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盐煮了蘑菇汤,黄油跟淡奶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振,在垃圾星,蘑菇汤算是奢侈品。
德尔直勾勾盯着那锅汤,嘴上嘲讽,“这是给我们吃的,还是专门讨好你的小情人?”
陆盐仿佛没长耳朵,神色平静地拿碗盛汤,但德尔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兑陆盐的机会,只让他盛了半碗汤。
“你要是舍不得你的小男友饿肚子,就把你这份给他。”德尔恶意地笑着。
陆盐端着半碗汤,坐下来,一言不发地喝着。
德尔又发出怪诞的嘲讽声,“看来你也不傻嘛,不会为小杂种饿肚子。”
对于德尔的恶趣味,另外两个人多少有点无奈,但谁都没有拦他,毕竟捷森特临走前,只交待他们看着德尔,让他不要伤害陆盐。
现在德尔只是过过嘴瘾,并没有对陆盐对手,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盐非常能忍,不管德尔说什么,他都没反应,渐渐的德尔失去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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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盐的汤只喝了两口,之后就没再动,干嚼着硬邦邦的黑面包。
德尔还以为陆盐是想将蘑菇汤留给赫淮,喝完自己那份,就把陆盐的汤抢了过来。
陆盐冷冷瞥了一眼德尔。
见陆盐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德尔神经质大笑了起来,想要进一步享受欺压弱者带来的精神愉悦时,笑容僵到了脸上。
不仅是面部表情,就连四肢也在僵化。
同餐的瑞科跟莫克迪,手脚也开始不听大脑指挥了。
德尔脸色难看,呼吸急促,“你个……狗杂种,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陆盐回视着德尔,眼中的冷漠不像一个12岁孩子该有的,看得德尔心惊胆战。
“是你们先骗了我。”陆盐站起来,拿过了德尔那支分量十足的枪托。
昨天下午,捷森特跟德尔谈事时,其实陆盐就站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陆盐虽然恨赫淮父亲,但也知道赫淮是无辜的,他没想过要赫淮的命。
捷森特也保证过,他们只要钱,不伤人。
实施计划之前,每个人对陆盐都很友好,就连德尔也表现的很友善,等他们把赫淮绑到垃圾星,德尔的态度就变了。
陆盐不在乎德尔,因为捷森特才是主心骨,他一直以为,捷森特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直到昨天陆盐才突然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只不过德尔是言行如一的恶,捷森特却是面慈心狠的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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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盐朝他走来,德尔睁大眼睛,但越来越僵硬的肌肉,让他连睁眼都快做不到了。
德尔满脸惊恐,“你……想干什么?”
陆盐目光平静的叫人心惊,“教你怎么尊重女性跟omega.”
他话音刚落,就抡着枪托朝德尔的脑袋砸下。
德尔惨叫了一声。
莫克迪冲陆盐吼,“你疯了?我们是一伙的,要是捷森特回来了,你他妈别想要命。”
陆盐在蘑菇汤里,放了僵化药,喝汤之前,他给自己打了一针能激发潜能的药剂。
这种药剂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人类的新陈代谢,让肌肉达到最佳状态,激发潜在的能力。
但副作用也很大,会心悸、恶心、眩晕、四肢无力。
现在正是药效发挥作用的时候,陆盐没砸几下,德尔就血肉模糊。
见到这个场景,莫克迪一个激动昏了过去。
陆盐跟莫克迪瑞科无冤无仇,没要他们的命,只用强力软胶将他们捆到了柱子上,嘴里塞上破布。
这种强力软胶,虽然是军方淘汰下来的,但韧性十足,需要专业工具才能割开。
陆盐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旅行袋,将工厂现有的营养液跟急救药物,都放了进去。
莫克迪腰上别着一把手-枪,也被陆盐顺走了,他拎着旅行袋,快步走到赫淮面前,割开他手脚上的强力软胶。
赫淮身体滚烫,眼角烧得通红,他茫然地看着陆盐,长睫一颤一颤的,像冬日抖搂的枯叶。
陆盐拧眉,摸了摸赫淮的额头,给他打了一针退烧药。
用厚实的防寒服裹紧赫淮,陆盐背起他,拎着旅行袋离开了。
第4章
今晚出奇得冷,寒风如刮骨的利刃,直刺心肺。
陆盐顶着寒风,背着赫淮,不得已他又打了一针激发潜能的药剂。
今天他的运气差极了,刚离开捷森特的地盘,就遇见一个熟人。
这种鬼天气,垃圾星上的居民不是在赌场挥霍,就是在‘红灯区’找乐子,很少出来活动。
但也不是没有,变态就喜欢在夜里狩猎。
垃圾星原本叫N77,一百多年前,这里的暴民跟帝国联盟发生了一场战争。
原本就贫瘠的星球,因为这场战争更是雪上加霜。
后来帝国联盟意识到,N77根本没有价值让帝国耗费人力物力的讨伐,所以彻底放弃了这里。
之后N77这个名字渐渐被人遗忘,垃圾星成了它的称呼。
垃圾星上大大小小有很多帮派,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地盘,每个地盘都有自己的规矩。
能在这里生活的,都是穷凶极恶,被帝国联盟通缉的各类罪犯。
其中不乏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所以街头时不时就会出现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对此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在这片街区,凡是被肢解过的尸体,都是一个叫迪伦.布里登干的。
陆盐看见的这个熟人,就是迪伦.布里登这个变态。
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防寒服,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渍。
布里登身量极高,但却很瘦,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时不时抽搐的厚嘴唇,让他看起来很神经质。
看到猎物,布里登神采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是你。”看清陆盐的脸,布里登稀疏的眉毛皱成一团,“捷森特家的小孩?”
他一开口,陆盐就看见了他牙上的银色牙箍,尖端锋利,仿佛鲨齿。
陆盐是十岁那年跟着他奶奶搬过来的,他在垃圾星上已经生活了两年,一直受捷森特庇佑。
之前有一次,布里登差点对陆盐动手,后来知道他跟捷森特认识,才放弃了。
布里登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在垃圾星活下去,因为他只对没帮派庇佑的流浪者下手。
陆盐的手摸到腰上的枪,面上却很镇定,“我背上的人生了病,要去黑乔克那儿打针。”
布里登上下打量着陆盐,挣扎了片刻,最终给陆盐让了路。
陆盐松了口气,背紧赫淮快步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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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注射了两支激发剂,他的心脏超负荷跳动着。
耳边甚至出现了幻觉,陆盐似乎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又似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直到一道黑影,从身后将他罩住,陆盐才确定,自己听到的脚步声不是幻觉。
他猛地回头,布里登那张神经质的脸映在他瞳孔,陆盐呼吸一窒。
他迅速拔出腰间的枪,朝布里登开了一枪。
陆盐不经常摸枪,后坐力让他失了准头,只射中了布里登的手臂。
赫淮从陆盐的背上滑了下去,倒在泥泞肮脏的地上。
陆盐双手握着手-枪,正准备开第二枪时,在垃圾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布里登,猛地上前,扣住他拿枪的手,反手一折。
陆盐的枪被打飞了出去,布里登掐住他的下颌,将他提了起来。
粗大有力的五指扣在陆盐下巴跟脖子间,既让他感受到了窒息,又不会一下子掐死他。
看着面色痛苦的陆盐,布里登的眼珠爬满了蛛网一样的血丝,里面却闪着奇异的光彩。
他全然不顾自己肩上的枪伤,咧嘴笑着,银色牙箍若隐若现。
整个人看起来病态又神经质。
布里登亢奋的指尖都在颤,他挑开了陆盐肩上的旅行包,里面的营养液从拉链处掉落在地。
“这么多营养液?看来,你是打算从捷森特的地盘叛逃。”布里登神情愉快,“那你就不受他保护了……”
趁着布里登说话的功夫,陆盐铆足劲一蹬,悬空的腿踢中了布里登的下腹。
布里登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松了手。
陆盐重获自由后,想也没想,弯腰去捡地上那把枪。
但他刚弯下身子,头发就被布里登扯住了。
对方薅着他的头发,朝破败的残壁狠狠撞去。
霎时,整个世界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鸣笛般尖锐的声音,刺痛着陆盐的神经。
“你的眼睛可真漂亮,我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想把它挖下来。”布里登笑着,眸色却很阴冷。
他揪起陆盐的头发,水果刀尖沿着陆盐的眼睛描绘,发出喟叹,“还是少见的纯种亚裔。”
刀尖对准陆盐的眼皮,布里登正琢磨是带回去下刀,还是现在就挖出这双眼睛,突然响起枪的爆破音。
紧接着,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脑门。
布里登瞪大眼睛,甚至没来得及看谁开的枪,就倒在了地上。
陆盐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大脑一片空白,枪响时,他下意识看了过去。
赫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手里握着枪,神色害怕。
在陆盐看过来时,他立刻甩了手上的枪。
陆盐舔了舔唇,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一些,他跌跌撞撞站起来,拉起赫淮。
枪声很有可能会引来其他人,要是他们知道赫淮的身份,那就麻烦了。
得赶紧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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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星矿产能源非常少,好地方早被瓜分干净了,最底层的‘流浪者’,只能聚集在E区。
E区是贫民窟里的贫民窟,连循环供暖装置都是最差的,大多数流浪者,只能窝在一处早就挖空的矿洞。
陆盐带着赫淮钻进矿洞,引起了不少流浪者的打量。
他们看着陆盐赫淮身上的防寒服,流露出毫不加掩饰的贪婪。
陆盐神色冰冷,满脸血迹,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在这些或贪婪,或跃跃欲试的注视下,陆盐握紧手里的枪,眼眸如刀。
赫淮拽着陆盐的袖口,小心翼翼跟着他朝深处走。
虽然眼馋这两个孩子身上的防寒服,但忌惮着陆盐手中的枪,谁都没主动发难。
而且一旦有人出手,一定会引发哄抢,到时候谁都得不到好处。
陆盐知道这里危险,但没办法,外面零下几十度,待一宿会冻死的。
越往矿洞深处走,光线越暗,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盐这才拉着赫淮坐了下来。
赫淮似乎有些害怕,一直紧紧挨着陆盐,双肩微颤,低声啜泣。
陆盐忍不住的烦躁,“别哭了。”
意识到自己口气有点凶,况且赫淮又刚杀了人,陆盐的唇蠕动了几下,干巴巴地说,“明天送你回家,别哭了。”
赫淮靠近陆盐,黑暗中,他摸到了陆盐的脸。
“还疼吗?”他抽抽噎噎地问。
陆盐别过头,淡声说,“赶紧睡吧,补充体力,明天还要赶路。”
赫淮没再说话,又朝陆盐靠了靠。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盐感觉肩上一沉,赫淮的脑袋倒了过来。
人已经睡着了,他能听见赫淮均匀的呼吸声。
陆盐抿了抿唇,抬手摸了摸赫淮的额头。
不像之前那么烫了,但还在发烧。
他想喂赫淮两粒退烧药,却突然想起旅行包丢在了路上。
包里不仅有急救药,还有不少营养液,最重要的是,他母亲送他的星舰模型也在包里。
这一刻,陆盐沮丧到了极点。
心里难过,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手指无意识震颤。
他之前打了两支激发剂,现在副作用上来了。
陆盐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晕耳鸣,后背浮着虚汗。
一直难受到后半夜,他才浅浅睡了一觉,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但精神仍旧不好。
在矿洞里,陆盐对时间没了概念,惊醒了好几次。
每次醒过来,都要看一眼智脑,确认一下时间。
星际每个公民出生时,政府都会配发智脑,这相当于是身份证件。
光脑有定位功能,赫淮的光脑,早被捷森特处理掉了。
迷迷瞪瞪睡到凌晨五点半的时候,陆盐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
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他摸着黑,把赫淮的防寒服拉链拉紧,帽子扣到脑袋上。
赫淮睡得很沉,陆盐这样折腾,他都没有醒。
等把赫淮裹紧了,陆盐背起他,踉踉跄跄朝矿洞外走。
他们得在这群流浪者没醒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陆盐摸黑前行,一路不知道踩到几个流浪者,对方骂骂咧咧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到了洞口,才有了一丝光亮。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从地平线升起,外面的温度依旧寒冷。
刺骨的寒风吹来,一直熟睡的赫淮才被冻醒了。
赫淮支开眼皮,浓长的睫毛被冷风吹得打颤,他下意识抱紧陆盐的脖子,将脸埋进陆盐的后颈。
那个地方温暖干燥,还沁着好闻的气味。
赫淮彻底清醒后,对陆盐说,“我自己能走。”
陆盐体力透支的厉害,也没勉强,将赫淮放了下来。
赫淮不知道陆盐要去什么地方,乖乖跟在他身侧,经过了漫长的跋涉,脚步渐渐慢下。
陆盐回过头,看向赫淮——原本麦穗一样的碎金软发,失去了原来的光泽,一绺一绺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