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
阿炳刚要激动,就听到后面半句,当下五官变成一个极其扭曲的表情,似笑似哭:“——啊?!”
秦祥翻到某一页,再没动过:“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背叛者吗,听说你们曾经还是‘搭档’。”
“背叛?谁?”在秦祥的目光下,阿炳勉强集中精神想了很久,犹豫道,“哦,好像有这个印象……是有这么一个人,话挺少的,记不大清了……不对,真的有这个人吗?”
秦祥嗤笑:“如果不是这本日记,我也要忘干净了。”
阿炳快疯了:“这个人怎么了?他跟我们现在有关系吗?”
“当然有。”
秦祥合上手札,看阿炳的目光像看一只猴子,不屑又耐心,“三年前我曾发现组织内部有疏漏,线人那边传来消息说,警方有个叫‘猫’的线人一直在行动,可我确定不了是谁。”
“当时我信的人并不多,勉强锁定了一个人,关系还挺近,可他不认,怎么都不认。”
阿炳咽了口唾沫:“然后呢。”
“然后我设了一个能双赢的圈套给他——如果他跳了,那么他会得到警方最好的保护,最坏不过坐几年牢就能自由;而我也能从而确定他是‘猫’,割去这个瘤子,只是代价比较大而已。”
阿炳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相关记忆都没有,又十足好奇:“然后呢,他跳了没有?”
秦祥说:“跳了。”
阿炳呼吸一窒:“所以,他是‘猫’?”
秦祥却摇头,语气非常嘲讽:“我不知道。”
“……”
秦祥接着说道:“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干脆从楼顶跳了下去,间接把警方的思路也误导了很久。而没过多久,我忽然发现我的线人早已被警方控制,传出来的东西不见得都是对的。”
阿炳被这个反转弄得说不出话,深觉智商不够用。
更重要的是这么惊天的事件,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窒息了。
“这是桩悬案,弄到最后,连‘猫’到底存不存在我们都不知道,不了了之。”秦祥瞥了阿炳一眼,“甚至现在,很多人根本都不记得了。”
阿炳:“……”
“不过最近我常在想,”秦祥道,“如果‘猫’真的存在,那么,作为当时最信任的人,他会知道多少东西呢?他又会传出去多少东西呢。”
阿炳忽然冷汗直冒。
——三年时间,够有准备的人做太多事了,而机会从来都是只给有准备的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算是老谋深算如秦祥,他们也无力回天。
处心积虑,厚积薄发。
……狂徒。
拿命去积,拿命去填,这才是真正的焦骨狂徒。
“怪不得当年那道士说长子方飞既是我秦家发达的缘、也是致命的劫……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防了他半辈子,没防住一个楼连。”
喃喃的低语落下,青碗忽然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秦祥忽然伸出手,狠狠将价值连城的汝窑砸碎在地。
“——咣!”
九瓣莲花顷刻变成碎瓷七零八落。
“……”阿炳正发呆,忽然抓住了什么,下意识嘀咕,“楼连?跟大少爷同一个剧组的那个?我侄女儿可讨厌他了来着。”
同一时间,布置简单的公寓内,刚泡完澡的狸花猫忽然张大了嘴
“哈……”
“啊……”
“——阿嚏!”
秦方飞兜头就是一个大浴巾,把猫抱到小凳子上,强行吹风机伺候。
“咪——”
楼连挣扎着蹬腿,把宠物毛巾踢掀了,开始抖毛。
秦方飞顶着一脸水,用暴力镇压了狸花猫的反抗,继续吹风。
.
几天后。
“好热啊。”
楼连穿着保暖内衣和鸭绒马甲还裹着三层毯子,像只球一样,他不满地伸出一只胳膊,拍男人肩膀,“我好热啊。”
秦方飞抽空从电脑前回过头:“不许脱,药在桌上,自己去吃。”
“……”楼连擦了擦鼻涕,气沉丹田,“热!啊”
“……”
秦方飞于是只好放下鼠标,一路拎着楼连后颈皮,强硬地把感冒药灌了下去,并且把那只胳膊塞回毯子里。
楼连嘴巴发苦,苦到了心里,于是把两个胳膊都拔了出来,毯子瞬间掉落一地:“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作为一只猫,楼连不喜欢穿很多衣服,于是在家成天只穿着一件乱跑,终于冻出病来。
但哪怕在秦先生的勒令下,他也宁愿带着一堆毯子一起移动,依然不多穿一件。
鸭绒马甲不算一件,顶多半件。
闻言,秦方飞只是拿来一根绳子,先把楼连的胳膊压回去,再动作迅速地把三层毯子在楼连的领口处绑好,打出一个漂亮的死结。
毯子就再也掉不下来啦,胳膊也拔不出来啦。
“?!”楼连呆呆看了眼前人一会儿,又低头,看自己脖子上的死结,一时间天都塌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瘪瘪嘴,喵地一声就要哭了,“我上辈子已经很惨了,你还绑我脖子!”
秦方飞说:“哦。”
这一个“哦”就像一个圆滚滚的句号,直接把楼连的戏瘾憋回去了:“……”
是这样的,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某位秦先生还会心疼,在发现楼连真的就是在捡着鸡毛当令箭、利用这么个理由只为达到自己的小目的后,他就学会“哦”了。
“哦”好啊,“哦”这个字拆开来看,说不定还能表达羞涩的先生真实的内心想法呢。
——楼连非常不要脸地想。
就在上周,秦方飞一言道出楼连上辈子的某个马甲时,楼连吓了一跳。
再转念一想,以先生的智商和脑袋,自己当时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会联想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不定更早以前,他就有所怀疑了,才会故意带自己前往“扫墓”。
没什么好狡辩的,事到如今了也没有隐瞒的意义,所以楼连干脆认了。
秦方飞当时的表情非常难以形容,大概就是既喜又悲,然后用力地把他抱在了怀里。
但其实都已经隔了一辈子,再强烈的恨都随着时间和生死淡化了,再加上还有那大梦三年的“缓冲期”,其实楼连并没有对方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他甚至能开玩笑式地谈论起上辈子自己的死——不过说的从头到尾都是“猫”的部分,属于“上辈子楼连”的部分他不敢说。
谁知道橘花说的机制是怎么运转的,万一楼连说出口的一瞬间,黑白无常突然出现把他勾走了怎么办。
既然“猫”都能有墓碑存在了,大概属于bug,那说也就说了。
秦方飞听完后,跟自己调查的事情串起来,还原出一个大概前程往事,竟然与真相相去不远。
楼连惊叹的同时,也切身感受到,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那层隔阂不见了。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像是先生对他不再像是那种主宠之间的亲昵,而是别的什么。
秦方飞把空调调低了一度:“喏。”
楼连勉强算是满意,不再喊热,看了一眼对方的电脑。
一个个的小格子,高低不一,在不同的行线中。
他挪过去:“在写曲子呀。”
秦方飞点头。
楼连就不再出声了,打开自己的电脑——新买的游戏本,戴起耳机开始打游戏。
随便排排,也不需要开麦。
安静过半个多小时后,就在楼连对面野区大杀四方、并且打字物理输出时,他的手机收到了条消息。
同一时间,秦方飞的手机也震了震。
两人同时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会想起来上辈子的,以一种你们想不到的方式OWO
第70章 欲天之落(6)
“杀青宴……兹定于下周一晚五点客洲会所,请务必到席。”楼连小声地念了念,“……什么,投资商也要来啊。”
他回过头,“先生,你会去吗?”
秦方飞“嗯”了一声:“走个过场。”
“哦。”
楼连点头,目光回到游戏上面。
虽然不知道杀青宴投资商来干啥,但与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刚好人物复活,楼连低头就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带着兵线飞快偷到了对面家里。
在敌我九人的懵逼下取得了游戏胜利。
看着赢的画面,楼连转着电脑椅回去:“电影大概什么时候上映呀。”
秦方飞随口回答:“后期还要制作,可能是明年暑期档。”
“那还有半年,”楼连有些梦幻地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出现在大荧幕上啊……”
“……紧张?”
秦方飞听完最后一个和弦,取下耳机看着楼连,“还是期待?”
楼连想了想:“都有吧。”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感慨道,“只是觉得好唏嘘啊。”
闻言,秦方飞忽然轻轻笑了笑。
楼连抱着膝盖,歪头:“你笑什么。”
秦方飞摇头,关上电脑,扔给楼连一个罐头。
待后者接过,开啃,他才低声道:“……我很期待。”
转眼又是一周,时间过得飞快。
楼连忐忐忑忑花了一个上午搭配衣服,穿完衣服蹬靴子,蹬完靴子理发型,往镜子前一站,里头的少年看起来精致又帅气,宛如一只小王子。
——然后就被一件鼓鼓的棉袄怼在了镜子前。
楼连:“……呜喵啊!”
“穿上。”
等他好不容易把头从棉袄中拔.出来,就听到秦先生如斯冷酷道。
“……”
含泪变成一只猫球。
客洲会所很大,里面的打扮是一股子烧钱的味道。
杀青宴,偶尔也叫庆功宴,换言之就是“散伙饭”。看来是真的有投资商来了,否则宋导绝不会让在这里吃聚餐。
楼连跟在秦方飞身后,紧了紧围巾:“先生,我们就这样一起进去吗?要不要避一下,我等会儿再进?”
“不用。”
见楼连步子稍慢,总是落后了几步,秦方飞又停了停,“跟紧。”
楼连看着对方与自己的同款围巾,虎牙磨了磨下唇,笑了:“好呀。”
两人朝前走去,雕龙画凤的某个包房门柱子边,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影忽然一闪而过。
楼连一愣,下意识停下脚步,目光望去
那厅房里面是空的。
……看错了吧,应该不会那么巧的吧。
秦方飞忽然道:“你想去?”
楼连回过神:“啊?”
他目光一偏,忽然发现那厅房旁边就是大门敞开的、装饰得高端贵气的——厕所。
楼连:“……不,不想。我只是好奇。”
说完楼连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什么叫只是好奇啊,好奇啥啊。
看着秦方飞欲语还休的目光,楼连头皮都要没了。
好在这时离包房已经很近,半分钟后他们就看到了熟人,宋导招招手:“你们来啦。”
楼连快步走过去:“宋导,好久不见啦!”
宋导乐呵呵的:“这不才半个月不到呢嘛,啊哟,楼连小朋友你好像又长高了点啊。”
楼连自己都没察觉:“真的啊?”
他比了比,发现是真的。
——宋导是典型的南方男性身高,刚进组的时候楼连只比他高一点儿,现在已经高出大半个头了。
楼连当下很严肃道:“我不小啦。”
宋导于是用哄小孩的语气从善如流道:“行,楼连大朋友。”
“……”
宋导又转而询问在一旁看戏的秦方飞:“猫猫最近好吗,好久不见它了!”
楼连:“……”
哦豁,梅开二度,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秦方飞抿唇:“很好。”
这个唇角紧绷的弧度,楼连知道他是在忍笑,宋导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神色顿时焦急起来。
他边把两人迎进去,边还试图凿消息:“猫猫怎么没来啊?大家都很想念它的,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呢,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
楼连持续在心中翻白眼,给宋导打了个招呼就一溜烟跑了。
……用了尿遁的理由。
秦方飞回头看着身后乱晃而逃的圆溜身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导懵了:“问你话呢,笑什么,笑嘻嘻笑嘻嘻不是个好东西。”
秦方飞笑够了,说:“他好得很,当然还记得你们,只是不想来。”
宋导才放心了,打开手机,开始透过曾经偷拍的照片云吸猫。
另一边,楼连又在刚才经过的厕所附近兜了一圈。
刚刚那道眼熟的身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属于原主林朗的那个智障冤家的。
——成家唯一的太子爷,三代单传的独苗苗,成贺。
以后就是霸总标配,可惜现在还是个中二期小沙比。
楼连叹气。
成贺与林朗的关系甚至连郎寰都知道一些,可见这段纯洁的“辅导数学情”,在别人眼里,或许并不是这样。回想起对方当时放的狠话与威胁,虽然后来并没有产生实际卵用,但楼连的心情仍旧复杂。
……成家貌似还真是投资商之一。
这种复杂的心情,在楼连兜了一圈毫无发现、重新踏入包房后——达到了顶峰,并且质变。
穿着一身修剪合身、崭新西装的青年正在发表简短的讲话,面容是十足的年轻以及桀骜不驯,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子“这顿饭老子赏你们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