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相对而坐的裴程平突然起身，拉动椅子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你去哪了？”
　　“出去透透气。”裴程平眼里喷火道，“顾山海，你也跟我出去。”
　　“啊？”顾山海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吃两份蛋糕热量爆表，跟我出去锻炼一下吧。”
　　“他昨天睡得晚，吃完让他再睡一会儿，补个觉。”裴画君柔声道。
　　“我跟平平出去。”顾山海觉得再不跟去，裴程平快炸毛了。
　　虽然不懂这无名怒火是哪来的？顾山海却很确定，平平在生气。
　　裴青晏看着两人，抬杯喝了一口牛奶，嘱咐道：“今天有雨。你们不要出去太远。”
　　“哦。”顾山海翻看天气预报。显示晴天。他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多想就离开了。
　　不过出门才十分钟，顾山海和裴程平回来了，外面下起了暴雨。
　　“你的天气预报太准了吧，是哪里看的预报？跟我的不一样！”顾山海一回来就奔到餐厅对裴画君说。
　　还好他的储物空间里放了雨伞，不然他就只能开启护体光罩回来了。不过因为雨下得突然，他身上还是被淋湿了。
　　“我没看天气预报。”裴青晏说。
　　“那你怎么知道会下雨？”
　　“因为我身上疼。”裴青晏将杯子里的奶牛一口喝完，神情淡淡的。
　　“啊？”顾山海连忙到对方面前，查看是什么情况。对方的手跟之前一样冰凉，身上温度也很低。顾山海不知道对方的体温是否之前就这样，他没比较过。
　　不明情况，他干脆激活治疗画作，将修为耗费在对方身上。
　　顾山海能感觉，在他的治疗下，裴青晏的体温变暖，但一停手又跌回原样。
　　这时候，裴程平也来到裴青晏身边，之前的小情绪都没有了。
　　他担心的蹲在裴画君身边，帮对方捶腿按压肌肉，推拿手法很熟练，眉头却始终紧锁着。
　　“你不舒服。如果不问就闷着不说，总是这样。”裴程平道。
　　他们一左一右，将裴画君围在中间。裴青晏伸手，拉着他们两个的手，笑容很淡却治愈。
　　他对顾山海说：“你的手也很冷，去换件衣服。”
　　之后他摸了摸裴程平的短发。少年脾气硬，头发却意外的软。
　　“义父。”裴程平轻声道。不喜欢被摸头发，却没有挣开对方的手。
　　裴青晏道：“真好啊，现在。这是时常在我梦里出现的场景，一家人住在一起，彼此关心。以前我精力不够，忽略了你的成长。程平，以后住下吧。我想好好的陪伴你走完接下来的人生。不想再错过你的成长。”
　　“我住在这里，顾山海……”
　　“我也把他当做家人。”裴画君说，“第一次见他时，我就觉得，这可能是彼此之间的缘分。”他轻轻摩挲义子柔软的发质。“程平，你喜欢顾山海吗？”
　　裴程平身体一僵，又恢复如常，第一次坦诚自己的心意。
　　“喜欢。”
　　“好孩子，我也很喜欢他。”裴画君目光深邃道。


第50章 养儿子 我打扰你们了？
　　那天的暴雨，彻底暴露了裴青晏极力隐藏的身体状况。
　　顾山海对《鲛人曲》治疗效果有自信，现实却打了他的脸。
　　裴画君的状况分明是沉疴未愈，痼疾犹存。哪里像痊愈？这让顾山海疑惑不解，将更多关注放在了对方身上。
　　短短两天，他又捕捉到了裴画君的不适。裴青晏在走廊上突然扶住额头，神情出现一丝恍惚，身体晃了晃。
　　顾山海及时接住对方道：“你身体究竟怎么啦？”
　　他抓住对方冰凉的手。裴青晏靠在他身上，吐出去的气息也冰凉，带着一丝冷香。
　　“你在关心我？”
　　“嗯，你不要讳疾忌医！”顾山海道。想要给对方把脉，不过手刚搭上对方的脉搏，便被挣脱了。
　　“我熬夜了。”裴青晏不在意的笑道，“睡前突然有灵感，画了一晚上……”
　　“说谎！”顾山海气呼呼道。这是侮辱他的智商，画君体质几天不睡都不会有问题。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鲛人曲》很有效。是真的，我已经康复。”裴青晏嘴角带着淡淡微笑。
　　“可你不像没事。骗不了我！《鲛人曲》应该能治好你的身体，怎么会？”顾山海思考片刻得出了结论。“是时间到了吧？”
　　裴青晏微笑，默认了对方猜测。
　　果然吗？顾山海不作声了。这一刻他没把对方当作竞争对手，露出了一丝惋惜。
　　《鲛人曲》能治愈身体，却增加不了寿命上限。裴青晏的问题不是身体有疾，而是寿元将近。除非他能提升境界，突破自身屏障，成为更强大的斗图师，获得相匹配的寿命上限，不然再厉害的治疗画作，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裴青晏的时间到了。
　　“不要告诉程平。”裴画君靠在顾山海怀中，伸手抓住对方的肩头，一把捏住，“他会伤心的。”
　　可他已经来了。顾山海瞥向走廊拐角。
　　越强的斗图师，感知越敏锐。连他都发现裴程平来了，裴画君却没注意到。可见身体已经快到极限，顾不上其他了。
　　“顾山海，听说你想收养程平，是玩笑还是认真？”裴青晏的语气，在顾山海听来，已经有了托孤的意味。
　　他精神一震回答道：“认真的！”
　　裴青晏笑了，他嘴角轻轻扬起弧度，看顾山海的眼神温柔缱绻。
　　“顾山海，这段时间朝夕相处，你的到来让我知晓，我曾经缺少了什么。没有给程平一个完整的家庭，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们可以一起养儿子。”
　　“哈？现在不正在做吗？”顾山海道。
　　裴青晏笑着继续道：“我寿命不多，本不放心程平。幸好你出现了。你是真的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为他着想。我们又彼此投缘，此时遇上你，我突然觉得死亡也没那么恐惧，可以坦然接受了。或许这便是缘分。你可愿意？”
　　或许是他说的太含蓄，顾山海一脸茫然。
　　裴青晏抓住肩膀的手很用力，让他一时间无法离开。
　　这时候裴青晏的力道才像一位画君，是呀，他身体已经痊愈，寿元与此无关。顾山海心想。
　　裴青晏道：“我死后，这座别墅归你。你可与程平住在这里。我毕生积累的财富，也都在这里，一切都是你的。希望到那时候你初心不变，照顾好程平，我也算了一桩心事。”
　　这回顾山海听懂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将毕生财产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义子。还将平平托付给他照顾。
　　“你的意思是，你我结契？”
　　“结契？古老的说法。”裴青晏嘴唇靠在对方耳畔低语道，“我在向你求欢。”
　　顾山海寒毛都竖起来了。
　　裴青晏微笑道：“先不忙拒绝。我知道你从我身上，找寻另一个人的影。或许我比你知道的，认识你更久呢？”
　　……步连城。
　　“你……他不会……”顾山海惊吓道。他跟步连城只是朋友，步连城或许轻浮，却从未对他袒露过这方面企图。但一想到对方在《鹊桥仙》上，600年前最后留下的话。他又不那么确定了。也许他没有真正了解对方，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
　　顾山海一时间哑然。
　　“喵！”一声急促的猫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不属于猫的脚步声也因此响起。
　　顾山海和裴画君同时看去，裴程平抱着大橘猫，从拐角处走出来。
　　“我打扰你们了？”
　　“没有。”裴青晏温和道。他目光太过坦然，被他这么看着，裴程平焦躁的神情也跟着平静了。
　　“义父，我和山海有话要说。”裴程平握成拳头的手，反复松开，又重新握拳，像陷入矛盾挣扎。
　　“你们去吧。”裴画君温声道。
　　裴程平的拳头松开了。他目光落在顾山海身上，眼神示意对方跟上，转身便走了。
　　顾山海跟去，两人一路来到花园里。夏花开的灿烂，却无心欣赏。
　　裴程平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你和义父，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顾山海摇摇头。“我认识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但不是他。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我很意外。但我愿意照顾好你。”
　　“照顾？以什么身份？你当我是什么？”
　　“儿子。”顾山海不假思索道。
　　“喵——”大橘猫惨叫一声，从裴程平怀里跳开。
　　不是裴程平捏痛了它，而是它看不下去，躲进花丛中。
　　裴程平挥手拍断了一簇开得正灿烂的鸢尾。
　　紫色的花瓣如同两只蝴蝶，翩然纷飞，各自坠入草丛中。
　　裴程平在生气。
　　他质问道：“你说收养我，那些话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想收养你。关心呵护你，将你培养成一个好人。平平你去哪儿？”
　　“回家！”裴程平负气道。
　　“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必了！不是回到你的住处。而是我自己家。”裴程平咬牙切齿道。
　　他目光在顾山海仍然茫然的脸上，一扫而过。
　　顾山海咽口水道：“平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裴程平走的坚决，顾山海还想跟过去，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是裴青晏。
　　“别跟过去。他需要一个人理清思路。”
　　“等他理清楚了，就会回来吗？”顾山海问。
　　“顾山海，真可爱。”
　　“啊？”
　　“谁又能拒绝得了你呢？他会回来。以他自己的方式。”裴青晏笑道。
　　裴程平离开了，顾山海待着也没意思。他向裴青晏辞行，对方挽留了几句，见他去意坚决，便送他回到住处。
　　大橘猫全程装聋作哑，等到家关上房门，它跳到茶几上喵道：“铲屎的，你和裴青晏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之前认识？”
　　“没有！我认识平平以后，才见到他的。”
　　“可是默契骗不了人。裴青晏一定很久以前就认识你！”
　　“你也有这种感觉？”顾山海纠结道，“我怀疑他是步连城的转世。”
　　“喵？”大橘猫歪着头喵道，“所以你跟步连城旧情复燃，想跟他一起抚养裴程平，当男妈妈？”
　　回答它的是一块砸过来的抱枕。
　　裴青晏说，裴程平会以自己的方式回来，顾山海信了他的邪。
　　第二天他就看到《鹊桥仙》上刷屏的留言，全是厉知奕气急败坏骂他的话，对方骂完还把他拉黑了。
　　忽略对方被屏蔽的脏话。厉知奕带来了一条重要消息——裴程平成了厉家家主厉天祥的养子，正式的那种，上户口本了。
　　本来一套收养流程，只差裴程平签字。对方签完，厉家就对外宣布了。
　　“不应该呀！”顾山海饱受打击。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了沙发上。平平就这么嫌弃他，不想让他当养父吗？
　　大橘猫舔了舔爪子，喵道：“想开一点，虽然你当不成他的养父，但你三番两次救了他的性命，还让他远离坏朋友，已经快功德圆满了。”
　　“真的是这样吗？”顾山海有被安慰道。
　　大橘猫狠狠点了点头。“当不成养父，还能当男妈妈。”
　　顾山海朝它翻了个大白眼。“以为我傻？平平就是生气才成了别人家的养子。”
　　他已经想清楚了，不管那天裴画君是否是认真，他似乎都被对方坑了。
　　“喵！铲屎的，你这么好。如果你当我男妈妈，我巴不得呢。我爸爸很帅的。”
　　“免了吧，人.兽有别。”
　　“可你不是人！”大橘猫指出关键。
　　“好吧，我说实话，我嫌弃你爸爸。”顾山海坦诚道。对方原型是一只老虎，同理推断，妖王肯定也是一只老虎，生得再帅、再威风凛凛也不适合呀！
　　顾山海正跟大橘猫聊着，听到了门铃声。
　　他打开门，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口，顾山海不认识对方。
　　客厅里，大橘猫一声惨叫，钻进沙发底下。它的反应让两人侧目。
　　“抱歉，我儿给你添麻烦了。”男人歉意道，“我能进来吗？”
　　“请进。”顾山海让出通道。
　　男人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弯腰一提，就将大橘猫拎在手里。
　　“儿子，你要躲去哪里？”
　　“喵喵喵！”大橘猫绝望的挣扎。
　　确定了，是亲爹！顾山海看着大橘猫在对方手里扭来扭去，尴尬的咳了一声。妖兽听觉敏锐，他跟大橘猫的对话，不知道这位妖王听到了多少？
　　大橘猫已经在对方的爪下，换了一身皮肤。变成了顾山海初见对方时，脑门上顶着“天”纹路的小老虎。
　　“谢谢你把我儿照顾的这么好，胖了，我都拎不动了。”
　　“……”
　　“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我愿意娶你。”妖王道。
　　“……”顾山海默默打开门，想把这对父子丢出去。
　　不过他还没到门口，门已经开出了一条缝。
　　裴程平站在门口，看着英俊的妖王，又看眼顾山海。无视大橘猫换了一身皮肤，连物种都变了。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