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了一白天车,途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下午来到了香溪山附近,为了不让车辆被南宫家发现,李岱把车停在了较远的地方,步行一个小时才来到山脚下。
香溪山的气温不算高,一路上舒年见到的风景都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这里的植被才刚刚抽出新芽,溪水冰冷刺骨,呵出热气时,甚至还有浅浅的白雾。
“上山时多加小心。”李岱提醒道,“注意脚下,地面上的溶洞很多。”
“好的。”
舒年点点头,跟在李岱身后,最前面的是夏星奇,他是魂魄之体,不怕脚下有溶洞,可以为他们探路。
越往上走,气温就越低,植被变得低矮而干枯,露出大片灰黑的土壤、岩石和溶洞,充斥着淡淡的死气和阴气。
由于林木稀少,舒年一眼就望到了上房的奇异巨石,如两座孤绝嶙峋的尖峰一般,倾斜而立,向中间倾倒,形成一道巨大的拱门,阴气极重。
只是看了一眼,舒年就浑身发寒,头晕目眩,感觉到那拱门充斥着奇诡吸力,摄取着他的生魂。
“莫要长久注视。”李岱拍了拍他的肩,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
舒年满头冷汗地醒来,心有余悸地问:“那里就是鬼门关吗?”
“是的。”夏星奇瞥了鬼门关一眼。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那股威能就是用来震慑活物的,让他们待着就不舒服,所以香溪山才成为一片不毛之地,极少有人发现这里就是鬼门关的所在之地。
舒年很听话,不再去看,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远离鬼门关后,他们进入一片针叶林,夏星奇带着他们来到一座林中小屋前。
“到了。”
夏星奇推开门,一团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舒年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小屋条件有限,陈设简单,不通水电,但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壁炉里燃烧着木柴,把屋里烤得暖融融的,篮子里甚至放着舒年喜欢的巧克力糖。
难怪师父叫他不用带很多行李……这些都是谁准备的?
他心跳加快,已经有所猜测,满怀期待地问:“是不是我哥哥他们就在附近?”
“大概吧。”夏星奇回答得含含糊糊,他才不想让年年见另外几个家伙呢。
至于这些东西,然是他们准备的,屋是以前的走阴差盖的,现在人不在,他们就收拾出来给年年住,总不能叫他风餐露宿嘛。
“他们在哪里?”舒年迫切地问,他好想见他们。
“不知道。”夏星奇搪塞,“也许去了鬼门关?”
“我出去找找!”
“哎,年年,等等我!”
舒年满心欢喜地跑出了门,夏星奇跟在他身后,竟有点追不上他,他跑得太快了:“下脚下!”
舒年闻言放慢了脚步,可惜他一向运气不好,已经来不及了,前方就是溶洞,他一脚踩空,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却忽然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横穿过来,将他抱进了怀里。
他的头上响起了着急的声音:“小心点啊!”
“……阿夜?”
舒年分辨出来人的身份,惊喜地抬头,视野中映入一张凌厉漂亮的脸,正是许久不见的黎夜。
“嗯……是我。”
扶他站稳,黎夜放手,低敛着眉眼,抿唇问:“你没事吧?”
“没事。”舒年摇头说。
黎夜的神色不太自然。距离他上回和舒年见面已经过去数月,那时他们可谓不欢而散。
他太喜欢舒年了,可他以为自己无离开游戏机,所以产生了想要把舒年永远留下来的念头,最终是郁慈航打破了他的禁锢,带着他消失在了舒年面前。
他禁锢了舒年的自由。舒年会恨他吧?
黎夜深深低下头,及肩的黑发轻轻滑落,不敢看舒年的表情。
“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他哑声道歉,“我不该那么对你。”
舒年没有作声,他时确实是有些恨黎夜,但囚禁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真正的主因是黎夜竟然也是郁慈航的化身,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欺骗,情绪崩溃,才恨他们两个。
但那时他有多恨郁慈航和黎夜,现在他就有多欢喜。
感受到黎夜的一直在虚虚护着他的腰际,舒年看他一眼,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了?”
“……嗯。”黎夜承认了,他不敢见舒年,才远远地跟着,直到刚才舒年发生危险时才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舒年故作冷淡道:“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谢你?”
“对不起。”黎夜心脏一颤,喉头滚动,咽下发苦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这就走。”
“去哪儿啊?”
到他真要走,舒年再也不装了,从背后紧紧拥住他:“别走,阿夜,我没说我不愿意看见你。”
黎夜心高气傲,却非常单纯,在游戏世界中舒年就喜欢逗他,刚才又没忍住把他欺负了一通。
他踮起脚,吻了吻黎夜的后颈,轻咬他的项圈:“你走得这么快,是一点不想我吗?亏我还这么想你……”
黎夜僵住了,被狂喜冲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耳尖到脖颈全红透了,难以置信地喃喃问:“真的?你真的想我?”
舒年觉得,真的不能怪他喜欢撩拨黎夜,明明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黎夜怎么还能这么纯情?真是让人忍不住地想欺负他。
“真的。”不过现在,舒年没有再欺负他了,声音甜软地说,“我不恨你,刚好相反,我还很喜欢你。”
“喜欢你,阿夜。”
这是黎夜做梦都不敢奢望的,这个瞬间,他幸福得快要晕倒了,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年年,我到你哥哥了,你要去见他吗?”
才刚刚和舒年独处了不到五分钟,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黎夜不爽地扭头,正好对上夏星奇的一笑,怎么怎么刺眼。
夏星奇保持微笑。其实他也超级不爽,他才不想看到舒年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可是直接把他们拉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这回他学聪明了,利用江云川来转移舒年的注意力。
随着魂魄逐渐聚齐,这两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
他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外表和性格迥异,更像是七个人,在舒年心中的地位总要分个高下。
不管怎么他都争不过江云川,江云川在年年心中的地位是特殊的,打不过就加入,要是他能和江云川交好,年年爱屋及乌,也更喜欢他吧?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舒年被吸引了注意力,离开黎夜的怀抱,高兴地问:“我哥哥在哪儿?”
“跟我来。”
夏星奇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他和左朝见就在附近。”
黎夜脸色难看,他和夏星奇是初次见面,但他已经光速厌恶他了,更过分的是夏星奇还甩给他一个充满挑衅的眼神,好像是在说舒年是属于他的。
“我也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不甘心地握住舒年的另一只手,甚至想将舒年抱起来:“我可以抱你过去。”
“不用了。”
舒年敏锐地意识到气氛不对,虽然没闻到幽幽茶香,但他知道黎夜不心了。
秉承着公平原则,他把两只手都抽了回去,让他们谁都握不着:“谢谢你们,我可以自己走。”
碍事!
夏星奇和黎夜不约而同地暗骂一声,彼此更加不顺眼。要不是舒年跟在身后看着,他们能当场打起来。
不过生气归生气,给舒年带路时他们还是很谨慎的,逐一避开溶洞,将舒年领到了一池潭水前。
三道人影背对着他伫立,眺望着前方苍绿幽深的潭水,除了江云川和左朝见外,剩下的背影舒年也极为熟悉,一下就红了眼圈。
百般情绪在心底蔓延,委屈、喜悦、心疼、内疚……
是他的小航,他的师兄。
也是个大骗。
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呢?瞒了他这么久,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他是不是还要继续瞒下去?
江云川若有所感,转身回望,流露出温柔笑意:“小年,你来了。”
“哥哥!”
舒年忍住心中的酸涩,扬起笑容,飞奔过去,扑进哥哥怀里:“我好想你!”
“我也想宝宝了。”江云川爱怜地亲吻他的额头。
他的双唇落在舒年的肌肤上时,夏星奇和黎夜都死死盯着,心中涌起了想把这张嘴撕烂的冲动。
可惜不行,谁叫江云川走运,居然转世成了舒年的义兄,为什么他们就没这运气?
左朝见静静地注视着舒年,舒年抱了抱哥哥,又去拥抱他,亲昵地蹭蹭他的颈窝:“朝见。”
左朝见淡淡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发:“累不累?”
爬山爬了很久,舒年确实身体疲惫,但他的精神很亢奋,便摇了摇头:“不累。”
江云川拿出随身携带的巧克力糖投喂舒年,舒年边吃糖边和他们说话,心里高兴极了,直到他的目光触及到郁慈航的背影时,却是陡然不见,甚至成了淡淡的酸涩。
小航没有回头看他。
是……因为他说过不想见他吗?
舒年的目光暗淡下来,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被他刺穿胸膛,又听了他那些绝情的话,小航那时该有多伤心?
他咬了咬下唇,绕到郁慈航面前,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重瞳。
但仅仅一瞬,郁慈航就闭上了眼睛。
他一句话不说,却轻易让舒年染上了哭腔:“……师兄。”
他紧紧贴上去,轻抚郁慈航的眼尾,轻颤着口。
“师兄……小航。”
“你我。”
“睁眼睛我一眼,好不好?”
未婚夫们的聊天群·八十三
三号:你们说,我们在年年心中的地位排名是什么样的?
四号:自取其辱的问题。
三号:你以为你不是?
三号:虽然不想承认,但第一名肯定是五号吧。
五号[管理员]:我不确定。也许小年最喜欢的人是一号。
三号:……算了,反正你们两个是前两名,第三是二号吧。
六号[群主]:也许是我。现在我是舒年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三号:你别说了,每次一提到这个我就想杀了你!
六号[群主]:抱歉。
六号[群主]:我努力提高我在舒年心目中的地位,假以时日,我未尝不能变成他最重要的人。
七号:野心勃勃啊。
三号:接下来的人是……
七号:你和四号菜鸡互啄。
三号:你才是菜鸡,区区的倒数第一嚣张什么?瞧不起谁啊?
七号:我需要地位吗?
七号:我活好就行。
第84章 阴差过路(三)争宠
郁慈航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清晰地映了舒的面容。
四目相对,视线纠缠。
他的也在望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水光盈盈,似欲流泪,充满了对他的依恋、内疚与疼惜。
叫他“小航”。
郁慈航呼吸一滞。这个称呼他多久没听过了?祖母和眷皆唤他“七哥儿”,仆役唤他“七少爷”,求他办事的权贵尊称他为“先生”“大师”……
只。
只会叫他“小航”。
自魂魄受损后,他再曾听过他这般唤他,直到今日,近百的岁月光阴流逝,他终于又听到了这声熟悉的“小航”。
他竟还愿意叫这个名字。
……愿意原谅他的意思吗?
郁慈航问口,尽管他早已死去多,但这一刻竟到了五脏六腑如被压迫的窒息与疼痛。
他仍记得那晚舒看向他的目光,比冰还冷,比刀锋更锐利,落在他的上,恍他仿佛到了被凌迟的那一夜,上的血肉被一刀刀剜去,痛到极致。
将舒送游戏世界后,他在黑暗的虚空中伫立良久,浑的血肉融化,鲜血在脚汇集蔓延,可他痛得什么都觉到了。
被他的挚爱彻底地厌恶抛弃了。
他只能告诉自己,没关系,习惯了,过去的三中,他以厉鬼的份接近舒,早就无数次地见过他警惕嫌恶的表情。
每一夜他都在疼,却也喜悦的,至少舒终于苏醒了,充满了生气,他承负了他的罪业,从此以后,舒再厉鬼,与普通人无二致。
这便够了,舒过得好比任事都重要。
况他还贪心地骗来了本属于他的东西——舒的眷恋与爱慕,他曾短暂地得到过,即使转瞬即逝也该难过,昙花虽一现,可对他而言,灿烂的刹那却胜过无数永恒。
至于现在,舒要他活他就活,要他死他就死,要他消失见,他便消失见。
舒对他说过的任一句话,他都甘之如饴。
从那晚到如今,他以为自己学会麻木了,可此时此刻,被舒纯净的目光望着,他竟又一次心痛了,他很想再闭上眼睛,可舒叫他睁眼看他,他只能去看。
他愿意原谅他吗?
郁慈航竟到了久违的恐惧,他害怕听到的答案与自己的期待完全相反,所以最终他只轻声问。
“你愿意见我吗?”
他的眸光似支离破碎的月色,美得令人心悸,舒撑住情绪,掉眼泪,哽咽地说:“我愿意啊。师兄,我好想你。”
他用力抱住郁慈航:“对起,师兄,我错了……我该伤害你。”
“我喜欢你,师兄、小航,我好喜欢你,我会再说那些话了,我想见你,我想离开你,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师兄,你……你愿意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