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罗整个身体挤了进去。


第28章 事与愿违
　　“醒醒, 阿山，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色昏暗，姜山醒来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走廊的椅子上, 他本能地看向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想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但只是一抬头，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爸, 你没事了？”他惊喜地问。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他的父亲。
　　“我有什么事？”姜老伯忧愁道, “倒是你们，我总算找到你了。”
　　“你……”姜山终于感觉到不对, 他抬起头，看向病房大厅之中，空无一人，甚至没有病床。
　　他慌乱地拿出手机，手机也没有信号。
　　“没有信号的, 人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也就能打通小宛的电话, 小宛说要回来, 被我阻止了，我找你好久, 才找到你，咱们一起去昭阳找小宛吧,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担心得不行, 两天都没睡了。”姜老伯抽着烟道。
　　这话瞬间点醒了姜山, 他抬起头认真地道：“父亲。”
　　“怎么？”姜老伯问。
　　“母亲要回来了。”姜山小声道。
　　“不可能，你妈忙着呢！”姜老伯本能反驳，“她做什么机密研究，根本联系不到人！”
　　姜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假的，麻烦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姜山勉强镇定下来，他毕竟是重生过的人，左右环视一下，去拿了走廊尽头的一只消防斧，便开始在疗养院里找寻线索。
　　找了半天，一无所得，反倒是在周围有些黑色的影子，隐隐出现在周围，开始靠得不是太近，但却在一点点，越来越接近。
　　“父亲，你醒来时，找你的人呢？”姜山问。
　　“你二叔吗，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后，没有多久，人就不见了。”姜老伯难受道，“我就在这临海市转啊转，然后不知怎么，就找到了你。”
　　“我明白了，”姜山苦笑道，“这病原来是这么传染的。”
　　“啥，你说啥……”姜老伯先是一怔，又骤然一惊，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说的、你说的是咱们，现在，就是睡着了，就是在梦里——那小宛，小宛岂不是——”
　　“你别急，会有办法的。”姜山抿抿唇，本能地想起那位守望司的大人，要是他在这里，会不会有办法？
　　但这想法才出现不久，他们就莫名地发现，休息室的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
　　阿星是从休息室的沙发上醒来的。
　　这是梦境里的休息室，他可以肯定——因为旁边没有何罗。
　　以阿罗的占有欲，他是不可能放下他一个人的。
　　“先生，你醒了！”一边传来少年惊喜的声音，阿星抬起头，就看到姜山神色有些惊喜，又有愧疚地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他父亲姜老伯。
　　“先不要急。”阿星温和地安抚他们，“说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姜山于是飞快地向阿星说出醒来时遇到的事：“……就是这样，我知道也不多，对不起，我不知道只是想想，也会、也会牵连到你……”
　　“无事，我是专程进来的。”阿星宽慰道，他凝神感应了周围，“我们先看一下周围。”
　　“好好。”有了主心骨，两人便不那么慌了，姜山还道，“我看院子外有一辆车，我们去周围看看？”
　　“不用。”阿星微微侧着耳朵，“我可以感应到。”
　　无数微小的灵能轨迹，在他的思维里汇聚成轮廓，绘出世界大略的样子，这里，并不是完整的世界，临海市大部分被湮没在雾气里，只有少数地方是亮起的。
　　这个世界，这诡异，他感觉到一点危险。
　　“你们跟紧我，我准备去一号患者所在的区域。”阿星低声道。
　　“啊，那不是很远么？”姜老伯有点担心远方的女儿，“我们也要去？”
　　“我们当然要去，”姜山拐了父亲一下，“你难道想像叔叔一样，莫名就不见了？”
　　于是三人一齐出门。
　　“怎么过去？坐车吗？我试过这里的车了，没有钥匙开不了。”姜山心想这位大佬肯定会有车的吧？哪怕在梦里。
　　阿星笑了笑：“这可是梦里啊。”
　　说完，他在一辆车上轻轻敲了敲，车头的灯立刻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原理？”姜山眼睛一亮。
　　“只要你心里相信，就可以。”阿星“看”了天空一眼，“其实还有更多的操作，但我暂时不想有太大的动静。”
　　“哦，”虽然不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姜山唯唯诺诺地应着，又突然道，“您那位搭档呢”
　　阿星道：“等一会我再叫他，不然可能出现一些不好控制的场面。”
　　姜山不太明白，但还说：“明白了。”
　　于是驱车上了公路。
　　公路也很晦暗，周围的建筑仿佛都是朦胧的轮廓，不清不楚的样子，宛如鬼境，公路在雾气里，像是走不尽的长桥……
　　“不对啊！”经过一个建筑时，姜山忍不住道，“天罗大厦外边明明是一个超复杂的立交桥啊，怎么这里是一个普通的路呢？”
　　“因为这是脑补出来的路。”阿星平静道，“你没有发现么，我们这一路，一个弯都没有转过。”
　　“……”
　　“这个梦境，正在依靠我们记忆和意识，自我补完，”阿星淡定道，“一个人想像不出一个世界，必然需要无数人补足地图的每个角落，就像游戏里，必须走过去，地图才会被点亮。”
　　“所以，我们才会不断传染，引入更多的人，来到梦里？”姜山立刻反应过来，“那我们的身体，岂不是像被劫持的计算机一样，能不能断电关机下线啊？”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阿星微微勾起唇角，“但人体不是计算机，一旦关机，谁能再开机呢？”
　　姜山立刻闭上嘴。
　　很快，他们来到目的地，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
　　只是，才刚刚下车，他们就感觉到身边有靠近的黑影，那已经靠得非常近了，但若仔细一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姜山有些畏惧地道：“要是被这些影子追上，会怎么样呢？”
　　阿星沉默了一下，突然一伸手，触及了一个刚刚出现黑影。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看到那黑影消失，下一刻，他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何罗，正蹲在拎着一具骨架，挂在树上，然后回头，嘻笑着看着他：“亲爱的，你又输了哦……”
　　阿星猛然缩回手，几乎克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那是梦魇。”
　　计划要改。
　　不能让何罗进来，绝对不能！
　　-
　　另外一边，宛如液体的何罗终于挤了进去。
　　小洞背后，大有洞天。
　　何罗伸伸缩缩地把自己重新捏巴成触手怪的模样，这才睁着猩红的眸子，凝视面前的一切。
　　这里是没有任何光线的，但没关系，他的眼睛能看到的，从来不止光线。
　　如果硬要形容，这背后，像一个宇宙。
　　没有天与地的概念，混沌弥漫，一个个意识体的汇聚，就像无数细小的星辰，点缀在这里。
　　夏繁枝所伸出来的意识引线，就连接在另外一个——咦？
　　何罗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方向，相比于其实细小的星点，那细细的线条，汇聚到一处，许许多多的星点，形成一团星云一样的东西，并且有其它的星点，正在向那里汇聚。
　　相比之下，何罗庞大的身躯在星云前，只需要用一个触手上的小勾，就能的碾压。
　　他无意识地碰到一个小点，便立刻感觉到一段记忆……这是一只小狗的梦境，它是一只小金毛，正叼着骨头，躲在主人的楼下，在看到主人下楼后，欢快地扑到小主人身上，小主人也立刻抱起它，和它嬉戏打闹——突然间，它的梦里降临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狗子拼命挡在主人面前，夹紧了尾巴，颤抖地狂吠。
　　巨大的阴影……何罗轻撇了嘴，顺着夏繁枝指引线，飘远了。
　　一路上，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小心，但他庞大的躯体还是在虚空中带起阵阵潮涌，无需靠近，就让无数人的梦境中感觉到地震海啸一样的巨大颠簸，很多小星点就直接破碎了，想来应该是惊醒了。
　　何罗游荡在这片虚空里，终于游到了那团星云面前，却不由得皱起眉。
　　那些星点被细小的丝线连接收拢后，有无数灵能信息相互流动，就像一个半透明的大脑，散发着各种讯息。
　　也不知道哪个星点是阿星。
　　何罗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就像隔着一个维度，这里星光远比那些零散的星光明亮，让他有一种感觉，如果用暴力手段，这些星光会永远留在梦境里，它们不会再破裂，而那些留在梦里的人，也不会再醒来。
　　好麻烦。
　　何罗忍不住对着星云喊道：“阿星，你听得见吗？”
　　那声浪太大，整个星云都涌动起来，像飓风里狂乱飘摇的杂草，有几个星点无法承受，直接炸裂开来……


第29章 昨日重现
　　阿星带着姜家父子, 越是接近一号病人所在的地址，遇到的麻烦便越多。
　　一开始，只是路径会扭曲, 明明是直线, 但实际上, 却是走的一条弧形线，会不由自主地绕过那个位置。
　　再到后来，就有无数影子靠近, 这些影子是无法躲避的。
　　就像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梦。
　　那些影子一旦碰到，就会展现人心中最恐惧的梦，且只有自己能看到, 如果无数从梦中梦里出来，身体便会渐渐被染黑, 按阿星的说法，当完全被梦魇吞噬时, 就会成为梦境的一部分，再也找不回自我。
　　可越靠近终点, 周围的黑影就越浓, 最后, 那些黑影浓裂的像沥青, 宛若实质。
　　虽然有阿星抵挡, 但姜山还是不小心, 碰到了一条黑影。
　　那一瞬间，他看到, 看到妹妹浑身是血, 倒在自己的大锅里, 她枯瘦的身体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皮, 深陷在眶中的眼睛尤自睁着，她喉咙里的血疯狂地涌出来，却依旧咯咯地笑着，来自异种的生命力让她一时无法死去，所以她疯狂挥着手：“哥哥，一起死吧，为什么要活着，将来死，不如草点死了——”
　　姜山瞳孔猛然收缩，本能退开数步：“不……不要……”
　　但这微笑的退缩，却又撞到一条黑影。
　　被封印在深处的恐惧汹涌而出，他看到巨大的透明帷幕从天而降，世外之神巨大的眼眸透过天空，凝视着整个世界，他惨叫出声，骨骼像杂草一样冲出皮肤，眼睛涌出的血液遮蔽视线，嘴里的血液和牙齿混成一团，眼球鼓胀炸裂……混沌里最后的意志，是妹妹说的对——
　　“啊！”他猛然回过神来，却是见到阿星正收回把他额头弹出大包的手指。
　　“你们不要靠近了。会被梦魇吞噬的，”阿星有些疲惫道，“我会走进去，这些梦魇都会跟着我。”
　　姜山心有余悸，抱着有些无措的父亲，瑟瑟发抖道：“你真的没问题么？”
　　“不会，”阿星沉默了一下，微微勾起唇角，轻笑道，“我都能重新站在他面前了。”
　　姜山于是拉着父亲，飞快向外围退去。
　　正如阿星所说，那些黑影也不再顾及他们，疯狂向阿星追逐而去。
　　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却又那么一往无前。
　　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一样。
　　-
　　相比于那些宛如星火的微弱意识，用本体进入梦境的何罗，就像游弋在宇宙星河之中的恐怖巨怪，他进不了那些微弱的意识里，或者说，哪怕是最微弱的意识，也不能承接他那来自真实的接触。
　　甚至更进一点，因为梦境之中没有心灵之壁的阻挡，哪怕是一个不小心暴露自己的灵能辐射，也能直接让这些梦境意识变得混乱、疯狂直至同化成天灾一样的东西。
　　就很麻烦。
　　何罗这一声大喊，在梦境里，就宛如邪神的低语呢喃，引起了大范围噩梦反应。
　　那一瞬间，在整个梦境里，天空被阴影覆盖，大地震荡，无数黑色的梦魇之影仿佛得到了力量，疯狂地靠近无知无辜的梦中人，一时间，处处都是惨叫，声声都是哭嚎。
　　而何罗来自真实的声音，在梦境里，就像是打开方式不对的文件，全是一串串不明意义的低语和乱码一般的混沌画面，除了让整个星云不安地震荡和崩散了不少丝线外，没有一点作用。
　　一时间，何罗抑郁了。
　　感觉自己就像老虎吃乌龟，无从下口。
　　于是，他又仔细地观看着自己那根细细的丝线牵连的星点——这应该是夏繁枝的梦境，嗯，意识，只有意识才能进入意识。
　　何罗咬着触手，思考着怎么才能将自己的意识分出去。
　　他一直都是直接断掉一个触须，血肉就会自然地分出一个意识，就像再多控制一个身体。
　　但这些意识，都没有脱离过肉体存在。
　　嗯，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血肉也能幻化成类似于意识的东西？
　　只是这些意识太弱小，承受不了自己。
　　可真要分裂到这些星点的程度，那也是不可能的，太小的话，它们会诞生自己的意识——那已经不是分身，而是接近于“子嗣”的存在了，让他无法直接控制。
　　那么，就只能用针了……
　　何罗伸出一根触手，它渐渐地拉长，变细，从宛如星河的巨大，飞快地拉成一圈圈围绕星河细线，仿佛一团巨大的血茧，将整个梦境星云包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跳动的虫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