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荒临笑了笑，声调温和：“虽然我对皇宫不算特别了解，但也算曾经逛过不少地方，我们就根据各自的会议拼凑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条离开的最好路线吧。”
　　他们现在所在的玫瑰花园算得上是暂时安全，除却因为虞荒临想要带郁昭来这里，其实也是因为他曾经在去往皇宫的时候曾经留意过这里守卫的巡逻路线，知道这里应该是整个皇宫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但他们现在的任务不是躲藏，而是离开。
　　这么商量着，虞荒临果然把自己对皇宫的了解都说了
　　出来，而沈辰去过皇宫的次数不过，说也说不太出来，并且大部分说的东西和虞荒临都是重复的。
　　两个人说完这些，接着又把视线投向了郁昭。
　　沈辰琢磨着这个看起来身份古怪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试着出声道：“我们把知道的都说了，该到你了。”
　　郁昭这次倒也没有故意隐瞒，反正他现在只是以天罚中的身份在和虞荒临他们交流，就算是暴露什么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什么该隐瞒的时候，知道皇宫布局的人那么多，也不多他一个。
　　郁昭说道：“其实虞荒临已经把皇宫的布局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半点错误。”
　　沈辰紧锁着眉头：“可是就我们现在所知道得情报，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条路线是真正安全的。这里所有出口都有人严加看守，我们只要被一处发现，就会立刻触动整个皇……古堡里面的警报系统，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过来追杀我们。”
　　郁昭：“谁说我们只能走普通的道路，这个皇宫这么大，不管是排气通道还是地下密道，我们难道只能去能看到的出口？”
　　沈辰张了张嘴，脸色却依然没有缓和下来：“不行。”
　　他说着又看向虞荒临，虞荒临说道：“最重要的条件是，我们不能松开牵着的手。”
　　沈辰也跟着补充道：“之前我的学员们就是在逃跑的路上松开牵手才会消失的。”
　　其实在场的三人不管是谁都是战场上的强者，就算这里是皇宫，他们也能够想办法闯闯，但要加上牵手这个条件，许多事情就变得没这么容易了。
　　只要牵着手，他们就不能够攀爬，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甚至就连在躲避守卫的视线时都会要比平常笨拙几分。
　　但郁昭丝毫不为这种事情为难，他说道：“要保持牵手也不是没有办法，其实很简单。”
　　沈辰不解：“简单？”
　　他没觉得自己现在带着条人鱼逃出皇宫是件简单的事情，这条人鱼跑又跑不快，还满身都是光芒，仿佛是个高级移动探照灯，走到哪里亮到哪里就等着被人给发现。
　　但虞荒临却似乎对郁昭信赖非常：“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法来做。”
　　沈辰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等等，
　　他连办法都还没说，你怎么就……”
　　郁昭淡淡瞥了眼沈辰，沈辰立刻就本能察觉到危机感，鹌鹑般停下了话头，同时他心里面隐约觉得这种场景似乎有些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发生过。
　　等到沈辰乖乖静下，郁昭才接着说道：“其实很简单，你们别忘了我们带着的这是条人鱼，人鱼最适合的就是在水里游泳。”
　　沈辰立即反驳：“可是皇宫里哪有连接外面的水流，就算有河道上也必然会有人把守。”
　　郁昭：“明面上没有，但地底下肯定有。”
　　沈辰：“……”
　　他看了看身边闪闪发光的人鱼，张嘴半晌也没出声。
　　就连虞荒临也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地下水道？”
　　郁昭点头：“皇宫里有着最好的地下污水循环系统，虽然下水道的两侧会有监视，但水里却是没有的。”
　　虞荒临没有出声。
　　还是沈辰颤着声说了句：“你知道那里面的水有多脏吗？”
　　郁昭挑眉：“我们这不是在天罚系统里面吗？这些都是假的你不知道吗？”他说着又很快教训起沈辰，“再说就算脏又怎么样，身为军人你连这点东西都不能忍受，你还能做什么？真的到了战场上就算是再脏再难忍的状况，为了达成目的你都必须给我忍住！”
　　沈辰缩了缩脖子，被训得不敢出声，只能连连说是。
　　这种情景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跟随着郁将军的时候。
　　郁将军？
　　沈辰愣神片刻，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对面的郁昭已经牵着虞荒临准备要动身了：“管他是人鱼还是什么家伙，就算再光鲜漂亮，想活命逃出去他也必须要乖乖去下水道走一圈。”
　　沈辰：“等等……”
　　他以求助的眼神投向虞荒临，试图改变这位的主意再想想别的办法，但当他看清虞荒临的神情，他才发现虞荒临根本就没有半点要反对的意思，这人早已经赞同的点了头，并且附和着非常诚恳的说出了这个计划的五个优点。
　　沈辰：“……”
　　沈辰夹在这两个人中间感觉自己仿佛被身边的人鱼nc传染也变成了正在发光的大灯泡，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他们接着开始按照郁昭的计划进行起来。
　　而让人意外的是郁
　　昭的计划看起来就像是随性而起，但当真正实行的时候却非常的顺利，郁昭就像是天生适合发号施令的人，他们一路来到下水道，又潜入了污水当中，在半个多小时的赶路之后，他们真的在没有触动任何警报的情况下顺利离开了皇宫。
　　离开皇宫从下水道艰难爬出来的时候，沈辰整个人几乎已经虚脱下去，他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搭在额头，没有了半点造型可言，然而当他看着虞荒临和郁昭，却发现明明都是同样的处境，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往那边站着，郁昭漠然高贵，虞荒临矜持沉默，身上的狼狈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
　　沈辰苦着脸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身边平时从来不会有任何动静的人鱼竟然动了动。
　　那人鱼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第20章
　　沈辰怔了怔，牵手整整一路，他对脱手之后的惩罚阴影太深，几乎是立刻就抬手想要把人鱼捞回来：“喂……”
　　不过人鱼根本就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自己前方走去，直到不远处的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是凭空出现的，这在天罚平台里面原本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状况，只要拥有坐标，任何人都能够随时传送到任何地方。但这里却不同，这里是在天罚设计者的彩蛋当中，如果没有触发彩蛋，想要进入这处战场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郁昭很快就发现这道身影应该并不是天罚平台的使用者，如果真要说起来，它似乎更像是某人留在这里的某种数据，但却不是人鱼那样只是为了任务而制造的nc，更像是在任务通关之后才会见到的人物投影。
　　和光芒闪闪的人鱼不同的是，郁昭等人是能够看清他的模样的。
　　那个人穿着非常简单的白色衬衫，戴着厚重的眼镜，头发凌乱胡须满脸，看起来应该是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他满身的阴郁颓废，就算隔着距离也能够感觉到他的气压低沉，然而在面对向自己奔来的人鱼时，他眼中悲喜交加，忍耐痛楚和心酸懊悔全都写在了其中。
　　人鱼不是活物，只是由数据所组成的nc，但那个人却不同，郁昭能够感知到那个人眼底的情绪，甚至隐约被那人的情绪所影响着，那种像是在风暴当中逐渐沉淀，仿佛歇斯底里却又已经无法再激扬起半点尘埃的情感。
　　在这瞬间，郁昭似乎明白了过来。
　　他盯着对方，低声说道：“你就是天罚的设计者？”
　　虞荒临神色了然，听见郁昭的话也没有什么变化，应该是早就和他有了同样的猜测。
　　而沈辰却在这瞬间蓦然抬头，他想起不久前虞荒临所说的话，蜷了蜷手指尖看起来有些惊慌和心虚，毕竟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和那条人鱼是恋人的关系，而自己在刚才逃跑的过程当中牵了人鱼一路，如果对方追究起来，他或许这辈子也别想从彩蛋里出去了。
　　好在那位设计者现在还沉浸在人鱼被救出的事实当中，暂且没有时间去理会沈辰，他看着人鱼往自己扑
　　过来，生涩地抬手把人鱼拥进怀里，低头神情柔和地抱着他沉默半晌，最终幽幽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那声叹息，他怀里的人鱼身影也渐渐开始消散不见，那人很是不舍的抬手抚过人鱼的脸颊，最终看着他化作光点彻底散去，就像是看着梦境化为泡影的碎片。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管是郁昭还是虞荒临，谁都没有出声去打扰那个人。
　　直到很久之后，那个人终于看着空荡的怀抱，颓然垂下手，抬眼像是才注意到郁昭等人般说道：“就是你们完成了任务。”
　　刚才的场景还在眼前，但转过身来，天罚设计者再看向郁昭等人，眼里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他轻轻托了托眼镜，就像是刚才的一幕未曾发生，他从容的来到三人面前，看了看他们现在满身脏污的模样，再次陷入了沉默。
　　郁昭应道：“是，我们完成了任务，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出我们的人，让我们离开了？”
　　天罚设计者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沉着声音吐出一句话道：“三十二年。”
　　郁昭对这个数字有些许敏感，他侧目看向虞荒临，然而虞荒临神情专注的听着，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天罚设计者低沉的声音又变成了轻轻的呢喃，他道：“三十多年前他被人抓进皇宫囚禁，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调查，最终制定了计划潜入皇宫要把他带走，但我的计划原本都是顺利的，只是差了最后一步。”
　　沈辰听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是在花园外面的走廊里？”
　　郁昭扭头看了眼沈辰，瞬间想起了他所说的究竟是哪里，玫瑰花园的外面有道非常隐蔽的关卡，郁昭曾经是帝国将军，所以他才会知道那个地方戒备有多森严，但这是整个帝国权限最高的守备，整个帝国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没有几个，所以天罚的设计者要调查出来应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多年前郁昭得知这里的防御措施时也很不理解，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设计这样的防卫，但现在他却隐约有了才猜测。
　　多半就是和眼前这人和他的人鱼有关系的。
　　天罚设计者同样也正看着沈辰，他点了头声音沉冷地说道：
　　“是。”
　　沈辰苦笑两声：“我猜到了，最初我带着学员们制订计划，也是打算从那里出去，因为那里看起来是整个古堡的防卫最薄弱的地方。但是等到了那里我才知道我们早就被算计了，别人故意露出破绽给我们看，就等着我们进去。后来虽然我们逃了，但是路上还是被抓住不少人，好几个学员为了救人自己被擒住了，还有部分人因为松开手失去了任务资格，因为我们逃走的路上有座宫墙，必须要松手才能从那里跳上去离开，两个人如果牵着手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的。”
　　天罚设计者听着沈辰的话，半晌冷冷地说道：“是。”
　　他气息短促，分明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完，沈辰本能地停下了声音，迟疑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才接着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能够把他带回来，当时我和你们做了同样的选择，我松开了他的手，想要先上墙再把他拉过来，可就因为那瞬间的松手，我失去了他……”
　　他紧了紧垂在身侧的双拳，眼底的情绪渐渐上涌又逐渐消失，最后他只是定定看向沈辰：“但你没有松手。”
　　沈辰被他的视线看得后背发汗，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因为你定的这个任务条件，我眼看着其他人松手后都消失了，当然死也不敢松手，所以我最后没有把人鱼带走，我带着他在花园里躲藏了起来，接着就等到了他们来救我。”他说到这里又把视线转向了郁昭和虞荒临两人。
　　天罚设计者也同样把视线投注过去：“你们是藏在污水里离开的。”
　　郁昭说道：“这个办法虽然不算好，但是至少管用。”不过虽然这么说，他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是不怎么满意，他蹙着眉头只希望自己救出人后能够尽快离开这里，摆脱这身被污水弄脏发臭的衣服。
　　天罚设计者面色难看地说道：“我不满意这个结果，你们把他弄脏了。”
　　郁昭笑了笑，还没有开口，却听见身后的虞荒临已经替他说道：“但我们把人鱼救出来了，这就算是成功了，毕竟你所定的通关条件里已经没有更多的规则了。”
　　天罚设计者沉着脸看着他们。
　　郁昭接着说道：“你以前的办法原本就是错的，
　　错就错在你从头到尾都把这条人鱼当成是负担，在你看来带着人鱼离开就是加大了人们离开这座古堡的难度，必须牵着人鱼的手，是因为他没有办法离开你，你觉得他只要离开就会和你走失，而你所定的计划看起来都是照顾着人鱼，但事实上你却没想过，你们是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两个人凑到一起，总是该比一个人能够做更多的事，你觉得呢？”
　　虞荒临听着他们的话，适时开口补充道：“就像是我们刚才所做的，我们可以带着人鱼穿过地面上的防守，但人鱼也可以带着我们顺利的通过地下水道游出古堡。”
　　郁昭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虞荒临补充的这话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