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黎戈瞳孔的色泽深得像汪海洋,“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我的主人,也可以用铲屎官来形容,就是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养的小宠物的主人。”
顾黎戈的指尖摩挲着键盘。
很少有人知道,他生气或是不耐烦时,情绪的表现便是下意识摩挲什么东西。
“他对你,很重要么?”
余扶寒点头:“是,非常重要。”
是重要到,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的命分给对方一半的程度。
把整条命都给过去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想这样,如果这样的话,那……他的小铲屎官,不就又是孤零零的&—zwnj;个人了吗?他得陪在他身边才行呀。
他答应过的,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他孤独。
他会永远陪着他。
他迟早有&—zwnj;天会找到他。
顾黎戈身子微微绷紧,脊背僵成了&—zwnj;条直线,侧脸线条轮廓紧绷。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他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情绪,然而那情绪却像是洪水一般汹涌,指尖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在这无言的寂静中,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zwnj;定要找到他不可吗?”
他的声音冷硬得像块巨石,再锋利的刀木仓也无法在上面留下&—zwnj;丁点痕迹,亘古不变、冥顽不灵。
余扶寒:“&—zwnj;定,我答应过他。”
顾黎戈使劲闭了闭眼,又问:“找到他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余扶寒犹豫了会儿,要不要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可随即他又想,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不能再说出来的了。
“应该是和他待在一起,我本来就是他的猫。”
顾黎戈猝然站了起来,僵硬道:“我有些困了,明天再说吧。”
余扶寒不明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开。
他疑惑的想,顾黎戈怎么突然觉得困了?他的事情不是还没处理完吗?笔记本都没有关。
余扶寒抿抿唇,伸手帮顾黎戈关掉了笔记本。
屏幕暗下去的同时,周遭的灯光也跟着消失殆尽,大灯被熄灭了。
漆黑的笔记本屏幕上唯一折射出的光线,就是不远处亮着的&—zwnj;盏小台灯。这光亮让他能够看见身后,顾黎戈正坐在床沿,挺拔的背影平白显现出几分落寞。
他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顾黎戈这么反常的原因。
是因为,找到小铲屎官之后,他就没有猫可养了吗?
莫名的,余扶寒想到了他不久之前看到的那只灰色英短。
有了&—zwnj;只新的猫,应该就不会在意从前的那一只了吧。
余扶寒掏出手机看了眼。
他那天叉掉了界面,浏览记录中仍然存在着。
那只灰色英短没有被买走,主人更新了新的消息,她下个月就要出国,再不抓紧,小猫咪就没了。
余扶寒短暂的走神了&—zwnj;会儿。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按下了“确认付款”的按键,账户上&—zwnj;下就被划走了&—zwnj;大笔钱。
这只猫,是他的了。
不,是……顾黎戈的了。
余扶寒按灭手机屏幕,微弱的灰色光芒投射进他瞳孔中,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都被染上了&—zwnj;层浅浅的灰翳。
他关掉手机,化身成小猫咪,哒哒哒跑过去,在顾黎戈怀里睡好,爪爪扒了扒他的领口,小尾巴也跟着探了进去。
他小小声的“喵”了几下。
以后你就要有新的猫猫了,虽然它没有我好看,但你不要嫌弃。
毕竟像我这么好看还聪明的猫猫,全天下仅此一只。
……可我不能当你的猫猫,我有主人。
余扶寒想着,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听到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挣扎了几下,顺从那声音说的,从猫变成了人。
后腰搂上来一只冰凉的手。
他感觉自己的脸侧向了&—zwnj;边,随即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落到了唇上,湿湿的,很轻。
先前那道声音又响起来。
“有我&—zwnj;个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别人?——怎么这么贪心……坏猫。”
他想挣扎,思绪胡乱想着,他才没有,他原本就只要&—zwnj;个铲屎官的。
“小鱼一点都不听话,坏孩子要受到惩罚。”
他张了张嘴试图辩驳,随即便感到唇被什么封住了,&—zwnj;个字也说不出来。
余扶寒的思绪努力挣扎,直到唇角被人咬了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出来,这感觉&—zwnj;下就激起了强烈的情绪。
他“唰”的睁开眼,正对上另一双漆黑如寒夜的双眼。
那双眼很冷静,沉寂的像多年未用的古井深谭,又或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上天空,闪烁着骇人的电光。
余扶寒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咬破他唇瓣的是顾黎戈。
他眸子里浮现惊愕,伸手把人推开,被吓的蹦到了大床另一边,险险掉下去,箍在腰上的手又把他拉了回来。
顾黎戈看着他,声音淡淡的,“你醒了。”
余扶寒:“嗯……嗯?”这是在说什么?
顾黎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咬你?”
余扶寒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懵”,思路完全被他牵扯着走,“你咬我做什么?”
顾黎戈:“因为我生气。”
余扶寒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顾黎戈手&—zwnj;用力,余扶寒被迫贴上了他。他则垂眸,那双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翻卷着许多余扶寒看不懂的情绪。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姓萧的,他不在乎你,否则你为什么会在荣涅身边这么久,他早就已经把你丢下了,可你还在找他,他根本……”
“他没有!”余扶寒打断他的话,面上浮现气愤,两颊也鼓起来了,头一次,他这&—zwnj;双眼变得晶亮不是因为期待和好奇,而是愤怒。
顾黎戈顿了顿,自顾自道:“他根本没有找过你,这么久以来,他都让你在外面待着,你为什么又&—zwnj;定要回到他身边。”
余扶寒瞪着他,“我说了他没有!你闭嘴!不准你这么说他!”
顾黎戈:“我说的是事实,你离开这么久,他说不定早就有了别的猫,他会像宠爱你&—zwnj;样宠爱别的猫,他只认为你是一只没什么用的猫。”
“是他不要你了。”
余扶寒变成猫狠狠挠了他两下,飞速跳下床,到猫窝里躲着去了。
黑暗中,是顾黎戈提高的声音,坚定的重复:“他不要你了。”
余扶寒气鼓鼓的,两只小爪子把耳朵摁下来,不听他鬼扯。
……顾黎戈怎么会知道,他根本不会知道。
小铲屎官过得都是怎样的生活,他活在那样的房子里,他现在还有没有活着都不确定……
顾黎戈怎么能单凭这件事,就随意评价他的小铲屎官。
坏人!
顾黎戈是王八蛋!
第二天天没亮余扶寒就跑了。
他要去补拍&—zwnj;组杂志照片,原定的主题和很久之前的主题撞了,发过去后才发现这个问题,他这边只能重拍。
休息的间隙,荣涅拿了杯奶茶过来。
“怎么这么不高兴,谁又惹你了?”
余扶寒正愁没人撒气,&—zwnj;股脑的把昨天的事跟他说了。
荣涅愣了愣,确认道:“你只是挠了他&—zwnj;爪子?又骂了他两句???”
余扶寒:“对啊,房间太黑了我也没看清挠的是哪儿。”
荣涅满脸不可置信:“余小鱼,我把你捡回来九年,我上次不小心说了这个小铲屎官&—zwnj;句,你打碎了我两个宝贝,记仇记了三个月,还把我的青铜器拿去拍卖了,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余扶寒不耐烦道:“那要我怎么样,我又不能咬他&—zwnj;口,他骨折了怎么办?我岂不是还要照顾他。”
荣涅:“……”
他抱着自己伤透的心去角落里琢磨,突然琢磨出不对劲来。
余扶寒为什么会和顾黎戈睡一起?
他嘴角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脾气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狐疑的看了眼余扶寒,后者把奶茶杯吸管咬的咔咔作响,见他看过来,心情不好的说了句:“不准看我,转回去。”
脾气还是这么蛮不讲理。
荣涅抽抽眼角,收回视线,右口袋里余扶寒的手机“嗡”了声,他习惯性的拿起来看。
——抱歉,我不是故意咬伤你嘴角的,我道……
发信人是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叫……金大鱼?信息也有些……奇怪。
荣涅面色古怪。
他问:“金大鱼是什么东西?”
余扶寒顺嘴就答了:“顾黎戈那个王八蛋。”
他说完,突然发现不对劲,“你突然看我信息干嘛?”
荣涅&—zwnj;脸无语:“你以前的信息都是我看的好吗?”
想起屏幕上的信息,他又来了精神八卦,摁开手机,把那行字凑到余扶寒面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嘴上的……”
余扶寒&—zwnj;脸冷漠:“走开,不关你事。”
荣涅:“我好歹养了你九年,吃我的用我的,你现在居然……”
“可是荣涅,”余扶寒打断他,抬眸望过去,“——这几年,你&—zwnj;直试图从我身上找到别人的影子。”
他那双眸子灰中揉着黑,两者相互掺杂却又相辅相成,透出一种奇异的干净与透亮来。
这世上没有任何&—zwnj;件事能逃过他的眼,他看得通透,活的迷糊,却又甘愿糊涂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晚上:
余扶寒:他居然骂我的小主人!我挠不死他!我要跟顾黎戈绝交!
第二天晚上:
余扶寒:好了我原谅你了。
只是说了一句就被记仇三个月的荣涅:?感谢在2021-04-1518:53:17~2021-04-1618:1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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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赶跑了荣涅,余扶寒解锁手机,看也没看新消息,径直把备注为“金大鱼”的号码拉黑了。
猫猫生气了。
后果非常严重。
他想了想,怕自己忍不住去看,把消息栏也清空。
他气鼓鼓的想,顾黎戈真是讨厌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余扶寒打开游戏,低头去喝奶茶,被咬的扁扁的吸管不小心戳到嘴角,破损的伤口发出阵阵疼痛。
哦,不止骂了小铲屎官,还咬伤了他的嘴。
余扶寒一脸冷漠的想。
顾黎戈果然是个大猪蹄子。
这人昨天晚上明明就是故意把他咬醒的,却避而不谈这件事,反而训斥他的小铲屎官不合格。
……他也不合格,哪儿会有铲屎官半夜偷偷亲自己宠物的!
余扶寒已经有点分不清,他是因为什么生气了,究竟是顾黎戈趁他睡着,让他变成人逗他这件事让他生气些,还是顾黎戈诋毁小铲屎官更让他生气些。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他居然判别不出,他是因为什么在生气。
他暂时还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总之,他很生气,他要把顾黎戈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安安心心忙了一整天,余扶寒抽空去了《离歌》杀青宴,得到消息,临时补拍了个别镜头,又是忙到深夜。
这时开始下小雨,王导喊了停,他们才得以解放。
走出片场的刹那,余扶寒还以为他自己忙出幻觉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车。
男人站在车门前,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黑色的直长柄伞,白皙的手背和伞柄形成鲜明对比,他身形挺拔,站如青松,从伞下抬头,目光穿过了漆黑的雨幕,直直朝他看过来。
他的眼里好像凝聚了很多东西,比周遭淅淅沥沥的小雨形成的雨幕还黑得多。
身后荣涅推了推他,道:“我先走了。”
片场外只剩下两人。
顾黎戈撑着伞走过来,伞沿朝他歪了歪,雨点顺着伞面滑落,滴滴答答,汇聚成一条小溪流。
余扶寒冷脸看着他。
顾黎戈道:“我来接我的乖小鱼回家回家。”
余扶寒:“我不乖,也不是你的。”
顾黎戈碰了碰他被打湿一点的肩头,“先上车再说好不好?”
余扶寒:“不好,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着你走,而且外面雨很大,我不想打湿我的鞋。”
顾黎戈把伞塞到他手中,在他面前弯下腰,“上来。”
余扶寒盯着他看了许久,才不情愿的趴了上去,他撑伞也不好好撑,坏心眼的让顾黎戈半个肩头都打湿了。
顾黎戈任劳任怨,一句重话都没说,把人背到车里,自己收了伞,淋了两秒的雨才坐上车。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气温也开始骤降。
顾黎戈摊开毛毯,把生气的小猫猫裹起,捂得严严实实的。
余扶寒提醒他:“我还在生气,不想回你的公寓。”
顾黎戈像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好脾气的任他折腾,“那要怎样才不生气?”
余扶寒耍无赖也耍的理直气壮,“没想好。”
顾黎戈的动作顿顿,敲敲挡板,让司机开车,又转回来道:“我帮你找,那个姓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