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萧祈把他关在这里,原因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啊……
季闲轻咳一声,转头故作淡定道:“木姑娘实在是……过誉了。”说完,季闲无意间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天空,结果这一看,他却差点看呆了。
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天角,青山之间,隐约可见涓涓细流……虽说这在大泽是很常见的景象,但此时此刻,季闲却觉得眼前的景色美得好似一副山水画,而且意外地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季闲回想起自己之前在书中看到的内容,随口感叹道:“我曾听说北荒的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如今来了才知晓,这里的景色竟是一点不输大泽。”
闻言,木芙怔了怔,目光躲闪,“这……其、其实……”
“木芙!”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木槿厉声打断。
木芙望见自家姐姐严厉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于是立即乖乖闭了嘴,歉意地看向季闲。
见状,季闲料到这两人肯定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他也不着急追问,只冲着木芙温柔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于是木芙的心瞬间又化了,她下意识地跟着季闲一起傻笑,眼神有些飘忽,喃喃道:“话说云、云公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好香啊……闻着真舒服……”
季闲眼睛一弯,笑得人畜无害,“你不是嫌这里闷吗,很快你就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木芙整个人晕乎乎的,睁大双眼,“恩???”
“!!!”一旁的木槿瞬间意识到不对劲,脸色突变,握紧手中的长`枪指向季闲,怒斥道:“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季闲收起笑容缓缓起身,却是看也看不木槿,只漠然望着远处的天空若有所思,目光幽深,心底忽的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跟刚才温柔无害的他判若两人。
“你——”瞧见季闲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木槿大怒,眼中迸射出道道寒光,正欲上前拦住季闲,然而刚迈出半步,大脑便一阵眩晕,整个人直接软倒在地。
而木芙几乎也在同时晕了过去。
听见两人倒地的声音后,季闲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踏了出去。
然而季闲只往前走了十来步后,便猛地停下脚步,他忽然明白自己心底那丝奇异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了——从刚才到现在,好一会过去了,远处那片暗红色的天空却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跟他上次出门时看到的景象都一模一样!
……难道他现在正身处幻境?
季闲勾了勾唇,腰间悬挂的玉箫便自行飞出,漂浮在半空中,周身散发出耀眼的青光,直直朝天上射去。
下一瞬,玉箫所散发出的光芒像是把头顶的天穹劈开了一般,广阔的天穹之中,竟慢慢裂出一道巨大的黑色缝隙!
望见此等奇异的景象,季闲却没有丝毫讶异,他随手打了个响指,悬在空中的玉箫似是有所感应,忽的光芒大盛,阵阵刺眼的青光后,整片苍穹便轰然崩塌,露出外面真实的世界。
待四周都归为平静后,季闲下意识地抬眼望了望,只见一幅白色卷轴缓缓落下,季闲略为诧异地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真的是一副山水画,画上内容正是他方才所看见的美景,夕阳西下,青山绿水。
不过画卷的下半部分他却没有见过了——
不对,他见过,而且应该说更为熟悉。
画卷的下半部分是一处偏僻的小村庄,村里的房屋大多修在半山腰,周围种满了桃树,花开满山。
望见这个熟悉的村庄,季闲也终于明白方才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景象熟悉了。这个场景他确实见过,就在巴州桃源村外的一个无名山头上。
而萧祈小时候,就住在桃源村。
第8章 8
季闲盯着这幅水墨画看了半晌,内心闪过千百种念头——这幅画是谁画的?萧祈是故意想让他看到这幅场景的?萧祈这么做又有何用意?莫非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
罢了,现下并不是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季闲眉头微蹙,小心把画轴卷好,随即施展仙术将画卷收到自己的乾坤囊中。
而画中幻象尽数散去之后,季闲也终于瞧见了传说中北荒魔域的真面目——果然如同古卷中所述,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北荒终年不见阳光,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肉眼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荒芜,乱石遍地,杂草丛生,并无魔族活动的痕迹。
接着季闲又回头看了看,只见这几日他所住的那间石屋仍旧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背靠着一条荒凉的山脉,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悬在高空中,一眼望去,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苍凉。
季闲略为诧异地想道,原来那青山斜阳是假,石屋却是真。
也是,如果石屋都是假的,那他早该发现不对劲了。
季闲沉思片刻后,施展轻功飞到石屋后的高峰上,仔细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这一看,季闲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萧祈这是把他扔在北荒的哪个角落了,竟如此偏僻,方圆几百里之内,都不见半个人影。
既然如此,那他只好到处转转,碰碰运气了,就当熟悉北荒的情况。季闲望了望远处微红的天空,驾云朝前飞去。
飞了一会后,季闲仍是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不过奇怪的是,前方的天空却越来越红,而且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扑面而来的热风烧得他双颊有些灼痛。
季闲双唇紧抿,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北荒这个地方真是太邪性了,这又是什么妖风,竟能伤到他的仙体?
季闲正疑惑着,下一瞬,他便知晓了答案。越过一座高山后,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起来,季闲遥遥望见前方竟高高耸立着一座炎火山,火山口处炎火熊熊燃烧,经久不灭,将整片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了血红色。
季闲停了下来,正思索着还要不要继续前进,眼角余光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东西。他运用神力定睛一看,才发现魔族人竟在炎火山脚下修建了一座石塔,石塔周围还有不少魔族侍卫把守。
终于见到活人了……不过修在这种地方的石塔……又有重兵把守,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季闲眯了眯眼,心道此事必有蹊跷,思索片刻后,纵身朝那座石塔飞去。
越靠近那座炎火山,季闲越能感受到身体的不适,这北荒的炎火,却是比大泽的炎火还要厉害几分。
同时越靠近石塔,季闲也越能清晰地感受到石塔顶层有股强大的力量,而这股强大力量的主人似乎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虽在无形之中给人压迫感,却异常紊乱。
石塔四周都设有禁制,季闲的神识无法直接进入,他大致观察了下,这个地方的守卫极多,硬闯肯定不行,会打草惊蛇,偷溜进去好像也有难度……季闲沉思片刻后,决定再试试运气。
一道白光闪过,幻成木槿模样的季闲在塔门前现了身形。
守门的魔侍见到“木槿”后并无半分惊讶,恭敬地半跪在地,垂首道:“木堂主。”
看来他运气不错,那双胞胎姐妹在魔族的地位果真不低。
季闲板着一张脸,朝面前几人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
季闲故意拖慢了语速,一名魔侍不待他说完,便主动解释道:“木堂主,我们巫师大人正在闭关炼丹,说了谁也不见,还请木堂主择日再来吧。”这位魔侍说话的语气虽然恭敬,但同时不卑不亢,不容人反驳。
只可惜季闲一听见“巫师大人”几个字,瞬间兴趣更甚,他倒偏要看看这位“巫师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季闲面无表情地看了回话的魔侍一眼,冷硬道:“我们魔君大人有要紧事找巫师大人商讨,命我前来通报,你们不会连魔君大人的命令也要违背吧?”
“这……”闻言,门口两位魔侍顿时面面相觑,交换几个眼神后,其中一位上前一步,抱拳道:“那木堂主可否在此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季闲冷淡道:“恩,麻烦了。”
“不用了——”季闲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青年男声,同时石门缓缓打开,一位戴着银色面具的青衣男子从里面走出,笑吟吟地望了季闲一眼,语气轻佻,“我的属下太不懂事,就算不是魔君大人找我有事,也不能把我们的木大美人关在门外呀,还望木美人莫要怪罪。”
季闲想象中的魔族巫师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胡子老头,但当他看清眼前这位“巫师大人”的模样后,瞬间呆愣在了原地。眼前的青衣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身材清瘦,上半张脸都被面具遮住,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但是,他却认得这人——慕千言。
季闲惊讶地望着眼前人,眸子中的震惊根本难以掩饰——慕千言怎么会在这?他不应该是在大泽吗?难道这千年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除了萧祈之外,竟还有其他人穿过无尽海封印,从大泽进入了北荒?
慕千言注意到季闲惊诧的眼神,双眸不禁幽深了几分,勾了勾唇,走到季闲身旁,柔声道:“既然魔君大人有要事找在下商讨,那烦请木大美人带路吧。”
慕千言的话语打断了季闲的思绪,回过神来后,季闲微微皱了皱眉——什么?居然要他带路?这跟他事先预料的事情发展不太一样啊……他怎么知道萧祈现在在哪,就算他知道,也不能自己送上门去啊。
而且方才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季闲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仍旧聚集在石塔顶层,却不似活物。
季闲心念如电转,他现下修为尚未完全恢复,还是先将慕千言单独支开,再随机应变为好,至于石塔内的魔物,只得另寻机会来探。
“巫师大人,请。”
于是季闲又带着慕千言从他来的那个方向原路折了回去。
一路上,季闲都在思索怎么生擒住慕千言,并从他口中套出话来。然而飞到一半,慕千言却忽然停了下来,叫住季闲,“等等。”
“恩?”
“这不是前往魔宫的方向,木堂主这要把我带往何处?”
季闲淡定回道:“魔君大人今日不在魔宫。”
“哦?”慕千言明显已经怀疑季闲,声音却依旧如水般轻柔,带着几分笑意,“不在魔宫那是在哪?”
“巫师大人去了便知。”
也不知道季闲是哪里露了馅,听见这话后,慕千言站在原处没动,定定望着季闲,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木槿,你是谁?”
季闲面不改色道:“巫师大人真爱开玩笑,若我不是木槿,还能是谁?”
“我确实看不出来你的原身,但我只须知道你不是木槿就够了,”慕千言笑了笑,语气笃定,“很厉害的幻术,只可惜还是骗不过我。”
季闲被人拆穿,却是不急不恼,缓缓道:“慕公子果真厉害,倒是在下轻敌了。”
话音刚落,慕千言脸色骤变,有些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呀……”季闲摸了摸下巴,故意停顿片刻,随后轻轻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慕千言大怒,也不再跟季闲废话,直接运气挥掌朝季闲的胸口拍去。
季闲早有准备,气定神闲地接下这一掌。
“仙气?”双掌接触的那一刻,慕千言有些意外地看向季闲,“你是神仙?”
“是来北荒打探情况的吗?”不待季闲回答,慕千言又冷笑道:“没想到无尽海封印被破后,我们魔族还未动手,你们神族倒率先按捺不住了。”
说话的同时,慕千言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放缓。转眼间,两人便已过了数十招。
季闲暗感不妙,上千年不见,慕千言的修为竟是比上次见面时增进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现下神力尚未完全恢复,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很快就会落入下风。
再一次挡住慕千言的攻击时,季闲借势往后退了几尺,召出自己的玉箫,准备主动发出攻击,然后趁慕千言躲闪的机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然而刚一运气,季闲忽的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一口真气没有提上,速度慢了半拍,躲闪不及,硬生生地挨了慕千言一掌。
季闲被强大的气劲击中,从高处落下,重重摔倒在地,嘴边溢出一丝鲜血。
慕千言很快追了上来,施展法术困住季闲,冷声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季闲痛苦地闭紧双眼,意识却格外清醒,脑海正飞速运转,思索着逃脱的办法。
“不说?”慕千言居高临下地望着被困在地的季闲,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冷哼一声,手中光球越聚越大,倒映出他凶狠的目光,“那好,今日便让你有来无回!”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慕千言抬手一挥,手中的光球便直直朝季闲打去!
眼看季闲就要被击中,他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面白色透明屏障,光球撞上的那瞬间,巨大的气流将慕千言逼得猛地后退了数步,而被困在原地不能躲闪的季闲却没有受到半点波及。
季闲诧异地睁开双眼,一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在耀眼光芒中缓缓现了身形。
萧祈将季闲挡在身后,没有回头,只冷冷看向慕千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阵阵寒气,却莫名地让季闲有瞬间的安心。
“这是我带回来的人,除了我,谁也别想动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