道:“羿宁,害怕失去的人该是我,你是天底下所有人眼中顶好的上仙,在我眼中亦如是。”
一开始只想着远远地看着就够了,再后来得寸进尺的靠近,立在你旁侧,我想着,大约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
谁知道你处处忍让,处处给我机会。
“该对你更好一些,每日都对你更好。”燕煊把他圈进怀里,“以身验誓,日月可鉴。”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应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普累,但是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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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岑日
“好几日不见燕煊了。”闻思劫躺在莺歌楼的软榻上,长长的眼睫如同鸦羽般垂下片小小的阴影,任由身旁的婢女揪下颗青绿葡萄递进他口中。
对面的人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似乎并没有听他再说什么。
见对方不说话,闻思劫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催促道:“喂,又琢磨什么呢。”
嵇白发抬眼,目光略过闻思劫搭在婢女肩上的那只手,不咸不淡道:“没什么。”
“嘁,没劲。”闻思劫摘下颗葡萄往他身上丢,被嵇白发抽刀切开碎裂掉到地上。
他仰身卧在婢女怀里,笑了笑道:“你每日如此,是不是得独身一辈子?”
嵇白发抱着刀,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淡淡道:“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燕煊没了,魔族里可是你的天下,不知道多少魔族等着往你这里送人。”闻思劫兴致缺缺地从婢女怀中起身,有些发愁的叹了口气。
他的羿宁上仙啊……怎么就栽进燕煊那疯狗崽子手里了。要不是打不过,他肯定能比燕煊对羿宁更好。
如今燕煊不在,符濯身死,魔族里现在可以说是被四魔将掌控在手心。
但闻思劫比起燕煊更是个懒散的性子,不服管教,更懒得管教他人。
每日每日喝酒享乐,还要拉着别人。
这个别人也就是眼前这位,四魔将之一的嵇白发。
四魔将没有排行,但若真叫燕煊认真排一排,大约嵇白发是占第一位的。无他,这人好强,而且性子闷,不喜吵闹。天知道这人是怎么忍受闻思劫的。
那日燕煊威胁要将闻思劫许给嵇白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句玩笑话。不仅仅是因为闻思劫这种浪的没边的类型不可能会看得上嵇白发。
还因为,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像其中一方会屈居人下的人。
不过万事也有例外,像是羿宁上仙自己都没想过,被燕煊委委屈屈哭了几声,就被扑倒在床榻上了。
“你说羿宁到底出了什么事啊?”这是闻思劫这些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又提起这件事。
嵇白发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提起刀来起身要下楼去,却被闻思劫扬声叫住:“上哪去?”
怪了,次次问他羿宁的事他都这幅德行,不过这闷呆子估计也不清楚,问了也是白问。
闻思劫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看到在他身后,嵇白发回过头来,眼睛在他修长的颈子上停顿片刻,又转瞬移开。
“头,到处都找遍了,没有人听说过尊主和上仙的去向,但是似乎前日有人在明光宗见到过他们,不知道现在在何处。”嵇白发从楼上下来,听着属下回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属下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相报,有人打探到明日是兔族的岑日,在这一日,兔族会极为虚弱……”
嵇白发眉头微皱,冷声打断了他:“我说过,不该管的别管。”
“……是。”那属下灰溜溜地退至一旁,嵇白发抬起头,又听见闻思劫在上面同几个婢女调笑。
“再、再喝一杯,小翠不是喜欢桂花酿?”结结巴巴的,看来是要醉了。
嵇白发没有再看,转身前,对属下道:“看着他,盯紧了。”
“是。”
属下看着嵇白发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安慰,他们头终于开窍了,最近总让他调查闻思劫,看来是准备杀掉闻思劫后称霸魔族,或许有一日,他们头就会变成新魔尊了。
从前嵇白发对燕煊忠心,他们便也不觉有什么,毕竟他们族里一向信奉实力至上的法则。可现在燕煊已经失踪多日,甚至不知生死,魔族里只剩下闻思劫有可能和嵇白发争一争这魔尊的位子。
只消把闻思劫杀了,天下还有何人能比嵇白发更适合当这魔尊呢。
闻思劫那贪酒好色之徒,有哪里比得上他们头半分厉害。
*
夜色渐深,闻思劫摇摇晃晃地从莺歌楼出来,满身的酒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幸好身旁路过个人,叫他抓住扶了一把,闻思劫勉强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没有看身旁的人是谁,只是看了看天上的圆月。
半晌,嘟嘟哝哝道:“坏了,明天就是岑日……”他得赶紧赶回族里,找个地方藏起来。
然而身旁一直充当人肉柱子的那“路人”,嘴角微微抽了抽,没什么感情地道:“今天就是岑日。”
月亮高悬,他都醉的连日子都分不清了么。
“是么……”闻思劫没心思去琢磨对方为何知道兔族的岑日,低着脑袋胡乱念叨着:“得找个美人陪着,不然岑日可得煎熬死,美人……羿宁,羿宁在哪呢,小翠也行……”
身旁人眸光微沉,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闻思劫的眼睛看向自己,说道:“你可真是荤素不忌。”
闻思劫傻笑了声,撇开他的手,指尖微微的凉:“嵇白发,怎么是你,我也有忌的,”他顿了顿,被月光照耀的发白的指尖在嵇白发的面前晃了晃,缓缓道:“我忌你啊——”
对方忽地陷入了沉默中,眼睛却依然盯着他。
见他不搭话,闻思劫自顾自的聊起来:“你说燕煊是不是瞎,他偏拿你威胁我,他手底下那么多漂亮美人,怎么不分我一个呢。”
说着,他掰起手指一个个数:“鬼市的小玉,哦对那女人太凶,上次和她喝酒险些打起来。还有谁来着,鼠族的房诗兰,好像成过亲了,那这个也不算。诶,连小白那蠢货都能分个甘儿,怎么偏不给我分呢。”
嵇白发漠然的看着他,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月亮,云雾散去,估摸着也该到是时候了。
“闻思劫。”嵇白发突然道。
闻思劫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困倦了。
“在岑日兔族要和人双修,你从前都是和谁?”
“当然是……”闻思劫愣了愣,像是一下子惊醒般,愕然地看向嵇白发,从腰间拔出折扇来道:“你从何得知我是兔族?”
“刚刚你自己说的。”嵇白发脸不红心不跳道。
不过他确实也是说的实话,闻思劫这蠢货,喝多了酒,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敢往外说,看来是真的不怕死活腻味了。
闻思劫噎了噎,略显慌乱地后退半步,语气恶劣道:“滚远点,小心老子剁了你。”
既然嵇白发知道了他是兔族,也知道今日就是岑日,兔族在岑日最虚弱这一点想必他也知道。
说不准嵇白发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杀他。
闻思劫自然知道嵇白发的实力有多强悍,四魔将里咒邪太疯,小白太蠢,只有嵇白发像个正常人,他们两人常常在一处,待久了,竟然忘了他们都是魔。
魔族极少讲感情,除非是上下级的实力崇拜,他和嵇白发这点情谊简直就像层纸,根本不堪一击。
所以对方特地打探了他的岑日要杀他,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
就是心口堵得慌,让闻思劫想拿扇子给他好好收拾一通。
“是谁?”他又发问,脸上平淡无波。
闻思劫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空神思考的瞬间,叫嵇白发钻了空子,用刀鞘敲掉了他手中的折扇。
“你!”真是个小人啊,以前还真是小看这闷呆子了。闻思劫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