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尖锐锋利的态度让宋悠诧异之余，有种事情逐渐失控的感觉。
　　他担心两个人之间会激化矛盾，这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
　　“你别可是了。”张静打断了宋悠，眼睛里透出几分少女的羞涩，“腾马呢？”
　　宋悠皱眉，“啊？”
　　“腾马，他在不在？”张静问。
　　宋悠点头：“在啊，不过应该睡觉了吧，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
　　张静闻言，有些失望地喔了一声。
　　失望的声音更结了个尾，腾马就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腾马神情慵懒，双手插兜，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你怎么来了？”腾马的目光落在张静脸上，问。
　　张静忽然脸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来找宋悠。”
　　“哈？”宋悠心想，你刚才不好问腾马在不在吗？
　　他古怪地看了张静一天，却被张静用奇怪的眼神警告了一眼——宋悠被那副眼神瞟了一眼，一瞬间福至心灵：张静是不想让腾马知道，她刚才主动问起他了？
　　宋悠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还是照办了。这个紧要关头，能不刺激张静就不刺激张静。
　　他回头看了腾马一眼，问：“小马哥，你没睡觉吗？”
　　“下午再睡。”腾马淡淡地说，“四节课呢。”
　　好像不靠睡觉这时间就很难打发似的。
　　这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劲儿，跟吃白菜豆腐似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宋悠默默地看着他，说：“小马哥，你这么嚣张，不怕郑老师知道吗？”
　　腾马懒洋洋地斜睨了他一眼，问：“我怕过？”
　　宋悠：“……”
　　你了不起，为你鼓掌！
　　在他的脑袋里，宋天旗冷笑一声，“瞧这嘚瑟劲儿，拽得跟个二百五十的！等着看吧，迟早撞到脑袋！”
　　在吐槽腾马的场合，宋天旗永远不会缺席。
　　但这一次宋悠却莫名觉得宋天旗说得挺有道理的。
　　小马哥真的太嚣张了，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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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写小马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初中那个天才同桌，真的，我眼睁睁看着他认真地用每一节数学课在看网络小说，每一次数学考试都是满分，我也眼睁睁地看着他认真地上每一节英语课，每一次英语考试都是不及格。


第122章 喋喋不休的抱怨只是发泄
　　这个时候，腾马却看向了张静，问：“你来找宋悠干什么？”
　　张静刚才跟宋悠说话的时候还挺流畅的，甚至有着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但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了，简直就像是被下了十香软筋散，别说说话都细了声音，眼神都怯了几分，跟只麻雀似的。
　　宋悠只觉得稀奇，不可思议。
　　张静说：“上次，谢谢你。”
　　腾马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冷酷得面无表情，“谢我？”
　　张静诧异地咦了一声，点头，答：“对啊，谢你。你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腾马呵了一声，转头看向宋悠：“你瞧瞧你做的这点事，心心念念地关心了她半天，最后还不及我说几句话让她来得感谢，照我说，你就是典型的傻，费力不讨好。”
　　宋悠气得翻白眼：“闭嘴！”
　　气恼了，平时对腾马的亲近和热乎劲儿就被恼火和暴躁给取代了。
　　腾马眼底燃起一丝笑意。
　　张静却摆手，摇头，说：“不、不是，宋悠帮了我很多，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悠骄傲地抬起下巴，跟孔雀开屏似的看向腾马：“呵。”
　　这回腾马没说话，宋天旗叹了一口气，感慨：“我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的？”
　　宋悠：“……”
　　腾马终于舍得把他的左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冷漠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一瞬间，气质变得很不一样，如同换了一个人，从冬天变成春天，温柔又灿烂。
　　腾马的左手在宋悠的脑袋上揉了揉，说：“我就喜欢看你这骄傲自信的样子，特别好看！”
　　这一通莫名其妙、猝不及防的夸，加上之前宋天旗说的那句话，让宋悠产生了强烈的防备心理。
　　他意识到，他之前的骄傲可能来得早了点。
　　他也意识到，腾马这肯定不是在夸他。
　　妈的！
　　腾马说完话，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对张静说：“既然张茉已经被你爸妈带回去了，你见好就收吧，别到时候真弄得收不了场。”
　　张静说：“不、不会的。”
　　宋悠发现，张静面对腾马竟然有点紧张。
　　唉，小马哥果然还是太吓人了。
　　对于张静的回答，腾马却只是冷笑一声，没再继续说。
　　回到教室以后，宋悠说：“小马哥，我怎么觉得你对张静的意见很大啊？”
　　腾马瞥了宋悠一眼，一看就知道，这货压根没有看出来什么。
　　腾马坐下，撇撇嘴，说：“你挺喜欢她？”
　　“我？”宋悠大吃一惊，赶紧摇头，“没有啊，我、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可怜。”
　　腾马：“喔，原来还是菩萨心肠呢。”
　　宋悠脸颊恼红起来，“小马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干嘛这么讥讽地说话？
　　宋悠是真的有些恼火，两只手都攥成了小拳头。
　　腾马见状，不禁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张静一直被张茉欺负，怪可怜的？所以想要帮她？”腾马这么问了一句后，却又不等宋悠回答，紧接着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张静这样的脾气就算有张茉挑拨，可最终是她自己养成的吧？”
　　“可、可是……”宋悠嗫喏了一下。
　　“可是什么？”腾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之火，烧得他火气如此旺盛，“可是她情有可原是不是？”
　　宋悠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腾马逼到了悬崖边上。
　　如果再被逼着往后退，就会掉下悬崖。
　　他气愤地腾马说：“不公平！”
　　宋悠突然发火，让腾马一愣。
　　宋悠就像一个被点燃的小炮仗，冲腾马说：“小马哥，这对张静不公平。张静是脾气差，性格差，这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可是，你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怪到她身上去。凭什么要把周围人的原因怪到她身上呢？！”
　　他的脸颊都激动得红了。
　　腾马怔愣片刻，讥讽地翘起嘴角，却不再出声，坐在椅子上，拿起杂志，过了两分钟，才淡淡地说：“随便你。”
　　·
　　宋悠可真是觉得委屈极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做，腾马是能理解的。原来，腾马还是不能理解。
　　宋悠不知道为什么腾马对张静的意见这么大，也不知道他明明对张静意见这么大，为什么之前却还帮张静，鼓励张静去报复张茉。
　　但他知道一点，他和腾马又吵架了。
　　对此，宋天旗的评价是：“活该。”
　　宋悠知道宋天旗一向不喜欢腾马，也知道宋天旗一向不喜欢自己亲近腾马，这句“活该”显而易见地透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宋悠却也懒得跟宋天旗计较了。
　　趁着没人的时候，他问宋天旗：“小马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天旗高高挂起，根本不告诉宋悠，只说：“你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你还是趁着这次机会，跟腾马绝交吧。”
　　宋悠梗着脖子，很不开心地摇头，“不。”
　　虽然生气了，但只是生气，绝交是不可能的。
　　宋天旗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回答，呵呵一声冷笑。
　　“那你告诉我张静是怎么想的总行了吧？”宋悠说，“她现在还有要杀了她姐姐的想法吗？”
　　在这个问题上，宋天旗倔强地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了。
　　“现在没有。”宋天旗说完这四个字，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宋悠，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大部分杀人是激·情杀人，不是蓄谋已久。张静就算现在没有了这个想法，不代表之后不会有，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掉以轻心了。腾马有句话说得没有错，就算张静最终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跟张茉有很大的关系，可是最终养成的人是她。最后选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是她，我不是在把问题怪到她身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人最终变成什么样子，会被这个世界如何对待，决定权在他自己手上。你可以抱怨这个世界对你不公平，但你的抱怨不会对这样的结果产生任何影响，喋喋不休的抱怨只是发泄，如果想要改变现状，改变不了别人，就先改变自己对待世界的方式。处境不一样了，眼界和心境自然也会不一样。”


第123章 不是滋味
　　宋悠张了张嘴：“……”
　　习惯性想要反驳，可对于这样的长篇大论，他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反驳起。
　　“可是，为了迎合别人而改变自己就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宋悠嘟囔。
　　“如果不迎合别人、不改变自己可以让你高兴，让你得到满足，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这么做。”宋天旗说，“但如果你以为的对的选择只是让你陷入痛苦和不开心当中，你应该先去质疑这种选择适不适合你。你不是学了陶渊明的诗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超然的境界，可是你做得到吗？真的就适合每一个人吗？”
　　宋天旗说的话猛烈地冲击了宋悠的内心。
　　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坚持的究竟是不是对的。
　　因为同情张静，所以很多时候张静要做什么，他都觉得情有可原，甚至感到理解。
　　可是事实的结果似乎并没有让张静变得更好，她只是单纯地享受到了发泄和报复的快·感。她本人真的从张茉所造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吗？阴影是可以靠报复去化解的吗？
　　一个个问题追问到宋悠面前，让宋悠陷入痛苦的矛盾与思考当中。
　　宋天旗见他没声了，自己也不再作声。
　　宋悠低着头从寝室走到操场。
　　操场上不少人。有人在踢球，有人在跑步。也有不少像他这样在走的。今天风大，如海潮一样一层层涌过来，把宋悠的衣服吹成了一个向后鼓起的包。他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忽然有人喊他。
　　“宋悠——”
　　喊他的人是张静。
　　宋悠看见她，停住脚步，愣了半晌。
　　张静跑到他面前，眉目间神采飞扬，与前些日子判若两人。
　　那时候，她眉宇间总凝着三分戾气，眼睛里也总漾着两分暴躁。
　　“你这是？”宋悠诧异地看着她，问。
　　张静回头指了指那棵大樟树下的女生们，说：“我们班在为文艺汇演晚会的节目排练呢，张茉她回家了，她们邀请我补一下张茉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
　　宋悠讷讷地笑了笑，说：“恭喜你啊。”
　　张静说：“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
　　宋悠挠挠头，不知所措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没有帮到什么。”
　　张静笑着说：“好啦，那我先过去排练了。”
　　“嗯，拜拜。”宋悠说。
　　张静转过身，快步跑回了那群女生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和她的同学们笑得很开心。
　　顾盼神飞。
　　真美好。
　　如果一切都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美好就好了。
　　·
　　但一切都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美好。
　　很快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粉碎了宋悠心中最后的幻想——张茉从家里回来以后，和张静连表面的和睦都无法维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张茉毫不客气地抽了张静一个耳光。这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每个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每个人都惊呆了。张茉抽了张静一个耳光，却一点都没有生气或者发火的迹象，脸色平静得好像一潭死水。
　　张静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张茉一直跟她不对付，这她知道，可是张茉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跟她撕破脸过，更不用说当众抽她耳光这种事。
　　张静大叫一声，喊：“张茉！”
　　可是张茉仍然无动于衷，仍然平静异常地看着她，就好像只是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张静被张茉这样异常的神色给怔住了，先前的恼怒也渐渐伏了下来。
　　张茉静静地看着她，说：“不要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
　　张静一愣，心里面咯噔一声。
　　她心虚，却还逞能板着脸质问：“你说什么？”
　　张茉忽然抬手又甩了张静第二个耳光。
　　“像你这样愚蠢的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张茉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可她的愤怒也是缥缈的，隔着一层似的，表面依然克制，“真是不值得。”
　　张静莫名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阵恐惧，蓦地发寒。
　　张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静捂着自己被抽了两次的脸颊，眼眶中泛出泪水，汪汪的。
　　“张茉……”
　　这一刻，她忽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张茉从前的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甚至一点想要动怒反击的念头都没有，她本能地、条件反射似的知道了一件事：这个时候，她越委屈，越有利。
　　果然，有同学忍不住开口了。
　　“张茉，你这是在干什么啊？”这大约是第一次有人对张茉发出了指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突然动手干什么？”
　　张茉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