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虽然齐棠表面上不说，但游潇知道他真的很喜欢那群可爱的小鸡仔。看着齐棠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飘过去，便说道：“趁这会儿天还亮着我们来做个鸡笼吧。”

齐棠道：“鸡笼？怎么做？”

游潇微微一笑：“你等着，我去拿东西。”说完，跑向堆杂物的小木板屋里，吭哧吭哧地捣鼓半天，抱了一堆东西出来。

齐棠看着一地的竹片，好奇地问：“这些？怎么做？”

游潇把袖子折起，搬了张小马扎坐着，话语中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你看着我做，让你也开开眼界。”齐棠听罢，也搬了一张小马扎，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着游潇。

只见游潇摆好横竖九条竹条，拿一块木板踩住了，灵活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编好了笼底。游潇找了条布带把还没编的竹条扎住，，固定出笼子的大概形状方便笼身的编制。

齐棠看着游潇娴熟地拨弄竹条，不由地生出一丝崇拜。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能难住游潇的事。

竟比他这个小妖精会做的事情还多，自己这两百年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齐棠感到一阵懊丧，气得跺了跺脚。

游潇听到动静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齐棠没好气地说，把头扭到一边。

游潇对他这个反复无常的脾气见怪不怪了，也没在意，继续编鸡笼子。

齐棠把头埋在臂弯里，悄悄眯缝着眼看，游潇看见了也不拆穿，微微一笑，继续干活。

约莫一个时辰，一个简易的鸡笼就做好了。正好月上柳梢头，霜华星辰，皎洁明亮，齐棠和游潇小心翼翼地把小鸡仔放进笼子里。

在齐棠的强烈要求下，鸡笼被安置在屋子里，原因是怕野猫叼了去，自己吃不到鸡蛋和鸡汤了。

游潇烧了水，打算叫齐棠去洗澡，一到卧室发现齐棠不在，往门厅看去，看见齐棠正蹲在笼子边，盯着小鸡仔目不转睛，一只纤白的手指从笼子的空隙里伸进去，试探性地碰了碰毛茸茸的小鸡仔，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一缩，齐棠看了看手指，像是在回味那个触感，又慢慢地把手伸了进去。

游潇倚在门边看着孩子气的齐棠，突然想起了“岁月静好”这一句古语。他甚至觉得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倒也不错。左右自己也是个孤煞的命，娶妻也是耽误人家姑娘，齐棠也无依无靠的，无处可去。两个孤儿搭伙过日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齐棠玩得高兴，不经意一抬头，看到游潇正倚着门瞧着他，还带着一种宛若慈父一般的目光。

齐棠被他盯得心里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羞又恼张口就骂：“你看我作甚！恶心得紧！看我不打死你！”说完，抄起脚边的竹条就往游潇这边冲过来。

游潇心里暗道：“糟了，小祖宗急眼了。”一边跑一边躲齐棠的小竹条，两个人追追跑跑，直到精疲力竭，按着膝盖喘着粗气，两人对视一眼，开怀大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棠终于在游潇的教导下有了那么一点生活常识，会自己穿衣服，会洗菜烧水，脾气也没有以前那般娇纵任性，见到乡里乡亲偶尔还会主动打声招呼。村里人都说游夫子教导有方，对自家孩子早日金榜题名又有了更大希望，天天盯着自己家孩子做功课，拎着耳朵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听游夫子的话。

当然，齐棠依旧在游潇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给小菜园施法术，菜园生机勃勃，硕果累累，游潇只道自己突然开窍对神农之术有所领悟，并不知道齐棠这个小精怪在暗中帮助他，齐棠看在眼里，却也不说破。

一日，齐棠正在院子里喂鸡，突然下起了雨。齐棠抱着头冲回屋子里，赶紧把身上发上的雨滴擦了，突然想到早上游潇没带伞。眼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齐棠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屋里唯一的一把伞，便决定去接游潇散学。

齐棠虽然是个草木精怪，但对于下雨天也没什么好感，道路泥泞空气潮湿，总不如晴天来得自在痛快。齐棠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探着路，却难免还是沾湿了裤脚和鞋袜。

看着淡色的衣袜被弄脏，齐棠心情很糟，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要来给游潇送伞，就该让他自己趟风冒雨跑回家算了，反正他淋一下雨又不会怎么样……

想着想着，就已经到了私塾门口，齐棠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将伞撑开放在门边晾一晾，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门。




第16章

私塾没多大，进了门没几步就是课堂。隔着一扇老旧的移门，孩子脆生生的朗读声清晰地传出来。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齐棠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只听到什么“风雨”“鸡鸣”，便想到家里那一群圆滚滚的小鸡仔，想想再过不久就能摸鸡蛋吃了，暗暗窃喜。

齐棠和游潇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还没见过游潇做夫子的样子，心中好奇，悄悄走到门边，扒开一条小缝朝里望去。

游潇穿着淡青色的儒衫，手里拿着一卷书，将诗文解释给孩子们听。多数孩子已是坐不住了，和同桌的窃窃私语，张屠户家的小胖子还趁机偷偷吃零食。

游潇脾气好，只不轻不重地敲敲桌子做个提醒，孩子们安静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又开始有了小动作。游潇也不恼，自己说自己的，只声音稍稍响一些，让那些想学的孩子能听清楚一点。

游潇的声音好听，温润悦耳，像三月里的和风，柔和温暖，让人听了浑身舒服。齐棠目不识丁，却也喜欢听游潇讲这些枯燥的诗文。

齐棠看着游潇，看着看着，感觉游潇越瞧越好看，眉眼带笑，五官端正，身材也不错，读了那么多书也不酸腐，又会照顾人。齐棠又想着，自己被这么好的人照顾着，不禁沾沾自喜起来，越想越高兴。

“上午的课就到这儿，外头下雨回去小心些，若是午饭后雨不见小，下午就晚半个时辰上课。”

齐棠回过神，才发现课已经结束了，游潇正嘱咐孩子小心回家。

“是，夫子！”孩子最高兴的就是听到晚上学这样的话，匆匆收拾书包，呼啦啦地就往外冲，要不是齐棠躲得快，只怕已经被这群小崽子踩在地上了。待最后一个孩子冲出门，齐棠才理理衣服，走了进去。



齐棠看他一副傻呆呆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把伞掼到地上：“怪我多事，好好的待不住家里，非要来给你送伞。”

游潇看看伞又看看他，暗道不好，小祖宗脾气又上来了，赶忙陪着笑说：“好，谢谢阿棠。谢谢你特意来给我送伞。”

齐棠吃软不吃硬，游潇这么说了，倒叫他不好意思了，耳尖一红，把脸别了过去：“谁说我特意来给你送伞的。我…我是出来…出来买糖吃的。”

游潇笑了笑，他知道这小家伙身无分文，还说什么买糖，分明就是害羞了。

游潇捏捏齐棠白嫩的脸，宠溺地看着他：“好好好，阿棠嘴馋了，那我们先去买糖，再回家吃饭好吗？”

齐棠“哼”了一声，手却不自觉地牵住了游潇的袖口。

游潇笑容悄悄扩散了几分，打着伞和齐棠一起往糖铺的方向走。

“这次想吃什么糖？”

“牛乳糖，银丝卷，还有琥珀糖。”

“吃多了会牙疼的。就买一种。”老妈子一样的游夫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两种！不能少了，不然我生气了。”然后某人莫名其妙挨了几拳。

“好好好，两种两种。”唉，谁让是个小少爷呢，除了宠着能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齐棠捧着一个油纸包，心满意足地抓着银丝卷吃，游潇给他打着伞，走在他身后，看着他嘴角沾到的糖丝，自己也跟吃了糖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大概这就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了吧。游潇心道。

吃饭的时候，齐棠突然说道：“游潇，我……我能跟着你去读书么？”

游潇一愣，这是那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齐棠说出来的话！？

疑惑归疑惑，游潇还是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从前你不曾上过私塾么？”

齐棠咬着筷子，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喜欢看游潇念诗的样子，被美色所迷吧。怎么办怎么办？

游潇看他不说话，也不好多问，以为齐棠从前身份低微，家里不给他读书识字的机会，仅供他温饱，将他孤孤单单地养在海棠园里。

游潇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同情，便说：“行，明天跟我一起去上学，起晚了我就不叫你了。”齐棠见他答应了，笑得眉眼弯弯的，用力地点了点头。

PS：总结棠棠的一日生活：吃饭、睡觉、喂鸡、打游潇(￣?￣)




第17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齐棠就睁开了眼睛，跳下床，趿拉着鞋，蹭到衣架旁自己穿衣服，又去院里水缸里掬了一捧水，仔仔细细地洗了脸，然后冲进游潇的卧房，把迷迷瞪瞪的游潇彻底摇醒：“起来了起来了！你要去上课了！”

可怜的游潇本就有些发懵，被齐棠一摇更加晕头转向，眼前一会儿金一会儿银，着实缓了好一会儿。

游潇往窗外看去，这天才刚刚蒙蒙亮，遥远的鸡啼声传来，终于让他有了点精神。

游潇晃神的功夫，齐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粗布小包，斜挎在肩膀上又冲了进来，冲着游潇急吼吼地喊：“快起来啊，怎么还坐着！快去做早饭做早饭！你可别反悔！我今天起得可早了！”还把游潇的衣服一股脑给他扔到床上，命令道：“你快穿衣服呀，发什么呆啊！”

游潇看着急不可耐的齐棠，不由得笑了起来，拿起衣服边穿边说：“好好好，我马上起来，阿棠早饭吃什么？”

“都行都行，哎呀你快点呀怎么那么慢呀！”齐棠随随便便应了句，见游潇不紧不慢地，心里着急得冒火。

游潇安慰他道：“阿棠还有一个时辰才上课呢，你去这么早，也就是跟我去做做洒扫的工作。”齐棠一听，顿时气泄了一半，一屁股坐在游潇床上，那个小脾气又上来了：“那你骗我说要一大早起床，大骗子！”

游潇苦笑，摸摸他的头：“我怎么知道我们阿棠这么有心去学习呢？”

齐棠耳尖一点点开始发红发烫，急忙把游潇的手拿开：“拿走拿走，讨厌。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鸡蛋面。”

“鸡蛋黄要嫩嫩的，不要葱花，不要辣。阿棠喜欢的我都记着呢。”游潇穿好鞋，捏捏齐棠鼓鼓的小腮帮。

齐棠红着脸把游潇的手打开，嘟哝着说：“脏死了，别碰我的脸。做饭去做饭去！”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跑去，把自己扔回床上，被子一裹装睡去了。

游潇笑他的孩子气，摇摇头，洗了把脸去做早饭去了。

吃过早饭时间还是很充裕，齐棠坐在门槛上撒米糠喂鸡，游潇在井边打了盆水洗碗，看着齐棠随心所欲乱撒一气，一群鸡也跟着他撒米的方向往这边跑往那边跑，咕咕咕咕，好不热闹。

齐棠抱着盆，望着远处发呆，游潇悄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嘿！”

“啊！”齐棠正发着呆吓了一跳，手里的盆都差点扔了。齐棠放下米盆就去打游潇，咬牙切齿地锤他：“让你吓我！让你吓我！打死你！”

游潇半躲半哄地把齐棠从背后抱进怀里，凑在他耳边说：“阿棠，走吧，可以去上学啦！”

齐棠只觉耳边一阵暖风吹过，一股热流涌入耳蜗，熏乱了齐棠的心神，瞬间耳朵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子，心怦怦乱跳，震得嗓子眼都有些发麻，声音都带了些不经意地颤抖：“混蛋，还不放手！一个夫子像什么样子！”赶紧把游潇推开，小跑着去房间里拿起了那个小布包，跟着游潇去了书塾。

到了书塾门口，一腔热血的齐棠突然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踟躇着停在门外。游潇去拉他的手，疑惑道：“怎么了？阿棠又不想读书了？”

齐棠听着里面孩子们的吵闹声，想着自己人形的模样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了，别人家长进些的都能考上秀才了，自己还目不识丁，和一群垂髫侄子坐在一起读三字经，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齐棠有些后悔，可又是自己胡搅蛮缠求着游潇要来的，这会儿说要回去面子上也挂不住，一时间矛盾不已，进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游潇看他咬着唇，眼神闪烁的样子，又听得里面孩子们的喧闹，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便拍拍齐棠的手安慰他道：“孩子们都很喜欢你这个漂亮哥哥呢，你和他们一起读书，他们开心都来不及呢！今日我也不授新课，带着他们复习复习从前的东西，功课定是不难的，阿棠放心便是。”

齐棠看了游潇一眼，见他眼中没有半分戏谑之意，便放下心来，握紧了小包的肩带，随游潇

一起走了进去。

孩子们先见到游潇，恭恭敬敬地站起身，鞠躬道：“游夫子好！”接着又看见了游潇身后的齐棠，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

“这不是游夫子家的漂亮哥哥吗？他怎么也来了？”

“我娘说漂亮哥哥脾气大的很呢，之前把王铁匠家的小凤姐姐都给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