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骏马并肩从眼前驶过,一棕一白,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子一起在马背上有说有笑地走过。
阳光照在泛着金属光泽的盔甲上闪着寒光,洛衣原本稍嫌瘦弱的身材包裹在盔甲内显得英姿勃发。
远远地沈清不知侧头对他说了句什么,洛衣勾唇轻笑起来,眉眼淡淡地弯下,唇角微微地扬起,带着愉悦又压下唇角克制着。
谢则晰看愣了神,那是他刚刚脑补的笑。是那样的吧,即使是开心也习惯性压抑着,虽只有一点点笑意,却连空气都溢满草香。
“大皇子,你在看什么?”
安凑了过来,立刻就看到了马背上英气逼人的两人,羡慕道:“沈将军和洛衣骑马的样子可真威风,我也想学。”
谢则晰猛转过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安无辜地看着他:“我说我也想学骑马啊。”
相似的场景和上一世的记忆重叠,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面前人换了张脸!
“谢则晰,你真的能分清楚他们吗?”
梦神大人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谢则晰一个战栗,整个人石化了!
他瞪着眼前的安,再看车窗外的洛衣,熟悉的面孔,完全迥异的气质,那表情,那动作……
外面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刺得谢则晰头晕眼花,他突然发现自己弄错了什么。。
错了!
竟是又错了!
这就是梦神大人的考验吗?谢则晰一瞬间后背湿透,心神巨震,外面的洛衣已经成为沈家一员,他竟将他拱手送人了!
大脑嗡嗡作响,谢则晰颓然靠坐在马车内,任身旁的安在一旁拉着他小声说了很多话也没接声,一直到马车在驿站停下。
天色已晚,今晚就要在此安歇。
分配房间时,谢则晰亲眼看着沈清和洛衣各睡一房才安心回屋。
安像从前那样身前身后陪着,谢则晰却挥挥手另给他安排了一间,让他跟着侍卫们去了一层,自己独自睡下。
今天突然迸出的大胆想法他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安和洛衣不对劲。
安突然的乖巧顺从、开朗爱笑,还有噬魂珠发作时的异常反应,无一不透着可疑!
洛衣反而安静的不正常,穿衣风格行事作风全变了,更重要的是沈清喜欢亲近他!
似乎没什么可怀疑的了,这两人根本就是被掉了个!
谢则晰冲动地想现在就冲安末房里去,找他质问、求证,问他是不是也被梦神大人送回来了?他故意扮演着洛衣的身份在看着自己犯傻吗?
谢则晰辗转反侧一夜,几乎没有睡。
一大早沈清便来请他下楼,准备了精致的早点等他一起吃完早早上路。
谢则晰眼光不由自主地寻找安末,见他正和其他侍卫站在一起等自己用早膳,看过去时他淡淡瞟了自己一眼,完全没有任何波澜,谢则晰克制住上前求证的念头,跟着沈清到了餐桌前。
沈清陪谢则晰坐着,见大皇子开始吃,其他人才各就各位缩在各自的角落里草草吃上几口。
谢则晰边吃边看几张桌子外的安末,沈清敏感地注意到了,“大皇子,是吃不惯吗?”
谢则晰回过神:“没有,咳,洛衣在你那里如何?听话吗?”
沈清:“洛衣很好,超乎想象的好,说起这个还要多谢大皇子惜才放人,不然洛衣就可惜了。”
谢则晰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安末有多好自己会不知道?
如果现在自己开口再要人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人是自己亲手送过去的,现在要回,要给个什么理由?
一顿饭吃的恍惚,脑子里全被安末占领了,再坐上马车出发时,谢则晰没让安继续跟进来,一个人躲在马车上隔着车窗看了安末一路。
明明是洛衣那张令自己憎恶的脸,一想到里面是安末的灵魂,瞬间就觉得那个人像发着光!
谢则晰心跳有些快,一夜间如同赌了场超刺激的豪赌。
还好他及时清醒觉悟了,不然将又是一场输的体无完肤的溃败。他找到安末了!
谢则晰的心情慢慢激动雀跃起来,可那个沈清太碍眼了,一路上一直黏着安末,总想逗安末笑。
中午歇息时,外面太阳很大。
洛衣的身子比较纤弱,即使安末的耐力已经很强大了,也抵不住这具身子本身的底子差。
谢则晰见他满脸汗珠,脸红的不正常,便发话找了个理由将安末带上了车。
谢则晰上了车发现安末并没有跟上,还在车帘旁皱着眉不愿靠近。
“进来喝杯水,你快中暑了!”
谢则晰给他倒杯凉茶递过去,安末犹豫了一瞬上前接过一口饮下。
谢则晰指指他身上沉重的盔甲:“把那些先脱了吧,再闷下去你的身子扛不住的。”
安末不懂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是为何,外面在侍卫队伍里的安并不比自己好多少,他不去关心安,关心自己做什么?
“不用,大皇子叫我来何事,您吩咐吧。”
“行,我吩咐,你照做,先把盔甲脱了。”
安末眉头压得更低了,在谢则晰坚持的命令性,犹豫着解开了盔甲。
果不其然,里面的衣服早被汗浸透了,白色的衣衫贴裹着身体,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肉色。
谢则晰一阵喉头发紧,将手中的巾帕递过去想要帮他擦汗,被安末闪躲了过去。
谢则晰的手停在空中,终于忍不住叫他:“安末……”
安末后退的身子一顿,看着他目光发冷,并不回应。
谢则晰跟着爬了过去,试图去抱他:“安末,你……”
“大皇子,您认错人了,我是洛衣,您的安在外面。”
“不,”谢则晰放软了语气:“安末,别和我赌气好不好,我知道我又没认出你,我认错了,你原谅我?”
马车在官道上小跑起来,几处低洼的小坑驶过车身重重摇晃了一下,谢则晰没稳住顺势朝安末压了过去,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安末后背重重撞在了车板上,疼得钻心。谢则晰心疼地轻抚后背,一遍遍安抚:“疼吗?是不是撞疼你了,安末。”
“谁是安末?”
安末用力挣开他爬起来,一把抓起了自己的盔甲。
“大皇子,您看清楚再叫,我不是什么安末!”
安末冷冷鄙视他一眼,随即套上盔甲就跳下了车。
谢则晰没想到他会否认的这么坚决,追出马车时见他已经骑马追上了沈清,两人并肩前行,越行越远,他根本不愿再回头看自己一眼……
第25章 冥渊深处25幻境5
长长的车队在林道上排成了长龙,侍卫们紧跟在车辇旁,守卫的却是一辆空车。
谢则晰以在车内太闷想透气为由,也骑了马跟在沈清和安末身侧。
安末不理他,他就和沈清聊,夹在中间让那两人一路也没搭上几句话。
天黑时,在路过的驿站安歇下了,疲累了一天的侍从们早早服侍主子们简单洗漱后安睡,只留一队守卫在外轮流守夜。
今晚的月被浓云遮住了,微风吹过树影晃动,几乎看不清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黑影顺着房檐悄无声息地避开守卫,向某一间房快速移动着,趁着侍卫转身的功夫闪身跳入了屋内。
屋里漆黑不见五指,只能凭床上那人浅浅的呼吸声找到目标位置。
黑影幽灵一样靠近过去,还没任何动作,床上浅眠的人就一脚飞踢过来,差地直击面门。
黑影飞速避开,发现人没睡着忙往后退,被床上那白色身影追着袭来。
两人实力相当,打得难分胜负,最后黑影凭借身材优势将人反手按在了墙上。
黑影故意压紧了他,将他禁锢在墙和自己中间动弹不得。
洛衣这具身体已经发挥到了极限,和谢则晰一番争斗打的体力不支终于在一丝停顿间被逮着时机拿下。
安末全身虚脱,不由烦闷这具身体真是弱的可笑!
“还不承认吗?洛衣可没这么好的身手,你是安末!”
“大皇子半夜不睡,潜入我房内就是为了说这个?”安末挣了一下又被谢则晰再次按紧了身子。
他的手在安末身上由压制慢慢变成在他扭疼的手臂上轻轻按摩着,帮他消除不适。
“你不承认,更不愿和我相认,我只能出此下策。”
“承认又如何,谢则晰,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你的心意早在最初就已经表达清楚了,你要季炀!”
谢则晰松开手,第一次听安末提及对当年事的感受。
“我知道当初的选择伤害了你,我是选了季炀,可安末,我并没有放弃你!”
“呵,”安末悲凉的微笑:“没有用的,无论你再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信你。”
“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有什么意义呢,你早知季炀会背叛,也已知道了真相,重来一次又能怎样,这已经不是选择题了,重来一次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安末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疲惫地走回床边坐下:“你走吧,我累了,想睡觉。”
他身上的疲倦那么明显,阴影里透着颓靡,谢则晰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似乎无论再怎么解释,安末都不会再信他。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安末躺下闭上眼,听着房门打开又慢慢关上,那人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在黑夜里。
哥哥的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想回去了……
第二日,队伍照旧出发。
离开了此处最大的一座城,慢慢朝着偏僻的荒山走去。
安末知道这一路可能并不会太平,太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铲除谢则晰,虽做足了准备,但一切发生时,还是很突然。
密林里疯狂射出的箭雨目标直指队伍中最豪华的车辇,瞬时车仰马翻乱作一团。
好在谢则晰并不在马车中,仍骑着马跟着安末,才逃过一劫。
剩下的就是搏命厮杀了,密林里冲出的黑压压影子与沈清的人对上,谢则晰第一时间锁住安末的身影,牢牢护在他左右帮他挡住箭雨。
“你让开!”
谢则晰一刀砍断飞来的利箭,回头:“你现在是需要被保护的洛衣,柔弱的很呢,你想暴露?”
什么?
安末忍住动手的冲动,被他这么一说,只能顾虑着身份左闪右躲,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靠谢则晰保护。
谢则晰眼角瞥过一支飞来的箭,闪躲的刹那犹豫了一下滞住身形,让那支箭直直地***了自己的胳膊上,一阵钻心的剧痛!
“谢则晰!”
安末没想到他会没避开,脸色微变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谢则晰嘶嘶吸着气,疼得嘴唇微抖:“好像扎骨头上了。”
安末一听心紧了紧,将他拉到身后挡住,换自己帮他杀退袭来的刺客。
沈清效率很高,除了一开始措手不及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稳住了局面,将刺客连杀带捕,杀退了这一波!
回过头才发现大皇子受伤了,车队又慌慌张张找来大夫给谢则晰看伤。
没伤着骨头,可箭上有毒,好在大夫能治,谢则晰软软地躺在马车上,等着喝药。
安担心不已想要上前侍奉,可被谢则晰拒绝了,直接点名让洛衣来照顾,其他人只能留在车外。
安委屈的红了眼眶,明明出府前还围着自己各种追求,那深情的眼眸他不会认错,大皇子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得了,怎么一出来就变脸了呢?
男人的新鲜感这么容易消失吗?洛衣明明是他之前不要的呀,现在唱的又是哪出?安自问自己外形容貌更胜洛衣一筹,此刻莫名被比下去气得饭都没吃,满脸不甘。
大夫药熬好了,安末递过去:“你喝药。”
谢则晰皱眉指指自己缠裹着绷带的右手:“我受伤了,你喂我。”
安末黑脸,堂堂战神连个流箭都躲不过去,还在这里装柔弱,他很难相信谢则晰不是故意的。
安末拿起碗,看在他是因保护自己才受伤的份上忍着喂他喝了药。
最后一口时谢则晰故意呛着,药汁喷洒出来弄了一身,顺着衣领流进了脖子,满车苦涩味道。
“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帮我擦擦。”
安末忍,拿过巾帕擦拭他的唇角,被他突然张嘴叼住,咬住了巾帕。
安末瞪他:“松口!”
谢则晰轻笑:“你擦太用力了,我疼。”
安末心里想翻白眼,又忍住:“抱歉大皇子,我会小心的。”
谢则晰得逞后慢慢松口,让安末把手伸进衣领擦净脖子上的药渍。换衣衫时安末忍得耳根都红了,看得谢则晰心痒难耐,差点将人扑倒。
等谢则晰终于折腾完,安末拉开距离冷冰地撂下一句:“大皇子好好休息养伤,我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不等谢则晰再找什么理由,安末快速退了出去,坐在车尾生闷气。
这个身份太被动了,总是被他一句话就困住,想回避都难。
安末的心在马车的颠簸中,晃得乱七八糟……
谢则晰在车里没消停多久,很快又嚷嚷着马车里闷,想要出去骑马轻松一下。
安末去给他牵过一匹,谢则晰挑眉:“我手臂受伤了,拉不了缰绳。”
那什么意思?
谢则晰指指马背:“你和我一起,帮我拉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