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没有总是对你冷脸吧?”
“陆先生是高冷了一点,但他为人其实很温柔,不算是冷脸。”
“那……也没有对你动过手吧?”
“……”
路濯有点震惊:“你为什么这么想?”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劝他:“阿玉,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你不能因为陆先生的外貌比较冷比较凶,就觉得他是那种暴力的人。”
和萧玉:“……”
不是,这怎么就是以貌取人了呢?
妖怪圈里至少三分之二的妖怪都被这位凶神打过,数据明晃晃地摆在这里,我这不是怕你也被疼痛教育吗?
阿玉委屈,但阿玉什么都不能说。
他嗯嗯啊啊几声敷衍过去,再次切回正题:“那现在客栈是谁在带你修炼?”
“就是陆先生。”
“……”
烛龙还会管这种事?
和萧玉是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震惊过后又觉得欣喜。
烛龙虽然凶名在外,但修为真是没话说,有他带路濯当然再好不过。
而且白嫖凶神,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嫖他!
和萧玉越想越开心,美滋滋的开始哄路濯,重点集中在两点。
一是别想太多,稳住。
二是超自然现象确实有可能存在,你可以做下心理准备,但不必为此慌张害怕。
连哄带预警说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路濯被忽悠得晕晕乎乎,白天烦扰的那些事渐渐从心里消散了,觉得这些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窗外夜色渐沉,墙上挂钟的指针渐渐指向十一点。
“你该去睡了。”看人被忽悠得差不多了,和萧玉见好就收。
路濯嗯了一声:“你明天大概几点到龙都?我去接你,也带你认识下我的新朋友。”
新朋友自然是指客栈这些人。
和萧玉:“……”
还是不了。
为了躲一个人,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在妖怪圈里销声匿迹,山海客栈来来往往的妖怪那么多,万一遇到认识的,让那个人得到消息找上门来,他就真的得哭了。
和萧玉只能扯谎:“我这边工作还没结束,要和导师做档案记录和报告,最近都不会有空。”
路濯其实很想见自己的好友,但和萧玉这么说,他自然以后者的学业为重,所以即便失望,也还是应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路濯把手机放回枕边,揉了揉小猫咪准备睡觉,手机却再次响了起来。
拿过来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路濯接通,那边的人声响起,居然是姚梁的声音:“是路濯吧?以前的事情我和你道歉,你能不能让陆封识放过我?”
说的是道歉,但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命令式的语气。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路濯跟和萧玉聊天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不想和姚梁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挂断后想拉黑,页面还没点进去,铃声又响了起来。
路濯不想接,本来想挂断,但想到这样说不定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心虚或者怕了他,更加得寸进尺,还是接通了。
姚梁的声音再次响起,和之前相比又焦躁了很多:“你什么意思?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路濯反感地皱起眉。
先别说他不觉得姚梁这是道歉,没有这样趾高气扬地道歉,就算这人是在道歉,凭什么就觉得他一定会原谅?
路濯这么想,也这么说,声音冷冰冰的,和姚梁记忆里那个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紧紧握着手机,手上青筋暴起,骨节发白。
是因为嫉恨和愤怒,也是因为害怕。
姚梁最近过得很不顺。
之前九州酒店的赔偿单,他不敢给家里说,找了些狐朋狗友东拼西凑给凑上了,后来看陆封识那边没什么动静,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蛰伏后最终在三天前爆发。
家里想争的那个林家的项目,还没到竞标,已经被林家踢出了局,一点故交情分都没留。
不仅是这个,许多已经谈下来签过合同的项目,那边也突然反悔,宁愿支付违约金断了和姚家的来往,也要终止所有的合同。
一个两个这样做,姚家还承受得住,但事情接踵而来,还都在同一个时间,姚家为此元气大伤。
为什么会这样?
姚家人焦头烂额,整日奔波问原因找门路,最后还是林家人开了口,说你得罪了陆封识,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没人敢再和你家有联系。
姚家家主姚程,也就是姚梁的父亲,顿时懵了。
他从前只在一些酒会上见过陆封识,后者众人簇拥,他连话都没和后者说上几句,实在想不出姚家哪里会得罪他。
想不到就查。
九州酒店那天发生的事不是秘密,这一查,姚程就知道了原因。
那天姚程把姚梁叫回家,第一次对他那么狠地动了手。
姚梁以前能四处为所欲为,是借着家里的势,那是他的避风湾,只要姚家还在,他就还有肆无忌惮的资本。
但这座避风湾,在绝对的压制面前不堪一击。
如今大厦将倾,姚梁是真的怕了。
姚家不能倒,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他和一众狐朋狗友做过不少脏事儿,有几次差点没端住闹大,几家联手才摆平。
姚梁以为那些痕迹处理得很干净,事实却不是这样。
这几天,和他一起做下那些事情的人相继被警方带走调查,以前其实就是走个过程,待不到半天就能出来,这次却不行,把所有关系都用上了也没用。
姚梁知道,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不能这样!
他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应该拥有极尽奢侈极尽璀璨的未来,怎么能那样不体面那样狭小的地方了却余生?
……也或许连了却余生的机会都没有。
姚梁心里清楚,他们几个犯下的那些事,数罪并罚,一定会是死刑。
他才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死?
绝对不行!
“……我真的知道错了,算我求你,让陆封识放过我吧。”
姚梁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这样软弱的话,声音都在抖。
这话路濯听很多人说过,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姚梁。
当初受到霸凌的不止他一个,路濯没反抗,但也没低头求过饶,可他见过其他同学,曾经跪在姚梁面前求他放过自己。
姚梁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什么都没说。
只嘲讽地嗤笑一声,然后继续自己肆无忌惮的恶行。
路濯面无表情地想着以前的事,声音平静:“你以前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
“看到他们求你的时候,你有过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吗?”
“现在想到以前那些被你欺凌过的人,你有觉得愧疚吗?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
电话那边的声音止住了,连喘息声都消失不见。
姚梁觉得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心脏不停颤着……他突然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心虚的感觉。
但只是一瞬间。
他为什么要愧疚?
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法则,弱肉强食本就正常,无能的人就应该受人欺凌,他有什么错?
姚梁表情狰狞,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这些话。
他的沉默告诉了路濯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其实也并不重要。
在姚梁开口之前,路濯先出了声。
“你说的这些事,陆先生从来没和我讲过,我无法也无权干涉他的任何决定,还有——”
路濯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我不原谅你。”
“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别再打电话过来了。”
姚梁的脸瞬间煞白:“你——”
后面的话再没有说出来的机会,路濯挂断电话,把他拉黑顺便退了同学群。
他的心情很平静,没为姚梁的不思悔改感到愤怒,也没为他们这些人即将受到惩罚而过度欢喜。
愤怒,为这样的人没有必要。
欢喜,他们罪有应得,受到惩罚再正常不过,虽然晚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来了。
路濯放下手机。
猫咪们被吵醒后没再睡,窝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等路濯打完电话,立即喵呜喵呜地蹭了过来。
路濯抱起小绒团,手下在揉猫,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在想陆封识。
听姚梁的意思,他是觉得陆先生是因为自己才做这些事的……事实会是这样吗?
路濯不是很肯定。
幼崽抱着猫咪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也就不想了,晃晃尾巴,重新躺到了床上。
但这次依旧没能安然入睡。
路濯刚要关灯,就听到外面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路濯第一反应是周大宝,他穿上拖鞋走出卧室,透过猫眼往外一瞄,看到的却不是小朋友。
而是西装笔挺,看着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陆封识。
第30章 来到客栈的第030天
上一秒还在想陆先生,下一秒想着的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路濯晃了晃尾巴,觉得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回来了,带着一颗心都怦怦跳个不停。
他推开门,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陆先生。”
陆封识轻轻嗯了一声:“怎么还不睡?”
“就要睡了。”路濯说,“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是加班了吗?”
其实不是。
陆封识晚归是因为他在妖怪局图书室的养崽教程区里看了一整天的书,还做了满满十二页的笔记。
回来察觉幼崽还没睡,就敲门过来看看。
路濯找了双拖鞋请陆封识进来,两个人走进客厅,陆封识环视一圈,感觉路濯家里和之前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模样。
“你的小兔子呢?”陆封识问。
说的是从福利院带回来的那只粉红小兔。
“我把它放在卧室啦。”路濯朝卧室的方向指了一下。
那边门没关,陆封识看过去,一眼看到了路濯的床,床单枕套和被罩是一套,米色布料上印着各种毛绒绒的小动物,那只粉色兔子被放在枕边,左边的长耳朵上憋着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结。
是陆封识之前送给路濯的那只。
陆封识心里在这瞬间也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一会儿想路濯穿着米色睡衣躺在小动物中间的模样。
一会儿想幼崽化成原形白绒绒一团窝在上面的样子。
无论哪个想象,都让人心里软到不像话,陆封识看着,渐渐出神。
周围骤然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窗外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很轻。
直到路濯的声音响起。
“陆先生,怎么了?”
“没事。”陆封识回神,“没事……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拿出一只绒布做成的小兔子,送到路濯面前。
这也是只粉色兔兔,小小的一只,高度不到十五厘米,做工也不算精致,是陆封识在妖怪局买书时得到的赠品。
陆封识本来没想要,但看着这只粉粉的小绒兔,他想到了路濯的粉兔子,又从兔子乌漆漆圆溜溜的眼睛里,想到了路濯。
于是就把它带回来了。
“你可以把它放到大兔子怀里,也可以挂在你的书包上。”陆封识说。
路濯也是这么想的。
他接过小绒兔,点头应了一声,头上两只白绒绒的耳朵随着晃来晃去。
陆封识的视线在上面停了几秒,垂下眼:“耳朵和尾巴不见了……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还是蔺辛问他才知道的。
以前幼崽有事的时候,第一时间都是找他,这次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他就罢了,居然一整个白天过去了也没和他说。
这让陆先生的心情有些低落。
尤其今天在妖怪局图书室,他还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当幼崽遇到事情却不再向你诉说时,一定要警惕,这意味着幼崽不再信任你依赖你,对你有了隔阂……许多感情的疏远甚至破裂,就是‘不说’这两个字开始的。
文字旁边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惊。
陆先生眉目微垂,眼睫在眼下映上一层阴影,和着房间昏黄的灯光,在这一瞬间居然给了路濯一种陆先生现在很难过也很失落的感觉。
而这种难过和失落,显然是因为路濯自己。
路濯顿时慌了:“不是的,陆先生,我没有。”
他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路濯原本是想给他说的,却在消息编辑好之后,把文字都删掉了。
他觉得客栈不对劲,陆封识作为最先提到修炼的人,自然也在这种感觉的范围内。
但路濯没想到这样会伤陆先生的心。
想到自己来客栈后陆封识对他的照顾,路濯心里愧疚得不得了。
或许也不仅仅只是愧疚,还有些别的情绪在心里,很陌生,路濯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一点,就是他不想让陆封识难过。
在这种心情的指引下,路濯认真承诺:“我以后不会了。”
陆封识依旧垂着眼:“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