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失语，但心里都充满了脏话，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道：“那么，这个计划，拥有可行性吗？”
　　“当然没有，”旁边的诸一梦叹了口气，“天灾与人类，是两个物种，所谓的消灭心灵隔阂全人类成神，并不在可行性，大家还记得在昭阳市，曾经有一个叫人面泥的天灾么？”
　　大家当然都记得，那个天灾就是无数人类尸体融合成的巨怪，它会攻击所有动物，成为它的一部分，在上个历史线里，曾经毁灭过许多城市，炮弹能炸伤它，但无论将它炸成多少块，最终它都会自我拼合，人类沾上一点，也会被感染融入其中。
　　“如果不同人类强行融合，那相当于放弃‘自我’，所产生出来的东西，自然也不是人类，连自我都失去，当然也就称不上成神了。”诸一梦为众人解释，“就现在食用污染粮食的人类近况来看，他们更大的可能，是在供养什么，但信息太少，还不足以让我们做出准确判定。”
　　于是话题又转移回来。
　　如果要派军机进入浓雾长途奔袭，就必须守望司的人支持，但进入浓雾后，该怎么做，还需要诸晨一起来商讨计划，他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人类中最有经验的，无人可比。
　　至于他身边的何罗，就更不用说了。
　　……
　　清晨，大雪已经下了一天，在道路上铺起厚厚的雪，喷泉水池早就结上了冰，将整个世界都遮蔽得雪白。
　　高层楼上遥望远方，还能看到不远的河岸上有年轻人穿着冰鞋，在河面上来来回回。
　　何罗懒懒地蠕动出被窝，在窗户后来看了一会，便起身，去卫生间洗洗刷刷。
　　今天去哪里玩？
　　听说城南有个啥庙会，还是哪个会场剧院？
　　唉，这些城市都不怎么热闹了，显得很无聊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们都出来呢？
　　何罗用触手托着头，陷入深思。
　　“阿星，你说，怎么才能让大家都出门呢？”他叼着牙刷，转头问。
　　阿星才刚刚醒，还有些睡眼朦胧：“不可能的，除非网断了，否则他们不会出来的。”
　　“这么简单的么？”何罗一喜，没有半点犹豫，欢快地把触手伸到了旁边的插头里。
　　“你别……”阿星的话到底晚了一步。
　　几乎瞬间，周围几条街区同时停电，再过几秒，整个城区的电都停止了，周边数个变压站里，警报声长鸣，整个城区中心仿佛有了一个电力黑洞，在疯狂吞噬周围的电力。
　　“断闸，快点拉闸！”有领导大声道。
　　“不行啊，中部地区的高压电还在输送过来，直接拉闸会引起巨大损失的！”
　　就在讨论的几句话里，整个城区的电力都陷入了瘫痪，并且还在蔓延。
　　这下再没有人质疑了，立刻有人前去关闭与异常地区的电力连接。
　　但让人恐慌的是，拉闸之后，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失——就好像两根断开的电线之间，转换成了无线输电一样，让相关人员整个三观都崩溃了，大呼这不科学。
　　还有人苦中作乐地脑补：如果现在是夜晚，在卫星上一定可以看到一个黑洞样的光圈在明亮的城市群里迅速扩大……
　　北方最大的电网中枢很快就收到消息——他们的电网频率是统一的，平时大大小小的电厂协同频率，可是现在整个电力系统的表针指数都摇摆转动起来，像潮汐一样蔓延而出，引起整个电网的大规模震荡，功率、电压都摆动起来。
　　一旦动荡超过电网可以应对的范围，会导致电站停机，那想再重开，就是大麻烦了。
　　另一边。
　　“阿罗你冷静点……”阿星顿时被惊醒了，慌乱地扯住他的触手往外拔，“断电不可行啊，只要断网就可以了！”
　　但何罗的触手可长可短，他拉了半天，除了在脚下拉了一长圈水管一样盘旋的触手外，毫无作用。
　　“为什么不可行，这样不是更简单吗？”何罗天真地看着他。
　　“因为，断了电外面也没有玩的，他们就不会出来了，”阿星立刻想到了理由。
　　“这样的么，好吧。”何罗作势要收回触手。
　　“别，你慢慢降低用电，不要一下子收回来，不然突然间在电网里出那么大的电力缺口，会引起更强烈的震荡的。”阿星惊得汗都出来——逐鹿城都一百多年没有大范围停电了，也不知道这次的突然断电会给本就脆弱的经济带来多大动荡，要知道很多自动化生产线、锅炉等是不能停的，一旦停了，损失就非常恐怖。
　　何罗不太懂，但还是慢慢停下了啃电线的操作。
　　阿星这才抹了一把汗，低声道：“下次给我打个招呼好么？”
　　“哦，下次一定。”何罗没什么感觉地点点头，又飞快把触手伸向网络盒子，“那我去啃网线了，别说我没提醒过哦……”
　　“不可以！”阿星立刻挡在网线面前，“这个没了，外边就没办法做生意了，到时候人们又干嘛出去呢，对不对？”
　　何罗皱起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了？”
　　阿星轻轻抿了抿唇，整个人都瞬间抑郁起来，不说话了。
　　何罗瞬间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渣男，有些讪讪地靠了过去，拿触手轻轻戳他肩膀：“呃，亲爱的阿星~别生气嘛，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阿星捏住那只触手，低头不说话。
　　“我就是这样的，你愿意让你管我的，”何罗头靠过去，“一点小事，我下次注意一点就是。”
　　阿星轻轻掐了触手上的尖刺，他的语调有些低落：“我不是生你的气。”
　　“真的么，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何罗蹲在他身边，有些焦虑，触手啪啪地拍地。
　　“我只是有些难过，人类未来这样在天灾中退让隐忍、卑微的活着，到底是不是正确，”他带着一点自嘲道，“又或者，该坚持人类的气节，就算全部灭绝，至少也是英勇的、能让天灾记住的。”
　　“你的思路怎么这么跳跃，”何罗的皱眉思考了一下，“天灾为什么要记住人类，记住有什么意义么？”
　　阿星一滞，然后泄气一般揉了他的头发：“你要不要出去玩了？”
　　“你不开心的话，就不去嘛。”何罗抱住他，“你最重要了。”
　　……
　　“这就是整个逐鹿城遭遇断电的原因？”收到消息时，老者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的，”阿星揉了揉额头，“您怎么看？”
　　“还能怎么样，惹又惹不起，又打不过。”老者叹息地把文件放到桌上，“你说的断网问题——我们准备用线路改造的理由，断掉早上8点到下午6点的家庭供电，这样，一是促进就业，也避免如今全民宅居，一点小事都在网上闹得惊天动地的情况。”
　　“这样会引来很多质疑吧？”诸晨有些内疚，“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无妨，反正将来限电会是常事，他们早些适应一下，没什么不好。”老者摇头笑道，“都说由奢入检难，但真到了那个匮乏的日子，不还是一样能过么？”
　　“可是，现在能提供那么多的岗位吗？”阿星有些疑虑。
　　“异种的相关产业已经开始布局，如果你进入雾气，还要拜托你寻找一下云水母和海姆怪的下落，这两种异种生物按理要两年后才会出现，但你知道的，它们一个是将来人类主要的食物来源，一个是武器冶炼的特殊材料，如果早一日展开产业布局，就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老人认真叮嘱，“活下来的人越多，人类渡过黑夜的机会就更大。”
　　“那两样东西，我会留意。”诸晨回想了一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我并没有催促你的意思，你的压力已经够大了，能坚持下，已经是难得了，”老人认真地凝视着他，目光慈祥，“阿晨，恐龙曾统治过地球三亿年，相比之下，人类文明，像婴儿一样短暂，而如今，它们只剩下少量的骸骨证明存在过，所以，活着才一切的源头，无论未来有多渺茫，多难熬，我们也不能放弃啊。”
　　“我会的。”诸晨承诺。


第47章 命运重复
　　鹿宛是都城里最大的商场, 因着末日将临，本来都快开不下去了，但谁曾想，会有峰回路转的一日。
　　昨晚突如其来的限电措施固然让城中网友们尖叫狂怒, 大呼就算是何罗也不能断我的网, 但那些做零售商业的, 却是个个亮尖了眼睛。
　　这个年代, 网络电商发达，毕竟末日一来，连快递公司都成片倒闭, 又哪里能再来先前的盛世场面，如今能让人出出门, 那真是有救了，于是连夜里, 城中的大小商场便又重新开启了清洁机器人, 一番大扫, 今天八点一到，就准时开门。
　　商场外，大雪纷飞, 商场内, 温暖如春。
　　里边各种小店卡座都是人, 手持手机，直接把这当家里用，毕竟外边太冷了。
　　可是来都来了，加上购物欲望被压制许久，大家只坐了不久，但克制不住自己, 开始游街模式。
　　就，特别热闹，一点看不出末日快来了。
　　何罗去游戏厅里把大大小小的老虎机都玩了一圈，阿星没有守在他身边，而是去给他买奶茶了，一对情侣在他旁边吸着奶茶，男的还给女友科普一杯奶茶里的反式脂肪酸要一周才能代谢掉，如果不想发胖的话，就不能多吃。
　　女友娇气地说那你给我把奶盖喝掉啊，我就不会胖了。
　　男人立刻说可是我胖了你就嫌弃我。
　　女友贴上去说胖了你也是最可爱的，来吧！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秀了何罗一脸，让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也太会了，相比之下，我好像都没有找对方向啊。
　　所以还是经常出来借鉴一下啊，那古话怎么说来着，纸上来的终觉浅，绝知此事要恭行，我每天和阿星在家里，简直是就是闭门造成啊，让这些人类多出出门再正确不过了。
　　他给自己默默点了一个赞。
　　这时，阿星也把奶茶买回来，递给何罗，在看到后者盯着别的情侣时，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打了这么久，手有没有冷到？”
　　何罗迷惑地抬起头，阿星怎么明知故问，自己不可能冷的，世界都冰封他都不可能冷啊。
　　却见阿星给他搓了搓手，又拉起他：“亲爱的，五楼有很好看的魔术表演，我给你占了位置，很靠前的，耽搁了一点时间……”
　　何罗还在迷惑，就别旁边的情侣中的女孩惊叹道：“哇，他们颜值好高啊，而且好体贴，羡慕了……”
　　于是何罗立刻美了，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很会的，毫无抵抗地被拉走了。
　　中途何罗还看到商场里有一架公共钢琴，忍不住拖着阿星想过去弹弹，阿星不是很愿意。
　　何罗学着刚刚理解的技能：“我想给你听啊，就一首曲子，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好不好嘛？”
　　阿星有些惊讶，他甚至没想到何罗会去反思自己，于是同意了，但要求只能用两只手弹，不能有第三第四只，何罗当然满口答应了。
　　于是他坐到钢琴上，十指舒展，就是弹了一曲非常动人的《致爱丽丝》，毕竟这个曲子是有名的表白音乐。
　　何罗踌躇满志地弹完一曲，等待着周围人的夸奖。
　　但周围的那些木耳朵们并没有为此发表出极高的赞美，他们三三两两地走来走去，不时指指点点，说什么“这都烂大街的曲子了，童年音乐盒基本都是它”“就是，耳朵都听起茧子了”“简直就和拍照比剪刀手一样”……
　　听得何罗弹乐的指尖渐渐凝固。
　　剧本不该是这样的！
　　于是随着周围指点的加深，他的指尖乐曲就渐渐开始变调，节奏像是被加了倍速，缓慢的曲调骤然间像是从温柔流淌的河水变成了滔天洪水，电闪雷鸣间骤然破空而出的海燕，高居九天，藐视着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凡人……
　　那手速已经完全不遵守人类常理了，带着无数残影，在最后一道音符落下时，让人脑海仿佛被人暴打过，好长时间一片空白，但回味过来后，又觉得精神一片轻松，仿佛所有压力和负面都消失不见了，那是一种参禅悟道一道通透感，整个人都神轻气爽起来……
　　一瞬间，周围都是惊呆了的神情。
　　何罗这才满足，转头看着阿星。
　　阿星低声笑了出来：“你这样用音乐打人，很不讲武德啊。”
　　何罗得瑟道：“没办法，就我这手劲，怎么打人都是不讲武德啊。”
　　说到这，他又满足道：“我还以为你中间会阻止我呢，等了好半天。”
　　“我可没那么霸道，再说你很收敛了，能听得出来。”阿星伸手，将他从琴坐上拉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姑娘激动地冲过来：“大神啊，这一曲不能展示你的才华，再来一个吧！”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旁边的人纷纷过来，有求再来一曲，且各种溢美之词频出，说这是这辈子听过最爽的音乐了，刚刚没录音，求再来一次，强烈求！
　　何罗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吹，但这时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些人的精神被一通揉捏，再打容易出问题，便拒绝了这些人，拉着阿星骄傲地去看魔术表演了，只留下一地的遗憾扼腕。
　　楼上的魔术表演花里胡哨，在何罗的感知下什么秘密都一览无余，不过看着周围人的惊叹欢呼，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满满，倒也还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