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清吸了吸鼻子,狠狠点头,接着看向沈逸之,非常希望二师兄收回成命。
然而沈逸之却淡淡回答:“妄墟崖的确无人,倒也不算奚落。”
话毕,骆清清就知二师兄心意已决,简直一脸绝望。不过他还是将目光对准了唯一没插话的小师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垂死挣扎道:“小师弟……”
晓乐脆生生地应道:“哎,三师兄。”他还将手给递了过去,彼此双手握住,贴心给予支撑的力量,让骆清清温暖不已。
只见骆清清双目含泪,恳切道:“你劝劝二师兄吧!”作为一线生机,沈逸之一定会听的。
可惜晓乐对这个插不上嘴,只能睁着真诚的眼睛宽慰:“三师兄,你一定要保重,若是敌不过,就不要硬撑着,咱们认输不丢人,小命重要。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成就金丹,得到龙吟,一定替你一雪前耻!所以你,撑住!”
师兄弟的情谊在这番话之下顿时岌岌可危,骆清清崩溃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晓乐不确定地回答:“五年?”
骆清清顿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晓乐毕竟心软,见此颇为不忍,想了想又劝:“三师兄,其实你想想,方才你都要拿着龙吟去怼太上长老,质问宗主去了,这是做好被打断腿,废了修为,扫地出门的打算啊,如此豁得出去难道还怕挑战弟子吗?”
这话貌似有点道理,然而骆清清却没那么好糊弄。
“这能一样?”
“一样不一样不重要,而是三师兄,你是个有血性的人,想想最瞧不起咱们的不就是那几个峰的弟子吗?平时你都要冲上去决斗,这会儿正好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岂不是更好?”
“可我输了,不是更丢人?”
“咱光脚不怕穿鞋的,输了又能如何?他们翻来覆去能说的不就是这几句话吗,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无所谓。”晓乐不在意地摆摆手,接着话锋一转,目光灼灼道,“可万一赢了,这就是咱们妄墟崖的面子,是你,挣回来的!”
最后四个字,晓乐说的特别掷地有声,让骆清清眼睛顿时一亮。
默默听着的陆江河愣了一愣,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位小师弟,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沈逸之,后者似乎心情不坏,虽不言不语,不过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早之前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了。
这边骆清清思索了片刻,不确定道:“小师弟,我总觉得你在怂恿我,这面子,可不好挣。”
不,这是忽悠。
晓乐内心呵呵笑,他其实明白沈逸之的意思,有骆清清三天两头找人挑战在前,闹得整个宗门鸡飞狗跳,不就吸引了眼光吗?至于他们私下做什么,就少有人关注了。
妄墟崖自暴自弃,会让人不由放下戒心,凌剑宗不禁止弟子之间的切磋,骆清清意气用事为师兄鸣不平,却又只挑战同一级别的金丹弟子,只要不是死斗,上面就会多一份宽容。
想到这里,晓乐的笑容越发真诚,拍着骆清清肩膀继续道:“我不是在怂恿你,三师兄,你拿的可是无痕,小仙品的剑,放眼整个凌剑宗,能比得上你的有几个?连仙羽峰大师姐都没那资格,论资质,同样的金丹你应该更加出色才对。”
这就是骆清清骄傲的地方,一直吹嘘不断,被晓乐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点起头来:“那是自然,也就是我平时疏于修炼,不然怎么可能只有金丹初期,早将他们踩在脚下了!”
见骆清清得意起来,晓乐顿时眉尾一挑,笑道:“既然如此,三师兄,你就更接下这份名单了。自古成长最快的方式,便是在不断战斗中磨炼而出,眼看着咱们妄墟崖山穷水尽,二师兄这才如此安排。”
骆清清面容一滞:“是,是吗?”
晓乐重重地点头:“自然。”
骆清清良久未语,转过头看着沈逸之。
“二师兄,你说是不是?”晓乐笑眯眯地问道。
沈逸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颔首:“若父亲还在,我亦无事,自无需你立起门户,平日里性子跳脱,不肯修炼倒也无妨。而如今……”
“如今妄墟崖如海中一舟,飘零无处,大师兄止步元婴,精进困难,二师兄魔种缠身,危在旦夕,能挑起重担,附于重任的就只有三师兄你了!”晓乐将未尽之语补充完。
沈逸之顿了顿,见骆清清的眼神顿时一变,说:“清清,你如何看待赵飞鸣?”
“能被寂灭尊者收为关门弟子,自然天资卓越,如今已是元婴强者,于凌剑宗年轻弟子之中堪为首席。”骆清清老老实实地回答。
“可你并不逊色于他。”
沈逸之的话让骆清清的眼睛顿时睁大,不敢相信道:“真的?”
沈逸之轻轻颔首:“自然,我的师弟是你,而无痕的品级在飞鸾未重铸之前,更胜一筹。”
这实在太有说服力了,骆清清的心顿时飘起来。
没错啊,赵飞鸣当初想要拜寒岳剑尊的心思整个宗门都知道,可最终,入妄墟崖的不还是他骆清清吗?
“我就是太懒了,不然,这首席其实我也能做……”骆清清喃喃道。
真是个单纯的宝宝,晓乐凑得近,将骆清清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望向了沈逸之,感叹论忽悠的本事,还是这位深呀。
沈逸之仿佛没看到小师弟别样的目光,依旧用不缓不急的声音说:“清清,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慢慢成长,只要你将各峰弟子一一挑战下来,我敢言,不说金丹后期,就是元婴亦指日可待,到时候大师兄身上的担子便能轻上许多。”
他眼神温和,含着淡淡的期许和鼓励,“莫要让我失望。”
此言一出,骆清清的表情瞬间坚定起来,胸中仿佛有豪气万丈,恨不得当场抛头颅洒热血,保证道:“二师兄,你放心,之前是我任性偷懒,没好好修炼。这一次,我绝对脚踏实地,只要没死没残,我一定一个一个地挑战下来,用实力封住他们的嘴!”
“三师兄,威武霸气!”晓乐赞叹。
而沈逸之则含笑地说了一个字:“好。”
骆清清东南西北已经找不到了。
陆江河一直没说话,他就看着沈逸之和晓乐,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俩人在一块儿,将来搅弄风雨,不在话下。
至于已经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昊绝峰下战帖的骆清清,陆江河好心得没多话,就让这傻孩子就这么愣下去也挺好。
有一句晓乐说得很对,如今的妄墟崖,能挑起重担的的确是骆清清。
“大师兄,明日便将龙吟送去主峰,这把剑就当做暂时寄存在他处,等到那一日来临,它依旧会属于我们妄墟崖!”沈逸之望着这三尺寒锋,目光锐利,神情冷然。
第27章 挑衅战帖
第二日,五大门派因龙吟之事正要告别凌剑宗,却见陆江河推着沈逸之走进大殿。
沈逸之手里捧着龙吟重天,在众目之下到达瀚海尊者的面前。
清俊消瘦的面容,眉宇间带着挥散不去的隐忍痛苦,然而眸光如星,平静如旧,抬起手中的剑,说:“既是宗门所定,依昨日之言,妄墟崖送上龙吟重天,以全天下之义。”
没想到不过一日,沈逸之便交出了龙吟,如此果断,让瀚海尊者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也显得凌剑宗更加不近人情。
“寒岳的遗愿,终究被宗门给辜负了。”星垂尊者见瀚海尊者面有犹豫,冷笑道,“宗主,既然非得要交出来,人家亲自送来了,那就接吧,逸之的身体,可经受不住这么一直拿着。”
“星垂师姐,你这是对太上长老的决定有异议吗?”仙羽峰主反问道。
星垂尊者讥笑一声:“为了天下大义,哪儿敢呀。”
最终瀚海尊者的首徒从沈逸之手中接过了龙吟。
见此,觉世佛尊道:“阿弥陀佛,沈施主还望保重,若改变主意,龙岩寺随时为你敞开大门,我寺必尽所能相助。”
沈逸之轻轻点头,回了一礼:“多谢佛尊。”
灵笛仙子看着他,忧心忡忡:“那你怎么办?”没了龙吟压制,魔种若是反噬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端看天意了,连心海棠在手,总能拖延点时间。”玉心阁主允许女儿将圣宝送出去,自然已经跟沈逸之两清。
灵笛仙子冷下脸,不过却没争吵起来。
沈逸之微微一笑,回答:“我有准备,请师叔勿念。”
然而灵笛仙子可不认为这世上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活命。沈逸之越是如此平静,她就越难过,可咬了咬唇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红了眼睛。
“小妹,走吧。”水无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朝瀚海尊者一拱手,便带着门人离去。
之后五大门派一一告别,各自惋惜离开。
沈逸之之名,早在成就元婴之时便已经传遍修真界,二十岁的年纪,卓越的天赋,无人能及,犹如璀璨之星冉冉而起,必然大放光彩,成就一段传奇。
可惜,遭天妒。
瀚海尊者毕竟心有愧疚,等将五大门派送走,他回来便当着所有长老和峰主的面,看着沈逸之说:“昨日太上长老已经发话,你在妄墟崖一日,便无人能打搅半分,今后一应资源,皆可随意领取。”
沈逸之抬头,问了一句:“一应资源?”
瀚海尊者点头,但是一想,又嘱咐道:“仙品之下,你皆可用。”
闻言,沈逸之挑了眉,而星垂尊者却低声地说:“可仙品之下,又有何用处?”不过是看似优待,实则客套的话罢了。
瀚海尊者轻叹,清了清嗓子,缓下声音道:“逸之,寒岳之功,宗门铭记,并不愿亏待与你,只是如太上长老所言,魔窟动作频繁,似有大谋,此刻当顾全大局才是。”
既是要顾全大局,那么个别人就只能委屈了,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宗主之言,我记下了,若无他事,请恕晚辈告辞。”沈逸之说完着侧了侧脸,“大师兄,我们这就回去吧。”
陆江河对着众峰主抱了抱拳,然后推着沈逸之往外走去。
而此刻,晓乐正扛着一个人,走上了剑舞坪。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气沉丹田,喊了一声:“请问哪一位是小绝峰的方敏师兄?”
剑舞坪是平时弟子习剑,切磋的地方,亦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平台,上面有一个个供演练的阵法,模拟场景虚像。
所以人不少,一听这声音,人群好奇地望过来,亦不由得分开道。
晓乐视线顺着过去,只见一位穿着绣有流云九峰道袍的剑修,正拧着眉正看着他。
小绝峰乃昊绝峰三大副峰之一,峰主是寂灭尊者的亲传弟子,已至化神期,而方敏便是这位尊者的亲传弟子,排行第十,凝丹已经有八年了。
他的目光打量了晓乐一番,只见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弟子,不悦道:“你是谁?”
“您就是方敏师兄?”晓乐扛着人笑眯眯地走过去,见他没有反驳,便直接将肩上的人往方敏面前一丢,抬手拱了拱道,“方敏师兄,我家三师兄说了,管好你的狗,再让他听到乱吠,就别怪他不客气!”
此言一出,方敏的脸色陡然一变,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人。
只见此人昏迷不醒,脸肿如猪头,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是谁。
晓乐好心地提醒道:“此人名黄钰,应是师兄您名下走狗,以靠着嘲笑我们妄墟崖,侮辱二师兄而受您看重,这次正好被我三师兄抓了个正着,就顺手替您教育了,您收好,不用感谢。对了,若有下次,可就要上莫都峰,到刑法长老哪儿辩个分晓了。”
周围已经有不少弟子围观过来看热闹,一听到晓乐的话,不由地嗤嗤笑出声来。
“原来是妄墟崖的,他就是那个被寒岳剑尊收为弟子,送还神剑的那位小兄弟?”
“听说昊绝峰的吴荀师兄还想拉拢过,被他嘲笑道袍难看,毫不留情地给拒绝了。”
“果然有种,怪不得敢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
“你看方师兄那脸色,比墨汁都黑,怕是得动手。”
“他敢动手?说人坏话,诋毁沈师兄,我都听到好几次了,现在被当面抓住,揍一顿都是轻的,还有理了?”
“那难说,昊绝峰不讲道理可是出了名的,要不然哪儿来的狗仗人势?”
这个剑舞坪可不只是昊绝峰一系的弟子,这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都还不小。气得方敏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晓乐,哪怕气得牙痒痒,拳头捏紧,也没敢暴起当众教训。
而晓乐亦是乖觉,连忙往后蹿了一步,抱住头,用无辜害怕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就只是个炼气期弟子,替我们三师兄传话来的,方师兄你一个金丹期的真人,不会仗着修为真欺负我吧?啊呀,我好怕啊……”
不赞同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都是一个意思,你若是动手,咱们都是见证。
妄墟崖虽然人单力微,可是寒岳剑尊多年来为宗门的贡献都是看得到的,沈逸之作为弟子首席的时候,下山任务更是身先士卒,护住同门,若有人求教,亦是毫不吝啬指点,谁不敬佩?
宗门如此对待他,不相干的弟子们已经心有不满,对妄墟崖多有同情。
不过昊绝峰弟子众多,势力强盛,寂灭尊者又是如今除太上长老外修为最高的强者,宗门内其他各峰皆避锋芒。虽不敢为其出头,可是在这个时候帮助一下,却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