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学本来就早,小学又跳过级,上高中的时候不过十三岁,这样一来十五岁就上了大学,还是双一流重本,风风光光,又成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路濯考上龙都大学的红榜,在学校外的宣传墙上挂了整整一年。
彭其每次路过看到都觉得厌恶。
他不承认自己这是嫉妒,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路濯身上。
路濯自然也不喜欢他,但幼崽也不会吵架,只会忽视不理。
林老师对学生间的事情也清楚一些,神情淡下来:“行了,都坐下吧,来,小路坐我旁边。”
路濯点头应了声好,在林老师旁边坐下,姚梁看了一眼,随着坐到了另一边。
他这次主动请客开同学会,还定在龙都最奢侈的酒店,当然不是为了和这些早就不联系的高中同学联络感情,而是为了家里最近想签的一个项目。
林家的项目。
项目预估价值极大,竞争公司有上百家,姚梁家在里面只能说一般,没什么优势,那点故交关系也没用,全都被林家家主推了回去。
一筹莫展之际,他想到了自己高中的班主任,林瑜林老师。
他就是林家人,虽然不是林家掌权者,但林家家主很尊敬他,对老人家几乎是言听计从。
姚梁试着联系林瑜,但总是话还没来得及说,那边就以各种理由挂断了,想见面林瑜也不应,只说自己已经退休了,身子骨也不好,不想出去见风。
有些事通话讲也表达不清楚,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姚梁和家里人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用同学会当理由,把林瑜约出来先见上面,再慢慢谈后面的事。
给林瑜说同学会的时候,他特意提了路濯,姚梁知道,林瑜对路濯是有几分喜欢的,当初没少明里暗里的让他们收敛点。
不出他所料,一说路濯要来,原先想拒绝的林瑜便同意了。
姚梁眯了下眼睛,给林瑜敬酒说起话,有意无意说到了项目的事。
周围的人都知道这背后的事,随着应和,把同学会变成了应酬场。
路濯也听出点意思,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只等着聚餐结束,找个安静的地方和老师好好聊聊天,于是埋头干饭不说话,只在林瑜提起他的时候才应几声。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
时间不短,但真正在干饭的人可能只有路濯。
一众人带着面具说各自的话,不久,林瑜手机铃声响了,去了外面接电话,路濯觉得聚餐应该要结束了,放下筷子也做好了溜的准备。
但有人不这么想。
“喂。”姚梁突然开口,“你是哑巴么?就不能说点话?”
他神色不善,因为林瑜这一个半小时里一直在和他打太极,话说的漂亮,项目的事是半点没应。
这老狐狸。
事情办不下来,姚梁心里不虞,连带着看路濯也不顺眼。
而路濯并不想和这种人说话,只当自己就像他说的那样,是个哑巴。
姚梁见状更觉得不爽,觉得自己是被无视了,林瑜看不上他,连个孤儿也是这样。
你凭什么?
姚梁冷嗤一声,瞥向路濯:“待会儿林老师回来了,你也替我向他说说话。”
命令式的语气,姿态也高高在上。
路濯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脑回路也有点问题。
先别说他只是林瑜的一个学生,和林老师没有更深层次的关系,就说有,他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帮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话。
“不。”路濯出声,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拒绝别人。
这是姚梁没有预料到的。
姚梁拧眉:“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这句话路濯高中的时候听过很多次,每次后面都跟着不堪回首的欺凌。
和萧玉不在,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但路濯没有躲避,直视上姚梁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我说,我不。”
姚梁的表情沉底沉了下来。
他倒是没想到,原来逆来顺受惯了的小流浪狗也会亮爪子。
真是让人……心情不爽。
“怎么。”姚梁冷笑起身,粗暴地踹开旁边的椅子,把路濯推搡到墙边,“没人要的小流浪狗长本事了啊?”
旁边彭其几个人也走了过来,嘲弄地看着路濯。
这种事他们高一的时候常做,在和萧玉转来之前,路濯都是沉默忍受,和萧玉转来之后,后者替他把这些不堪全挡了出去。
路濯自己没有反抗过。
但这次,看着面前几个人盛气凌人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路濯突然想到了陆封识之前在小课堂上说过的话。
“赢了没问题,输了就再打回去,我家的崽,没人能欺负。”
路濯的手指渐渐握了起来。
而他的沉默落在姚梁眼里,是和以前如出一辙的怯懦。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
本来还以为小流浪狗会亮爪子了,结果还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姚梁轻蔑地看着路濯,再次抬起手,却没像他预料的那样落到路濯身上,而是被挡住了。
被路濯挡住了。
紧接着,反手一推。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姚梁没有防备,被推出去一米远,踉跄几步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他骤然发出一声惨叫——背后是刚才被他踹到的椅子,此时正好磕在他的后腰。
痛意尖锐,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些。
房间里其他的声音在这瞬间消失不见,只能听到姚梁粗重的喘气声。
所有人都没想到路濯会还手,更没想过他的力气不小,居然能一下子就把姚梁给推开。
他们怔怔看向路濯,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澄澈明亮,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隐隐多了些锐利。
虽然这份锐利背后其实藏着心慌。
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别人动手,路濯紧张极了,心跳如擂鼓。
姚梁是个爱面子的人,周围人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让他恼怒到了极点:“还愣着干什么?”
后腰传来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看向路濯的视线阴冷刺骨:“钱我家多的是,打残了我也配得起,今天,我不想让他站着走出这里。”
彭其最先反应了过来,从桌上抄起酒瓶看向路濯,其他人也随着做了同样的事。
身后有同学悄悄扯了下路濯的衣角,示意他往外面走,但路濯没有躲的打算,他环视一圈,把角落的一只细长小花瓶拿了起来。
接下来场面无比混乱。
酒瓶餐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人声也极为吵闹。
这声音很快引起了酒店工作人员的注意,大堂经理匆匆走上来,一看差点心肌梗塞,急忙叫了安保过来。
于是陆封识走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二楼行云厅外站满了人,而里面声音嘈杂,时不时响起瓷器清脆的碎裂声。
他皱眉,看着面前走来的大堂经理:“怎么回事?”
九州酒店隶属于九州集团,陆封识平时应酬都会选在这里,今天也是一样。
只是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事。
“行云厅有人打架。”大堂经理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蜡,“安保已经去拦了。”
闻言,陆封识眉头皱得更深。
敢在他的地盘闹事打架的人,整个龙都也没几个,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人物。
这时候里面的声音也静了下来,路濯和彭其几个人被酒店安保人员拦下,隔到了两边。
陆封识走过去,往行云厅里一看,一眼便在人群里看到了那头熟悉的栗色小卷毛。
第27章 来到客栈的第027天
路濯?
陆封识有些惊讶。
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幼崽和打架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周围的人这时候也看到了陆封识,不约而同避向两边,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陆封识谁不认识。
像这样的人,离得远了,人们向往憧憬,想靠近,真正离得近了,却又无端觉得惶恐。
太优秀,所以过于遥远,可望而不可即。
陆封识走进行云厅,路濯低头站在角落里,怀里还抱着那只花瓶,整只崽崽看起来委委屈屈,像只皱巴巴的小面团。
而姚梁眼睛一亮。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封识,要是能和这位攀上关系,他家里什么项目签不到。
“陆先生。”姚梁忍着腰间的疼痛,朝陆封识扯出一抹笑,“我是姚梁,家父姚文知,之前和您在酒会上打过照面,对您很是……”
话说到一半,陆封识从他面前走过,眉目淡淡,从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姚梁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阴郁地凝视着陆封识的背影,看到他走向角落,最终……在路濯面前停下了。
姚梁愕然,周边几个人也是如此。
陆封识没有理会他们,低头看着面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幼崽,轻声开口。
“有没有受伤?”
听到熟悉的声音,路濯抬起头,这才看到了陆封识。
“陆先生。”幼崽唤他一声,乖巧回答,“我没有受伤。”
说完停顿几秒,又补充:“我应该……算是打赢了。”
这是实话,路濯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大了很多,一打五居然都没有落下风。
幼崽的眼睛亮晶晶,要是这时候尾巴在,陆封识毫不怀疑它会欢快地晃起来。
“很好。”陆封识依旧不吝啬对幼崽的夸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这个动作路濯已经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其他人却不怎么想。
这可是陆封识。
高冷出了名的人,平时笑一下都难得,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亲昵过?
路濯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一众人暗自揣测,有人好奇有人惊讶,也有人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姚梁低着头,眼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暗沉沉的。
他优越惯了,很少有这样被人摘了面子踩进尘埃里的时候,心里有不虞有怨愤,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的惧怕。
路濯他不放在眼里,能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但带上陆封识就不一样了。
先别说陆家在龙都盘踞几百年,底蕴十个姚家也抵不过,只说陆封识的手段,就不是他们敢招惹的。
虽然现在似乎已经招惹了。
该死,路濯到底是怎么和陆封识扯上关系的?
姚梁越想越忌恨,也越想越慌。
慌乱间,那边陆封识转身,淡淡瞥向身后的人群。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在瞬间止住,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陆封识冷冷清清的声音。
“说说吧。”他的视线定在姚梁身上,“敢在九州闹事,我倒是想知道你哪来的胆量。”
对路濯是很好,对他们是闹事。
一副自家幼崽被人欺负了,家里大人出来撑腰,还无脑护短的感觉。
然而被欺负的幼崽身上干干净净,面前欺负人的几位脸上身上却都带着伤。
尤其是彭其。
他厌恶极了路濯,迫切地想收拾他,提着碎裂的酒瓶一直往上凑,结果想打的人没打着,自己倒成了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脸上和手臂上好几处淤青,还流了鼻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几个人都选择了沉默,没人敢说话。
陆封识也没指望他们回答,看向经理,经理早就问监控室要来了监控视频,放到平板上递给了陆封识。
陆封识低头,在看到他们那么娴熟地把路濯推搡围起来时,表情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而后面还有更不堪的话。
小流浪狗,打残。
他精心养着的崽,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居然被人这么恶意相待。
“倒是很不错。”陆封识容色冷清,手指轻敲平板边缘,“钱你家多的是?”
姚梁低着头,背后渐渐渗出冷汗,一半是因为腰间的疼痛,一半是因为惧怕。
旁边几个人也是如此。
那一点点的敲击声像是敲在他们心里,敲碎了所有的盛气凌人,露出纸醉金迷背后一张张怯懦不堪的面容来。
陆封识垂眼瞥向他们,眼神淡到极致,像是在看几个死物。
事实上也快了。
面前几个人年岁不过二十,坏事却没少做,功德为负,身周笼着一层黑雾,雾气边缘隐约能看到几张狰狞的人脸和支离破碎的利爪。
侮辱欺凌,肇事逃逸,虐杀动物,猥亵人妻……罪行数不胜数。
这些人从骨子里已经脏透了。
世间种种皆有果,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不用陆封识动手,报应来得也不会太晚。
陆封识漠然移开视线:“把损坏物件的赔偿价格列出来,给他。”
这事陆封识刚进来的时候经理就在做,两分钟前刚列好,闻言麻利地把单子给姚梁递了过来。
看到账单底部的合计数额,姚梁瞳孔一缩。
九百三十五万七千九百八十五。
列得很齐全,连最后的五块钱都没抹。
姚梁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家里有钱不假,但也不是世家,近千万的数额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而姚梁自己也没什么事业,就是个在家里庇佑下才能放纵的富二代,要是让家里知道他在外面做这些事,还招惹了陆封识……后果如何他都不敢想。
姚梁拿着账单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把它一条一条看过去,发现餐具桌椅的价格都不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唯一贵的是那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