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安末更不安了,不想让兰缇为他违规犯险。
“你去和那个人类谈谈,他现在是个黑户不归三界管,想给他补上造假得造一整套,让他乖乖配合补一下转世手续,我和冽风去想办法。”
“好。”
兰缇和冽风匆匆走了,剩下安末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消化。
搓搓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安末只身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将商议出的结果告知了谢则晰。
兰缇和冽风这一走,直到冥府的血月快要沉入忘川才回来。
虽是棘手的浑水换珠操作,但好在一切还不算难办。多找几个关系交好的兄弟帮帮忙,还是能遮掩过去的。
回去后看到安末还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
“怎么没回去?坐办公室干什么?”
冽风倒了杯水递给兰缇,回头问,“和那个人类交涉过了吗?”
“嗯。”
“答应了吗,会配合吧?”
“答应了,但他提了一个条件。”
兰缇喝水的手顿住,“他说了什么?”
“这三世必须让那个背叛害死他的人一起陪着,要报复,若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就是拼着神魂俱灭也不会配合我们。”安末老实地重述了谢则晰的话。
“害死他的人?他生前发生了什么?”
安末打开投影调出他已经看了两遍的谢则晰亡故原因:
谢则晰十岁那年父亲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家境富足的谢家成了这个私生子的野心目标,从小就筹划着顶替谢则晰,独占谢家产业。
谢则晰大学时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他的初恋,两年后被他的便宜弟弟勾引到手。背叛、欺骗、利用后,谢则晰一败涂地,于34岁生日那天,在异国他乡被自己的恋人亲手刺穿了心脏。
原本应该凄惨地结束这一生,可安末没来收魂,他的尸体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躺了十几天,血早已流光,直到有个捡垃圾的把他捡了回去。
他的生命被定格了,定在了不死不灭的34岁,胸口的伤口一直开裂着,永远不会愈合,那是他死亡时的状态,饱尝锥心刺骨疼了三百年。
在他浴火回归准备狠狠报复时,那对贱人遭遇了空难,双双去世。
谢则晰一下子没了复仇对象,这股邪火足足憋了三百年。
“所以,他要报复他弟弟?”
“不,他要报复他那个恋人。”
屋子里沉默了,兰缇轻揉额角,“那人怕是早轮回转世多少次了,哪里还找的到,就算能找到,也不能任意改变他人命格。”
这也正是安末一直苦恼的。
事情更复杂了,若只是个普通人类,威逼利诱怎么都好说,偏遇见个身份特殊的,还心存怨愤,纠缠不清。
“除非……”冽风摸摸下巴。
“除非什么?”
“除非找个人顶替了陪他演完这场戏,他了了心愿不再发狂惹麻烦,事情也就解决了。”
“……”
果然只有邪门歪道的人,才会想出这么邪门歪道的办法,这不明摆着骗人吗?
“反正都已经转世三百年了,谁还是当初的谁啊,随便找个谁弄到他面前,他都不会认得的。”
“找谁?我们不能随便动他人命格。”
“这么棘手的事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神帮忙……”
冽风嗤笑一声,“那就你自己去,陪他玩三世,再把他一收割,完事儿!”
“……”
“……”
两兄弟面面相觑,这样——可行吗?
数日后
兰缇在一旁对冥鸦百般叮嘱,却依然觉得不妥。
“要不还是随便找个下人去吧,你从小就没离开过冥界,更没在人间生活过,我……”
安末:“哥,祸是我自己闯的,我自己解决,您不也说了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我刚好完成任务,有休假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可他是要报复!”
“没事,就当补偿他了。”
兰缇无奈,不放心地拿出一条黑色细金属链戴在安末手腕上,“我会让冥鸦一直跟着你,保护好你的,这条手链是我用梦灵织的,能护住你魂脉不受损,万一他真的用残忍手段报复……你的魂魄可以随时离开,免受肉体之痛。”
“嗯。”
“还有这个。”
兰缇幻出无数银光梦丝拉出一个木偶般的人类,“我给你织了这个肉体用,是按谢则晰恋人的模样塑的。”
安末惊讶,上前伸手轻触那个人身,那人偶居然怯怯地一缩身子,胆小地缩成了一团。
“他,会动?”
“嗯,我注了一丝梦灵在里面,他会做出正常人类的反应,但是没有思想,关键时刻你魂魄若真脱离了肉体,他也暂时不会露馅。”
“哥,”安末没想到哥哥会如此细心,为他考虑了这么多。
兰缇再次叮嘱,“顶替只是为了助他修满六道劫,但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感觉到危险就立刻撤身,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哥哥。”
“好。”兰缇将他揽入怀中,“人界很复杂,你不要在里面牵扯过多。”
“嗯。”
“哥哥等你回来。”
“好。”
………………
长长的黑暗甬道过去后,前方是流光涌动的虚空之门。
安末走在前面,引领谢则晰去往哥哥安排的第五时空。
脚步的回声在寂静的四周更显空荡,安末忍了一路没忍住,还是开了口,“你那么恨他?”
谢则晰已经没了初见时的疯狂,一张脸阴郁冰寒。
“恨。”
“你,会怎么报复?”
谢则晰没有回答,就在安末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从牙缝里挤出了无边恨意,“千刀万剐,饮其血噬其肉都不足以消我所恨!”
安末不禁打了个冷战,就——那么恨吗?
他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已经三百多年了,恨能延续如此之久?
谢则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虚空之门,一想到马上就能再次见到那个人,他兴奋的灵魂都在颤动!
那个他爱了三百多年,也恨了三百多年的人,他们之间的账,终于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将这一世两人的身份提前告知,安末率先踏入了轮回之路……
第一卷 青梅竹马
第1章 青梅竹马1 六颗牙的报复
安末一动不动地躺在女人温暖带着乳香的怀里,斜瞥了一眼身旁和他同样姿势被抱在怀中的谢则晰。
两位大学闺蜜兼新晋妈妈正一脸幸福地分享彼此的育儿时光。
“还是你家末末乖,不哭不闹能吃能喝的,为什么我家小晰就死活不吃母乳呢,郁闷死我了!”
两位好友一起结婚一起生子,理所当然地住在了同一家医院待产,可生出的宝宝性格却截然相反,一个安静一个暴躁,一家欢喜一家愁。
眼看又到了喂奶时间,安末余光一瞟,看到了窗口正歪着脑袋往里看的冥鸦。
他默默退出那个肉^身,走到窗台边坐下,冥鸦亲昵地落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往里看。
谢则晰已经涨红了脸又开始发脾气了,又踢又哭死活不愿意被喂,弄得程家手忙脚乱只好放弃母乳喂养,忙着冲奶粉安抚小祖宗,而另一边人偶小安末已经乖乖地搂着妈妈开餐了。
“主人,你怎么不去吃饭?”
安末侧过头看它,良久后突然伸手拔了它屁股后一根毛,冥鸦惊叫一声飞起,疼得差点撞上窗户。
嘴欠得了惩罚后,冥鸦哼哼唧唧地又重新落回来,“梦神大人的人偶可真是太好用了,不然您还得从婴儿做起,实打实地感受一次做人的乐趣。”
安末懒得和他讨论这个话题,腿一抬跳下了窗户,向着医院大门外飞去,临走时还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还在做婴儿的谢则晰。
带着记忆重生的滋味,可没那么好受!
安末去影院看了两场电影,又去海洋馆看了会儿海龟,直到天黑才和冥鸦晃悠回去。
病房里小安末已经睡着了,谢则晰还在哇哇大叫,那群大人围着他不停地找哭闹原因,只有安末知道,他是想去卫生间了,硬忍着不愿用尿不湿那种东西……
婴幼儿时期安末几乎未曾参与,那个不需要思考的人偶足以应付一切。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灵魂游离状态,反正无聊,就把这个陌生空间逛了个遍。
有冥鸦陪着,旅行看海,周游世界,偶尔回来看一眼自己的肉身,再同情一把谢则晰,感觉真的像是在休假。
只是他失去了法力,在哥哥送的那条黑色手链的帮助下才能灵魂出窍,没事出来飘忽游荡,有冥鸦护着,也算安全。
从前的他来人间只为收割灵魂,从未好好感受过这个世界,现在没了工作催促,他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坐山望云、听潮看瀑,连街头的流浪歌手都能让他停下来安静听上一整天。
这一路看了许多风景,见了许多人事,这里和冥界完全不同,多了很多颜色,很多温度,人与人之间纠缠着无数说不清的情愫,好的、坏的、痛苦的、愉悦的、爱慕的、思念的……比他之前工作的地方复杂多了,也有趣多了,他逐渐在这里找到了些许乐趣。
哥哥也曾来看过他几次,看他还算适应渐渐也放下了心。
在外游荡小半年后他重新回了他的家,小安末已经快一岁了,除了吃喝拉撒依然什么都不会,隔壁谢则晰已经会跑了……
“主人,您再不回身体里这家人会以为自己生了个傻子,您都一岁了连翻身都不会。”
“……”
黑暗中床上那女人一脸疲倦地搂着婴儿,没睡一会儿人偶醒了大哭起来,女人慌忙起身给婴儿喂奶,困乏的神态看得安末微微皱眉。
他站一旁等着,女人喂完孩子后疲惫不堪地在人偶脸颊印下深深一吻,“我的宝贝小末,一定要健康长大啊……”
女人的声音很软,让人心疼,他略犹豫了一下,探身进那具小小的身体里,将脸贴近温暖的怀抱,老实安稳地睡了一夜,让女人后半夜睡了个完整觉。
安末开始减少时间出去游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孩子。
他的新身份是个还算小资的家庭,名字叫陈末,和谢则晰是对门邻居,两家关系好的不分彼此,和他几乎是在一家养大。
谢则晰现在叫程晰,家境比他稍好些。想到以后这个叫程晰的会对自己疯狂报复泄愤,而两家关系又那么好,有一天自己真被程晰折磨死了,那两家今后的局面还真是惨不忍睹。
安末有些遗憾,可惜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被命运的齿轮推着往前走……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暖出一室奶香。
一场沉沉的酣睡后,安末在刺痛中惊醒。
他睁开眼,看到小床上的谢则晰已经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身边,正用他刚长出来的六颗牙啃着他的胳膊。
两人四目相对,安末没有动,谢则晰也没有松口,看到他醒反而故意又加重了力道。
嗯?什么意思?
所以他的复仇是要从现在就开始了吗?
安末皱了皱眉,没有哭,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奶娃。
谢则晰圆乎乎的小脸上目光发寒,瞪着安末,牙齿狠狠嵌入皮肉。
安末往后退,企图抽回自己的胳膊,却没成功,反被他逼进了小床的角落。
从他的眼神中,安末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哭。
就在他犹豫是配合着哭两声让他如愿,还是不理会他时,两个女人进来了,大呼小叫地分开了他们。
从这一天起,安末知道,被折磨的日子要开始了……
…….....
“老大!我把那小子骗到小巷子里了,小胖刚弄了一盆水泼他身上,可精彩了!”
程晰从堆满积雪的花坛上跳下,大手一挥:“走!看看去!”
南街的小巷是孩子们玩耍的老基地,几分钟的路程很快便到了。
陈末从头到脚滴着水,身上的棉衣湿透了,嘴唇冻得发青,想回家却被小胖堵着不让走,两人正僵持着。
“呦,你俩干嘛呢?玩泼水节游戏呢?”
程晰身后跟着三五个小孩,跑过来一见陈末的狼狈模样便夸张地大笑起来,还给小胖使眼色点赞!
程晰挑眉轻笑,上前故作关心道,“陈末,你怎么把衣服弄湿了,赶快回家换一换吧,让你妈妈看见了又得说你。”
陈末看向他,程晰没看到预想中的泪脸,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却还是把他从小胖那里解救出来,带回了家。
进门后陈妈妈果然叫了起来,“怎么弄成这样!末末,这都第几次了,为什么总是把衣服弄破、弄脏、要不就是弄湿,你都出去干什么了?!”
“阿姨您别骂陈末,他不是故意的。”
“你看人家程晰,从来不惹是生非,还每次都帮你说话,你这孩子在家挺省心的,怎么一出去就闯祸!”
陈末没有反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年程晰在背后搞鬼欺负他,当面做好人。
他比自己会做人多了,上到老师家长,下到院子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懂事、聪明、学习好、能力强就是他的标签,总是默默替他背黑锅的自己反而成了不合群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