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纤细的小手，从门里伸出来，挽住孟姐的胳膊。是顾山海之前看到过的墨女——双马尾穿红衣的小女孩。
　　她亲密的贴在孟姐身旁，和对方一起进门。直到孟姐的门关上，顾山海才直起身子。
　　不过头抬了一半，就被裴程平按住了。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也透过缝隙往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这时候才同他一起恢复了站姿。
　　“吓我一跳，你怎么没声音！”顾山海拍了拍胸口。
　　“那个红衣服的是什么？”裴程平问。从门缝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姑娘的两只马尾，不过脚不着地，明显不是人。
　　“是墨女。”顾山海解释道。
　　“墨女长这样？”这种形态的墨女，裴程平还是第一次见。
　　“是特殊形态的墨女，很费修为。”顾山海对这种有经验，现代社会很多传统手艺都已经丢失了。
　　他这下明白孟姐为什么疲惫不堪了，墨女榨干了对方的修为。如果再不把墨女收回画中，对方早晚会透支生命，油尽灯枯。
　　他不知道孟姐在坚持什么，就算墨女保持这种形态，对对方有特殊的意义。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
　　值得吗？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第22章 人间真实 你的饭量不科学。
　　虽然特殊形态的墨女很稀奇，不过裴程平似乎并不待见搞特殊化。
　　“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关上门，裴程平道。
　　他从门缝里没看清双马尾小姑娘可爱的长相，光见到对方渗人的背影。
　　一身红衣服，双脚悬浮在空中。楼道尽头阳光照射不到，感应灯似乎也坏了，根本没有亮，本来就已经显得漆黑阴森，加上隐约能看到墨女淡淡透明的身子，往外散发着水墨流动效果，很像鬼故事里面怨气缠身的女鬼。
　　这还是大白天，晚上看更加可怕。
　　会把人吓出病来！
　　可不就是见鬼了吗？顾山海暗想。墨女的诞生，起源自古代一名画君怀念亡妻，绘制出来睹物思人的。后来才开发出其他用法，渐渐忽略本意。
　　这种特殊形态墨女的原型，肯定是孟姐最重要的亲人，而且恐怕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拼了命也要将对方强行留在身边。
　　顾山海掌握着千年前的知识，远比现在的斗图师，从对方身上看出的问题多。不过他好意提点对方一句，已经是极限了。在完成委托期间，他不想节外生枝。如果对方坚持作死，也没打算向他寻求帮助的话，顾山海不会插手对方的生死。
　　咕嘟，他的肚子叫了。
　　顾山海转眼就把孟姐的事抛之于脑后，只想赶紧尝尝未来儿子的手艺。
　　不过还没动筷子，裴程平走路没声音的来到他身旁，凶巴巴道：“去洗手！”
　　“哦——”顾山海收回抓筷子的手，乖巧去了洗脸台前，将自己的两只手抹上肥皂，洗得干干净净。
　　他刚准备关上水龙头，裴程平的话幽幽飘了过来。
　　“好好洗干净，你刚才和猫玩了半天。”
　　“嗯！”顾山海低头又仔细搓了一遍肥皂，把手洗得更干净。不过等他把手洗完，突然一个恍惚。不对呀！他怎么感觉自己像被严厉父亲训斥的毛头小子？
　　他和裴程平的关系，是不是搞反了？
　　这种念头一闪而逝，因为顾山海终于吃上裴程平做的菜了。
　　“好吃！”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如果这是动画中华小当家的世界，顾山海感觉旁边已经有一支乐队奏起了仙乐，粉红泡泡飘满屏幕，盘子里的菜也在发出一道道金光。
　　顾山海之前觉得自己手艺很好，还想在裴程平面前露一手，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厨艺，有些拿不出手了。
　　在他震惊的时候，裴程平又陆续上了几道菜，给他盛了一碗米饭。顾山海强忍住口水，每道菜只浅尝辄止。他在等裴程平忙完，坐下来和他一起吃。
　　大橘猫闻到香味，急得在顾山海脚底下直打转，也想尝一尝这个世界天道之子的手艺。
　　顾山海背着裴程平，从盘子里挑了几块肉给大橘猫。正常猫吃盐会影响健康，更别说还有不少菜是辣的。不过系统本来就不是猫，只是披着猫咪伪装的妖兽。
　　裴程平刚到新家，就算瞧见了他的小动作，似乎也没打算因为这种事情，第一次吃饭就和他闹得不愉快。
　　顾山海只喂了两次大橘猫，对方再想吃，裴程平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顾山海连忙端正坐姿，不管大橘猫了。系统嗷嗷叫了两声抗议，躺回沙发上，继续用力的啃小鱼干。
　　“怎么没动筷子？”裴程平坐下来问。
　　“我在等你一起吃。”顾山海笑道。
　　两人面对面坐着，顾山海不跟对方客气了，大口大口吃起来。用行动证明对方烧的菜太好吃了。他忍了半天口腹之欲，才没在对方动筷子之前一扫而空。
　　“嗷，裴程平你手艺怎么这么好？大厨都没你做的好吃！”顾山海两眼发亮看着对方。他家未来儿子真是一个宝藏！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去发现？
　　因为他的夸奖，少年脸上微微泛红了。
　　“大概是每到一个新家庭，想获得大人的喜欢，讨好他们。我只有厨艺上有天赋，所以越做越好。”裴程平说。
　　收养他的家庭，一个比一个富裕。在物质上不缺乏物质，唯有精神上，可以收获不一样的满足。亲手做一顿饭，尤其是做得特别好，是很加分的。
　　裴程平虽然看上去脾气不好，说话也很得罪人，嚣张的很，却有一颗聪明而敏感的心。只是他有时候太过强势，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同样是一个需要人关爱，渴望亲情的少年。
　　顾山海眼中闪动着光，惊喜道：“你也在讨好我吗？”
　　呜呜——好感动！虽然还没收养对方，不过裴程平这是心中默默把他当爸爸了？
　　哼！还嘴硬傲娇，不肯承认呢。
　　顾山海决定了。他要努力修炼进阶，让对方提到他有面子，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是，我在讨好你。顾山海，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裴程平承认了。
　　他嘴角微微勾出一缕笑容。往顾山海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多吃一点。”
　　“嗯嗯！”顾山海嘴就没停过。“你也吃！”
　　裴程平给自己夹了一块辣子鸡。他喜欢吃辣。大概跟赤灵绘心斗图师，属于火属性有关，火辣辣的滋味特别合他的胃口。
　　顾山海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不挑食，什么口味都能驾驭，都吃得很欢。不过裴程平还是细心的观察到，相比其他的口味，对方似乎更喜欢甜口，几道偏甜的菜都已经光盘了。
　　顾山海的食量惊人。明明身材匀称，那平坦的肚子，是怎么装得下那么多食物的？
　　就仿佛胃里装了一个次元袋。
　　裴程平做了很多菜，本来以为能吃两三天，没想到差点不够，他中途又进厨房，不动声色的临时加了两个菜。
　　把最后满满一大份汤，端到餐桌上，给顾山海盛了一碗。看对方仍然喝得很香，似乎没吃撑着。裴程平笑了。
　　顾山海疑惑的抬起头。
　　裴程平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以为你爱素食，不怎么吃肉。”
　　没想到不但无肉不欢，而且吃得特别多。
　　怪只能怪顾山海这张脸，长得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
　　顾山海眨了眨眼睛，“我不是饮露餐风的仙男，颠覆了你的想象？”
　　他心里在哀嚎。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管不住自己的肚子。少吃一点又不会死。他现在装作吃素，跟个兔子一样啃萝卜，挽回形象，还来得及吗？
　　“这样很好。”裴程平语气真诚的说，“因为这里是人间。”
　　对方这样让他很难产生距离感，一顿饭让彼此更加贴近了。
　　“那我还想再喝一碗汤，不介意吧？”顾山海小心翼翼地问。
　　“……不介意。”裴程平接过对方的空碗，很自然的给对方又盛了满满一大碗。
　　“喵！”大橘猫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
　　铲屎的，你再这么人间真实，会失去这个未来儿子的！信我！你的饭量已经不真实了！
　　再这么吃下去，对方很快就会发现。你根本不是人！要克制呀！
　　喵过之后，大橘猫用尖利的爪子，撕开一袋小鱼干，这已经是它今天吃的第三袋了。
　　喵嗷嗷——
　　小鱼干真香！


第23章 捍卫厨房 他感觉自己像个渣爹。……
　　今天的两顿饭菜，都是裴程平做的。
　　晚餐顾山海同样吃得很欢，被大橘猫鄙视了。
　　夜深人静时候，顾山海抱着大橘猫，在对方小爪子一下下的拍打中，深刻反省检讨自己吃太多的问题。
　　当时就是想吃，很想吃。他有罪。
　　好在只是吃了这么两顿。这世上不乏大胃王。而且斗图师修炼本来消耗就大，食量也大于普通人。裴程平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不过如果每天都按照这个配餐标准，肯定会吓坏对方。
　　以后做饭还是他来弄，不能让裴程平动手了！
　　裴程平做饭太好吃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而且让一名少年，每顿给他做那么多吃的，暴露不暴露非人类的身份暂时不说。他感觉自己像个渣爹。
　　本来他收养对方的条件，就不是特别出众。这下会更没有竞争力的。
　　顾山海心心念念收养对方，想赶紧把两人的关系转正。虽然他们暂时因为厉家兄弟的找茬，住在一起。他总觉得以厉家两个小子，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可能兴风作浪太久。
　　裴程平是个很有想法，也有行动力找靠山的年轻人。这意味着，在摆平眼前的“困境”之前，留给他的时间不多。珍惜当前，他要和裴程平好好培养感情，希望能用伟大包容的父爱，感化对方，让裴程平选他做新爸爸。
　　因为想的太多，顾山海累得睡过去，第二天醒来，早饭都做好了。
　　裴程平做了三明治，热好了牛奶。怕顾山海吃不惯，他还特意照顾对方口味，煮了一锅香甜的南瓜粥，又蒸了馒头和包子。
　　南瓜粥很合口味，三明治也很合顾山海的胃口。裴程平做的每一样东西都好吃。
　　所以顾山海不小心又吃了很多。他自闭了。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顾山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半是因为没脸见人，想暂时逃避一下。一半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作画的环境，尽快解决今后的做饭问题。
　　顾山海是个美食家，吃遍了几个世界。有一手自认的好厨艺，但也不可能每顿都是自己动手。他不亏待自己，在不同的世界都有厨子。千年前在斗图大陆，他则拥有一幅掌握着无数菜谱的墨女图。那是他花了很多心思，琢磨出的成果。
　　后来他去其他世界，无法使用斗图师的能力，召唤不了墨女大厨，导致他不习惯了很久。
　　有了想法，顾山海在桌上铺平宣纸，用镇纸压住纸张两角，开始研墨，准备作画了。
　　他要画的是墨女。当初大橘猫想让他召唤一位墨女出来分担家务，他没同意，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裴程平在家，他总不能让对方顿顿烧菜给他吃吧？
　　他想念他的墨女大厨了。
　　重回这个世界，他重新成为一名斗图师。是时候让这位厨艺出众的墨女，再次现世了。
　　顾山海握住毛笔，几乎没有思考构图，就已经落笔。
　　他对墨女的相貌体态了然于心，复原画作远比重新创作一幅容易。
　　绘制墨女的门槛不高，成为画师就具备召唤条件。墨女有一套成熟的体系，不然以顾山海当前修为，还真完成不了这么复杂的创作。
　　一幅水墨人物画，从无到有，在宣纸上描绘出了古代仕女的神采。
　　等到顾山海收笔，相貌古典的墨女图，已经跃然于纸上。只缺最后一步。
　　“点睛！”顾山海手指按在画作的人物眼睛上，修为顺着指尖灌输进宣纸中，激活了画中的墨女。
　　画中人开始动了。她双眼灵动，隔着宣纸与顾山海对视，而后舒展身体化作一道墨痕，从宣纸里喷涌而出，在顾山海身旁重新聚集成了窈窕的身姿。
　　等她离开画作，那张宣纸变成了一片空白。当她再次回到画中，才会重新显露出影像。
　　“涂雪。”
　　顾山海望着墨女熟悉的眉眼，微笑道。
　　这是很久以前，墨女的名字。
　　不是每一名墨女，被创作出来都会被赋予名字。
　　这一刻，顾山海恍惚回到了多年前，他身为画君的时代。只是时代变迁，物是人非。过去认识的人，已经成了历史人物，连他生活学习过的清风画院，也已经不存在了。
　　如今，唯有眉眼精致的墨女，仍然记得顾山海是谁。
　　“钟秀。”她朝顾山海盈盈一拜，笑颜如花道，“主人今天想要涂雪做什么菜？”
　　顾山海喜欢的所有菜肴，都记录在她的记忆，用现在的说法，存在与她设定好的程序里。
　　“涂雪，现在不流行喊表字，也不要唤我主人了。”顾山海竖起食指，朝对方嘘了一声。目光心虚的往书房门方向瞥，生怕被裴程平听到。
　　“山海。”墨女从善如流。她在墨女图中属于高配版，行为表现更接近真人，顾山海创作她时，费了不少心思。
　　他画完墨女图，已经快到饭点了。顾山海神清气爽的打开书房门，听到切菜的声音。赶紧跑进厨房，果然看到裴程平正在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