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杰帆心想,明明是个乖巧的帅弟弟,怎么就成人参精了呢。
哪怕是阿圆亲自变身给他看过,他仍旧有些不真实感。
他疑惑把头撇回来。
今天几号,确定不是愚人节在整蛊他么。
那白云山的人参精难道不是神话传说?
忽地,汤杰帆右肩被什么东西拍了两下。
他侧头,阿圆仍看着窗外,后脑勺对着他。
汤杰帆纳闷把头转回,结果左肩又被什么东西拍了两下。
他浑身一顿,左边……左边是车门!会是什么东西……他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红灯旁显示仪出现倒计时。
汤杰帆僵硬回过头,发现左边肩膀边停着一个娇嫩的参须,其须尾还冒了两个枝丫,冲他晃了晃,像比了个“耶”的手势。
汤杰帆抽了抽嘴角:“……小圆圆。”
收回刚才说他乖巧的话。
阿圆嘻嘻一笑,回头望着他,收回参须,“经理,一路上你已经偷偷看阿圆不下十次了,阿圆的后脑勺都要被你看出个窟窿了,你还好奇精怪的哪些事,问吧,我一并告诉你,免得把你憋坏了。”
汤杰帆脚踩油门,“话说你不是会遁地?我猜你轻而易举就能回白云山了吧,坐车会不会嫌慢。”
“当然嫌啊,”阿圆撇撇嘴,环住怀中的仙人掌盆栽,“可是它不能遁地啊。”
嘴巴还朝后座努了努,“这两只也没法遁地。”
后座,缺缺仍一副羸弱的样子,身上的毛发参差不齐,但它坚持不懈地伸着脖子,拿嘴啄身边大肥鹅屁股上的毛。
以报当时小灰那一嘴之仇。
小灰慵懒地躺在座位上,完全没把它当回事,没一会儿还把屁股换个面儿,“别老挠一个地方,这个也痒。”
缺缺啾啾啾向阿圆告状。
汤杰帆:仿佛掉到了妖怪窝里。
阿圆犹自说着,“开慢点也好,我再多看两眼天泽市的风景,有好多有趣的地方我好像都没去过呢,刚才沿途看到了不少招牌,什么KTV、桌游馆,听上去就很有意思。”
语气带着浓浓不舍。
汤杰帆知道他心里不开心,出声道:“美国的医院预约不易,阿奇好不容易约上,赶时间就去了,没来送你你不要难受,出发前,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亲眼看着你上山,才可以走,多关心你啊,等他回来,再带你玩这些地方,每天玩一个花样,每天不重样。”
阿圆的声音很小,“我知道的。”
但就是会难过,可是他又在心里说,主人是去治病的,是好事,他不可以这么不懂事。
阿圆努力挽起唇角,“美国肯定也有网络吧,我可以天天和主人视频呀。”
汤杰帆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带着抱歉,“阿奇去的那家心理医院采取封闭式治疗,为了避免患者受到外界的干扰,所以患者的手机都会被集中管理,这段时间,你恐怕和阿奇联系不上了。”
阿圆的表情猛地怔住。
“而且阿圆你在山上,那个白云山我去过,大部分山头信号都不好,也没地方充电,你这手机只能当个摆设,所以把手机给我吧,手机用不了,每个月的套餐还要扣费,不划算,我去给你把电话卡暂时停了。”
阿圆摸了下口袋里的手机,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连经理、小璋哥、楚梦姐都不能联系了么。”
汤杰帆心头不忍,面上却未显露,“没事的,阿奇很快就会去接你啊。再说了,现在的都市人特别提倡什么回归自然,去山里度假的时候还特意把手机关机呢,你也就当自己是回去度假的。”
他这纯属在瞎扯,这样的安排是阿奇和他仔细商量后决定的,那猫妖惯会用监听监视的伎俩,怕她通过信号查到阿圆的位置,只能不得已把阿圆与世隔绝地保护在山上。
阿圆沮丧片刻,把电话卡拆了下来,放到车上,手机还是揣进了兜里。
汤杰帆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手机要不了几天就没电了。
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阿圆:“那吃播……”
汤杰帆:“我已经给你请了小长假,放心吧。”
汽车在阿圆万千不舍的情绪中,还是驶进了白云山山脉。
汤杰帆专挑小路走,七拐八弯,在阿圆的指路下,将汽车停到了后山偏僻的进山口。
到了家门口,置身于熟悉的环境,阿圆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解开安全带,主动到后面去搬行李箱,主人还给他准备了不少自热米饭自热火锅开袋即食的食物,都装在大的塑料袋里。
阿圆左手右手拎满了东西,行李箱上还坐着小灰,小灰的头上还蹲着缺缺。
还记得,他当初下山去城里,就背了一个小黄鸭包,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像个从城里回乡下娘家的小媳妇。
汤杰帆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和他并肩往山的方向走了几步,“阿圆,记得不要轻易下山,这世上惦记人参的人类和妖怪众多,山下有很多暗藏的威胁,你一个人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活动范围一定不能出山脚这个村庄,知道么。”
阿圆点点头,“主人和我说过的。”
“那我就送你到这吧。”汤杰帆并没有上山坡,有心想帮阿圆再提一会儿东西,但若在山上留下人类的脚印,又怕暴露阿圆的行踪。
阿圆眼巴巴地看着他,挥了挥手,“经理,你记得提醒主人哦,到时候他来接我的时候,在这山口的大石头上放一瓶可乐,我就知道了。”
汤杰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阿奇不需要我提醒,去吧。”
“阿圆,真的是你——”
声音从几米开外的大树下传来,接着山地上旋起一阵灰尘,一株娇柔雌性人参出现在阿圆的面前,朝阿圆张开参须。
阿圆鼻头一酸,甩开手里的东西,边往前跑边变成人参,和面前这株雌性人参拥住,“母亲,阿圆好想你。”
一路上,阿圆都忍着自己的情绪,但见着母亲以后,忽然就委屈得没边了,眼泪控制不住往下冒。
雌性人参的语气慈爱,也带着哭腔,“傻孩子,在外面受苦了。”
汤杰帆默默走远,发动汽车,往一百米开外的村庄开,停在最近的篱笆边,瞥了眼站在一辆吉普车后的牧奇。
牧奇则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进山口。
汤杰帆推门下车,朝他走近,“我说你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自己送?偏让我送吧,你又跟了一路。”
牧奇的视线仍黏在那头,“怕心软,怕他在我面前流眼泪,我会不舍得让他回家。”
他说:“我也不想再对阿圆说谎话了。”
汤杰帆嘁了声,所以只有自己来当这恶人了。
有心想调侃他两句:
“我看啊,阿圆对这里感情也挺深厚的,你也是真敢送。指不定住两天就把你给忘了,到时候妖没打跑,老婆倒跑了,就该你流眼泪了。”
牧奇陷入沉默。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汤杰帆怕自己刺到他了,“喂,我开个玩笑……”
牧奇道:“他要是喜欢这里,那就留在这里。”
汤杰帆讶了下,“你怎么又舍得了?”
牧奇的语气认真,“我刚才在思索,把扭蛋餐厅开到这里的可行性。”
汤杰帆:“?”
他巡视四周这落后又荒芜人烟的村庄,“滚滚滚,我可不陪你来这里受罪,这里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哪有人愿意下馆子。”
牧奇摇头失笑,随后拾起严肃,“记得派人手在村庄里暗中保护,不要让阿圆知道。”
汤杰帆:“我知道,早就安排了,啰嗦一百遍。”
·
白富美变村花第一天。
阿圆计划一觉睡到自然醒,睡它个三天三夜,把过去那阵子被主人打断的瞌睡全部给补上。
结果,还没到中午就醒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平日里主人都是这个点叫他起床洗漱去吃中饭的。
他瞧着手机屏保那个画着超丑妆容的主人照片,啧了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阿圆点开“微博”,想日常刷下微博打发时间,结果手机界面显示未联网,刷新失败。
他只得无趣地把手机锁屏。
窸窣的声音响起,圆妈从草地里钻了出来,参须上牵着一大串的野果,“阿圆,这个是妈妈大清早去给你摘的,还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
作势摘下一颗,想往阿圆的嘴里塞,结果后者却起身,“等等,阿圆还没有刷牙,主人说要刷了牙才能吃东西的。”
然后打开行李箱,找出牙膏,挤到牙刷上,熟练地开始刷牙。
圆妈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走过去闻了下牙膏管口,嘶,一股刺鼻的薄荷味。
洗漱过后,阿圆一口塞了个野果,“嗯~还是原来的味道。”
悠哉悠哉爬上自制的藤蔓睡床,他边吃着野果,边看着碧蓝的天空,空气怡人,不像城市里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
山里的生活实在是太爽了,不用做作业,不用刷盘子,日子美滋滋。
缺缺飞到他肚子上,打起盹来。
就是……
他咬果子的动作忽然一顿,身上又开始发热起来,热得缺缺都飞走了。
这种热不是生病的发热,而是一阵一阵的燥热,从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母亲说这是属于发情期的正常现象,他回到这紫气汇聚的白云山,身体发育会更快,发情期的症状也会愈发明显。
他余光瞅见身边正在流涎水的小灰,后者紧盯他手里的野果。
阿圆冲它勾勾手指头,它瞬间会意,不停地扇动翅膀,像给他扇扇子似的,带来凉爽的风。
阿圆的躁意顿时缓解不少,扔了颗野果,小灰跳起来接住,大口享用。
漫无目的地荡了会儿,阿圆拿出手机看时间,怎么才下午一点。
野果吃多了,便失了兴趣,味道毕竟单一,对于尝遍人间美食的阿圆来说,野果只能当个配菜水果,最后全部赏给小灰。
他没吃主食饿得慌,便拿出了个牛肉宽粉自热火锅,吸溜吃得老香了,辣得额头出汗,接着喝了一口用溪水冰镇过的可乐下肚,顿时神清气爽:“还是主人知道我的胃口。”
磨磨蹭蹭地吃完饭,也才下午三点。
阿圆从来没觉得一天这么漫长过。
总得找点事做。
阿圆拿过那个要死不活的仙人掌盆栽,“小老弟,我来救你了。”
他找了快干燥的地,哼哧哼哧挖了个坑,然后把仙人掌倒出来,埋进去,还特意唤了几只蚯蚓过来常驻在这里。
“离了主人那个疯狂浇水的恶魔,你肯定就能活了,加油小老弟。”
阿圆拍干净手里的土,闲着没事,把手背在身后,巡山去了,身后还跟了一只晃悠悠的鹅。
偶遇一群猫头鹰在捉一群黄鼠狼的盛况,阿圆忙把手机掏出来,点了录像,“主人在城市里肯定没见过猫头鹰,拍下来到时候给他看看。”
这群黄鼠狼特别精明,猫头鹰也极为耐心,双方展开了拉锯战。
阿圆嚼着口香糖,找了个干净的树桩坐下看战,小灰蹲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也跟着看。
阿圆吹了个大泡泡,恍然想到什么,“小灰啊,你知道有个数学题叫鸡兔同笼吗?”
小灰咂咂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告诉我。”
阿圆恍若未闻,“假如我们面前的空间是个大笼子,一共有十个脑袋,一共三十二条腿,请问有多少只黄鼠狼和猫头鹰?可以用二元方程来解。”
小灰倒在地上作咸鱼状,“难得有机会不做作业,你怎么还自己给自己布置题目?”
阿圆愣了愣,“话虽如此,可太久不做我怕忘了嘛,主人说有一句老话,业精于勤荒于嬉……”
小灰用翅膀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人参念经。”
阿圆还欲再说话,小灰摆着头,“我只是一个精怪,又不是人,我为什么要学习?不学不学!”
阿圆眨了下眼。
他这才意识到,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会忘记自己是精怪的这件事,做了很多精怪不必做只有人才做的事。
甚至常常用一个人类的道德、行事准则来衡量自己,想要赚很多很多钱,想要让自己的学习更加优秀。
为了,能更好地和主人并肩。
他无所事事地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着土玩。
主人今天该到美国了吧,开始治疗了么。
主人今天过得好不好呢,会不会有医生强迫主人进食。
自己不在主人的身边,主人还习惯么……哎,也有可能会更省心吧。
阿圆想着想着,犯起了困,靠着大树睡了过去。
就打了下瞌睡的功夫,竟还做了个短暂的梦
牧奇穿着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身边有五个金发碧眼的白大褂护工小哥哥,一个帮他拉窗帘,一个帮他把床摇起来,一个喂他吃饭,一个给他捏腿,还有一个在旁边待命。
阿圆开心地和他说着话,他却像根本没发现阿圆存在似的,眼珠子一直跟着那五个小哥哥转。
他不理阿圆,阿圆就焦急地和那些小哥哥交涉,说他自己一个人照顾主人就好了,请他们离开。
小哥哥们皆是对他轻蔑一笑,说他的英文说的不好,牧奇这时候终于看向阿圆了,“让你平日里好好学习英语,你不听,现在后悔晚了。”
原地待命的那个小哥哥突然上前,扒着牧奇的病号服,要给他换衣服。而牧奇的病号服里可什么都没穿,领口被拉大,阿圆竟然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勾着脑袋想要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