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这么神秘，不过还是听从指挥，下车换了另一辆车坐。
　　方青有点疑惑：“怎么了楚宁姐？”
　　楚宁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一时也有点难以启齿。
　　但她还是说了：“其实五三和江老板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
　　？
　　方青愕然：“什么……意思？”
　　楚宁道：“五三是我们从小捡回大院养的孩子，那时候我也小，江老板也小，但五三更小，我们这群人，算是合力把他养大了。”
　　“所以五三和我们都很亲近，江老板对他也好，说得夸张一点，都能把他当一个干儿子来看了。”
　　方青还是没听明白，但这个消息，让他原来有点阴郁的心，一下子敞亮了一些。
　　“所以……他倆……”
　　“嗯，不是那种关系，五三还才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呢。”
　　“哦……”
　　“但是呢……”楚宁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但是江老板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方青心里咯噔一跳，看向楚宁的目光里，多出了一丝惊讶和慌乱：“谁……”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失落。
　　楚宁从后视镜看着他，内心叹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继续道：“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这个人……”她顿了顿，“是个叛徒。”
　　“叛徒？！”
　　“嗯。他曾经是江老板的得意门生，是江老板带过的人里面最聪慧、最乖，也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方青心里忽然酸涩了一下，抿了抿唇问：“那然后呢？”
　　“然后，江老板觉得他很有潜力，也很有前途，就倾囊相授，几乎把自己毕生所会，全教给那个人了。”
　　“……”方青隐隐感觉到故事的后续发展了，声音有点颤：“再然后，那人是不是……”
　　“对。那个臭狗崽子、死白眼狼、狼心狗肺的臭男人！把江老板骗了，跑了，这还不算，他、他——”
　　她说着捏紧了方向盘，满腔的怒火让她两眼发红，手几乎要把方向盘掰断。
　　方青被她的情绪震惊到，楚宁气场很强大，但平时几乎都是没心没肺一样笑着的，他从来没见过她气成这个样子。
　　“他……他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追问。
　　楚宁“啪”一下拍向方向盘：“他差点把江老板杀了！”
　　方青瞳孔放大。
　　楚宁指关节捏得啪啪直响，声音也气到剧颤。
　　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心脏处，咬牙切齿：“这里，在这里，那狗崽子，当时一刀捅向江老板这里，险些让他当场丧命！”
　　“我们耗费了无数时间和钱财，才勉勉强强把他抢救回来。然后那崽子就人间蒸发了，遍寻不得，他带着江老板和我们对他所有的好，带着我们大院的敏感机密，人间蒸发，消失得干干净净，消失得彻彻底底！就好像我们白白浪费了十年去和一个透明人相处，就好像我们浪费十年被他骗得团团转！”
　　楚宁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着颤音，显然她也被伤得不轻。
　　方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看楚宁这个模样，他伸出手，绕过椅背拍了拍她肩膀：“楚宁姐……冷静一点。”
　　楚宁这才深呼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方青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他等她情绪稳定一点后，继续问：“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
　　楚宁：“因为那个狗崽子又回来了。”
　　方青一惊，想到什么，急问：“不会是我感应到的那个人吧？”
　　“不清楚，但他留了字条。”她说着，把藏了一半的卡片递给方青。
　　方青刚好看到最后那个称呼“阿江”，心里又咯噔跳了一下，一阵令他极其难受的酸涩绞住他心脏。
　　他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低：“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认为他一定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想要再次回到江老板身边。”
　　方青眼帘又颤了颤，声音更低了：“江老板……会同意吗？”
　　楚宁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虽然不忍心，但她还是直说了：“江叙言对这个人，有执念。”
　　方青再又埋头。
　　楚宁：“一个男人，尤其一个像江老板那样成功完美的男人，总是没办法忍受任何的背叛和挫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青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嗯……”
　　“而且，江老板曾经最相信他，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也很不错，所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青终于抬起头，表情有点复杂：“不明白……”
　　“……”
　　楚宁深呼吸一口气，复又叹出，改口：“无论如何，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方青茫然：“哪里不一样……”
　　“第一，你不是大院的人，没和我们一起生活过太久。你对江老板也好，我们也好，那个臭狗崽子也好，能够保持客观。”
　　“第二你在江老板这里……算了，这么说吧，我们这群人和他太熟了，太太太熟了，要是我们能劝，早就能劝成功了，不能，代表我们不可以，所以我觉得，或许换一个人来，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方青疑惑：“你是认定了他会回来，会……会被江老板重新接纳吗？可他凭什么呢？”
　　江叙言没有傻到，轻易就原谅捅自己刀子、背叛自己的人吧？
　　楚宁却是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点自嘲：“要是没点伎俩，你觉得我们和江老板，会被他骗上整整十年吗？”
　　方青一怔，隐约明白一点什么了。
　　楚宁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捏紧方向盘，回头郑重其事地看着方青：“所以，方青，如果可以，我希望等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
　　“你能拉他一把，把他拉回来。”


第70章
　　楚宁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方青现在还不明白，凭他和江叙言才认识没多久的交情，是要怎么才能把人家拉回来。
　　等另一个小队处理好丧尸事情回来，整支队伍才一起离开。这边楚宁还没启动车子, 侧面, 江叙言已经独自开车, 径直从他们旁边驶过。
　　方青透过窗户, 刚好看到没升上车窗的江叙言的侧脸。
　　那一脸阴霾的样子、冷如死水的目光，的的确确是方青从来不曾见过的模样。
　　方青放在腿上的手不自禁抓了抓，他收回目光，低下头, 声音闷闷对楚宁道：“走吧楚宁姐。”
　　楚宁往后看了他一眼, 但还是没出声，启动车子回大院了。
　　那边江叙言在大院刚下车，有研究室的负责人冲过来, 气喘吁吁却满脸兴奋地对他道：“江总, 有发现！！”
　　江叙言情绪很低, 闻言却也表现出意外，冷声问：“什么？”
　　他的语气和表情, 都让原本兴奋的负责人怔了怔，不自觉问：“怎么了江总？出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叙言只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说, 打了个手势让他带路。
　　负责人满是狐疑地又看了他两眼，走在前面带路了。
　　没走几步，看到楚宁的车子停下，方青下了车，负责人马上朝方青挥手：“方青方青小方青！过来！”
　　方青茫然看过去, 却先看见负责人身边的江叙言，他脚步顿了顿。
　　但后者明显心情不好，眼帘都没抬一下，全程只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方青于是又收回目光，指尖在掌心来回划了两下，这才抬头对负责人笑笑：“怎么啦？”说着迈步走去。
　　负责人很高兴地搭住他肩膀，把他整个人往研究室带：“托你的福，小方青，我们有重大发现！”
　　方青没好意思挣脱，只好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就在这时，江叙言忽然抬眸，看了一眼负责人搭在方青肩上的手。但他也没说什么，抬腿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大院最大的研究室里，大部分研究员都过来了，正坐在会议桌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一看到江叙言等人过来，他们无不欢呼雀跃。
　　这样的氛围，饶是江叙言心事重重，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研究室的总负责人吴良拿着试验报告，递给江叙言：“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比对和实验，终于发现尸体丧尸化和尸晶改变人体这两个现象的基因规律！”
　　江叙言接过报告一看，略有惊讶：“基因篡改？”
　　“嗯。并且是微调。因为我们之前只有纯丧尸样本，或者纯人体样本，无法就此做出详细判断。但有了小方青之后，我们通过他服用尸晶前和服用尸晶后，以及多次服用尸晶后的三方基因对比，发现小方青的基因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
　　吴良说着，转身在身后大光屏里，点出方青的三大组基因图像。
　　这三组基因乍眼看去，根本没有什么大不同，但当吴良把其中的细节最大程度放大，众人不难看出，在第一组基因图像里，方青的基因链之间存在细微的断裂。
　　“这是小方青第一次重度昏迷时，通过血液样本采集到的基因组。”
　　“不难发现，他当时的基因链正在逐渐断裂，并且不是单一的断裂，而是……全部。”
　　“这样的过程，引起他身体本能性的剧烈反应，之后，江总你让我们喂尸晶，我们喂过之后，又分别采集了几次数据，里面显示的基因链变化如下。”
　　他点了点中间那组基因图像，光屏里瞬时弹出好几组单看一致、细看又有微妙不同的基因图像。
　　他指着这些图像：“看，从画面不难看出，这时候起，方青的基因链开始重连了，并且——”他把图像放大到相应部位的细节，和之前第一组基因图像做了比对：“他的基因链，扭转了。”
　　方青和江叙言双双沉默。
　　吴良铺垫完毕，直接跳到最后一组基因：“这是方青最近的基因样本，它的细节已经很明显和原来的不一样，我们猜测，假若他的能力能够进化到无限大的程度，那么总有一天，他的基因链会发出翻天覆地的改变。”
　　江叙言听罢，默默看了一眼方青。
　　方青猝不及防对上他目光，耳尖一烫，迅速转头。
　　这时他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他有些拘谨，于是低声问：“那……然后呢？发现这个现象，是不是能证明些什么，或者能对丧尸的事情有所助益？”
　　他对自己能够帮上忙这种事，是很开心不错啦，但是如果这个忙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仅仅是一个重大发现的话，他其实还是等同于什么贡献也没有。
　　他不想没有贡献。
　　这时，他听见江叙言的嗓音从侧面传来：“尸晶能够改变人体基因，想必也能改变丧尸基因。或者你们发现了它如何吸收丧尸病毒、改变丧尸病毒——这是你们所说的重大突破吧？”
　　研究员们无不赞赏无比地点头，方青一看，转头过去：哇，这么厉害的吗？！
　　江叙言接收到他的目光，侧眸看向他。
　　方青又是一愣，不知为何今天特别心虚，于是又马上回头，装作认真等待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研究员。
　　江叙言：……？
　　但是还是没有多想，示意吴良继续。
　　吴良：“我们通过检验尸晶，以及24小时无间断监测尸花在丧尸身上成长的过程，发现尸花的确有吸收丧尸病毒的作用，而吸收掉的丧尸病毒的基因链，在尸花结晶——也就是形成尸晶的过程中，也被逐渐改变了。”
　　“当尸晶完全成形，包含在尸晶里的丧尸病毒就变得完全无害，并且这些无害的病毒进入人体，能和人体产生反应，发生第二次基因修改现象——也就是上述基因组断裂、扭转并重塑的现象。”
　　江叙言：“所以你们一旦掌握这个现象规律，再研究出人工转变基因的方法和技术，我们就可以实现人工消灭丧尸病毒，甚至……”
　　他看一眼吴良：“能把基因链扭转回来么？”
　　吴良一脸“你说到点上了”的表情：“虽然这个工程十分复杂，但我们打算试试。”
　　“这是目前唯二的两个方向，我们接下来打算，一方面提取尸晶元素，分析‘净化’病毒的主要元素是什么，尝试提取元素甚至人工合成这样的元素。”
　　“另一方面，我们会着手尝试扭转基因链，但这个工程十分庞大且复杂，短时间内很难有成效，我们想申请……额，提高经费。”
　　江叙言眼也不眨：“批了。”
　　研究员们长松一口气，这时，负责监控石美馨的研究室负责人忽然开口：“江总。”
　　“嗯。”
　　“丧尸身上形成尸晶之后，丧尸的所有活动能量，就全靠尸晶提供，所以一旦尸晶离体，丧尸会彻底失去行动力。”
　　“然后？”
　　“然后，这表示我们不能用尸晶里的元素来帮助美馨。”
　　“但？”
　　“但如果我们掌握了丧尸基因修改的技术，我们或许就可以尝试重新修改并重塑她的基因组，如果这个技术成功……”他看着江叙言，语气郑重：“我们应该能够救美馨。”
　　江叙言抬眸了这个研究室一眼，由此想起还在另一个研究室躺着的石美馨。
　　有石美慧在，石美馨的情绪一直很安稳。于是她现在没有进一步异变，但她的情况，也如同凝固在现阶段了一般，再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