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这边的响声太大,任清欢没能听见铃铛的方位,此时才赶忙去后院。
景丹捂住流血的伤口,跟在他身后,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他后背。
“你怎么不走……”
景丹从他身后探出头,顿时发不出声音,双腿颤抖着跪了下来。
后院满地是血。
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尸首异处,死状惊恐,手中还握着一把巨大的重刀。
任清欢脑子里只剩一片血色:
宋笃行被灭口了。
第17章 内奸
是谁下的手?
阿茹那有不在场证明,还能是谁?
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宋笃行?难道他们谷主谢小竹也来了?任清欢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张脸。
“百闻山庄……”景丹颤抖地说,“白老爷……”
“不一定,先存疑,”任清欢立刻道,“小白根本不是宋大哥的对手,敌人在声东击西,我们要赶紧回去。”
景丹却僵在原地,看着宋笃行的脸,久久不能动担。
任清欢只能取出乾坤袋,准备草草给宋笃行收尸,掏出小猫弱弱,放在肩上。
弱弱却奋力去抢乾坤袋,不让他动。
“听话!弱弱?”
任清欢知道弱弱一定有什么想说的,所以一直“喵喵”叫着,但还是强行抢过乾坤袋,因为他自己也察觉到,从进入山庄起,发生的一切就都太过邪门,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现在没有时间再管其他,他只能收拾好宋笃行的尸身,一把拽起景丹。
“走!”
因为景丹状态不行,任清欢一手提着她,速度稍微放慢,边走边问:“你们侠盟一共来了几个人?你刚才有没有觉得,你带来的人不太对劲?”
弱弱一个劲地挠着任清欢的肩膀,“喵”个不停,不让他走,景丹却恍惚地摇了摇头,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
“不对劲,所有人都不对劲。”
“所有人……”任清欢猛然想到,停住了脚步,“没错,因为所有人,都是假的。”
弱弱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
随着这句“喵”声,整个百闻山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面前只剩下了重重迷雾。
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手伸出去便不见五指。
“是幻术!”景丹大吃一惊,“什么时候?”
镜花谷的幻术何时精湛到了这种程度?
“镜花水月,”任清欢咬牙道,“镜花谷惯用的伎俩,需要有水才行,水往低处流……一定是从我们进地下室就开始的,这是一个局!”
难怪阿茹那并不着急硬闯,还在门口大摆龙门阵。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坐骑,只是想引宋笃行入瓮!
景丹愣愣地说:“那、那我师弟会不会、还活着?”
任清欢没有回答。
这谁也不敢肯定,但任清欢直觉镜花谷如此大费周折,就是为了宋笃行,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任清欢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此前与宋笃行交谈的种种画面,他的音容也犹在耳边,最终停在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救……”
救谁?
大概是他师姐吧。
任清欢与宋笃行关系说不上很好,但他深知宋笃行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坚持与侠盟交好,所以这个忙,他帮定了。
“你退开一点。”任清欢拔出剑来,对景丹道,“但不要走出我的视线,等会也跟紧我不要乱跑。”
景丹用刀撑住自己,勉强向后退了两步。
“你可以吗?”她担心道,“这是仙术。”
凡人就一定破不了仙术吗?
任清欢不这么认为。
师妹曾说过,幻术通过解构五大灵根来迷惑人的五感,镜花谷的幻术主用水,所以幻象更为逼真,但在火灵根方面的拟态就略弱一些,可巧的是,景丹就是土火双灵根,若不经任清欢提醒,还根本看不出来,说明这个幻境已经精妙至臻,无法用相克的灵根来破解了。
但术法是用来困人的,任清欢认为,究其根本,也可以称之为武学中的一种。
一力降十会,只要是武学,就必然能硬破。
任清欢左手按住肩膀上的弱弱,右手持剑,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臂,尽力屏蔽自己的五感,猛得一劈,直接斩开了迷雾!
雾气瞬间凝固,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破碎声,宛如打碎了一面镜子,这便是师妹说过的,镜花水月之术被破的样子了。
不过迎面朝着任清欢扑来的,却不是镜片,也不是师妹说的水花,而是带着浓浓香气的……
“酒?”
任清欢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再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了地窖一层,腰部以下全是酒,而且是上好的玉尘雪酿。
白老爷走在最前,因为才十四岁的身高,从前又发育缓慢,脖子都被淹没了,不停喊着:“哎呀!哎呀!我千年的窖藏!”
他身后站着阿茹那,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看着任清欢,耸肩道:“我说了,我那黄鹤顽皮,恐怕闯祸,要早点进来捉它,你们不该拦着我的。”
景丹站在任清欢身后,身上的伤口已经没了,但内伤还在,不顾丹田的痛感,吸了一大口气,就潜入酒中,同时取出了一枚月光石。
明亮的白光照彻酒中散乱的货架、碎瓷缸。
却没有宋笃行的影子。
景丹的眼泪融在了酒里,身子被任清欢架起来,靠在一边的货柜上。她突然嚎啕大哭,重刀指向阿茹那:“妖物还我师弟!”
任清欢按住了她。
阿茹那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大哥消失了,”任清欢取出破了洞的乾坤袋,抖出一把重刀,也就是宋笃行的遗物,递给景丹,看着阿茹那语调沉稳地说道,“这是镜花水月的施术效果。”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幻术被破,死在幻境里的人便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永远被留在了幻境里,死不见尸。
白老爷惊恐回头:“什么?少盟主没了?”
阿茹那往外走,再次与任清欢擦肩而过,道:“这有什么稀奇?一个大活人,不定喝多了跑到哪里去了,我的坐骑丢了才是真丢了,找不回来咯。”
任清欢把剑横在阿茹那身前。
“镜花谷不会真的以为……”他轻声问,“可以杀了人就一走了之吧?”
“你有什么证据?”阿茹那不慌不忙地说,“又想如何?”
任清欢剑上穿了一纸生死状。他冲着那张纸点了点下巴:“没有证据,也一样能杀了你。”
阿茹那笑着用指尖划过剑刃,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血。
那张纸金光大盛。
围观的各大门派看不清地窖里的情况,光是猜测就很震惊:“宋笃行去哪了?”
“阿茹那竟然肯签生死状?”
“阿茹那也太嚣张了,谢小竹若知道,恐怕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如果说一定存在一种术法不能被破,那任清欢认为,只能是“不解缘”,因为不解缘不是用来伤人的,而是强迫签订者信守诺言。
附着了这种术法的生死状,即证明一旦试剑会上,阿茹那死在任清欢的手中,镜花谷也绝不能因此追究到合欢宗身上,反之亦然。
“可说到底,任公子也不过是个凡人……”
“是了,连宋笃行都杀不了的妖,任公子又能如何?”
“太可惜了……”
谁知阿茹那拨开他的剑,扬长而去,却留下一句:“你不会杀我的。”
众人:“?”
她这是承认了自己杀不了一个凡人吗?
开玩笑的吧!!
众人还在议论中,人群中的白衣女子也看着任清欢的背影沉思,阿茹那却已初步试探出了任清欢的实力,回去同谢小竹复命了。
侠盟一共来了五人,现在剩下四个,任清欢一挥手,把他们都带到了合欢宗的地盘。
真正的叶知微与苏巧盼一直等在地窖外,直到现在才跟着任清欢一起去了拍卖的场地,而不是像之前幻境里那样,早早就来到隔间里坐着。
这才正常。
苏巧盼进门就端起果盘,要吃百闻山庄准备的糕点,被任清欢用剑鞘狠狠地打了手。
“我怀疑他们谷主谢小竹也在,”任清欢告知众人,“他的原型是条竹叶青,有毒,所以现在起都开始辟谷,远离有水的地方。”
大家都恐慌万分,点头称是,只有叶知微看着他肩上的小猫,眼神发直,问:“能给我摸一下吗?”
任清欢:“?”
你也是假的???
“不行,”任清欢护崽得很,“弱弱很怕生,只认我一个主人。”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弱弱就旋转、跳跃,直接扑到了叶知微怀里。
众人:“……”
任清欢:“……”
“大师兄,”苏巧盼兴奋道,“连若师妹不是不让你养吗?你准备向前看了?”
她成功转移了任清欢的注意力。
她这话,居然跟她在镜花水月里说出来的没什么两样,那是不是说明,施术者很了解她?
可镜花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合欢宗的人呢?
另一边,弱弱又从叶知微怀里踮踮脚,往外跳去。
叶知微追着它走,稀罕得很,就怕它跑丢了又不舍得硬抓它,结果没走两步,刚到一处无人角落,便撞上了人形的连若!
“!”叶知微惊讶又尴尬,“你、你是连若、你是妖?!”
她刚才还想摸他!
连若转身一笑:“我以为你大哥早就告诉你了。”
叶知微过于吃惊,旋即反应过来:“所以他才那么想要你!他想用你化神!”
灵兽都是仙缘极深的生物,只有达到金丹后期,才会明白灵兽对化神的重要性,比如叶知微身为炼丹师,才刚踏入这个境界,就已经能嗅到连若身上的仙缘了,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天材地宝……叶轻舟这是想生吃了他啊!
“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此时说来话长,现在我只能信你,”连若严肃道,“要优先跟你讲三件事。”
叶知微知道他时间不多,也皱眉点头。
“第一,”连若上来就交代了一枚炸弹,“苏巧盼是内奸,她善于改刻雨霖铃上的灵环,借此机会偷听了许多宗门内事务,少宗主的行踪就是她说出去的,因为如果少宗主重伤,她就能拿到飞花令,和师兄一起出来。”
叶知微再次震惊了。
她是真没想过,有人会为这点小事就出卖自己的宗门!
“第二,阿茹那也是内奸,”连若又道,“严尊试剑的事,就是她提前通知你大哥,你大哥才派你过来参加的,这是我改造了苏巧盼的雨霖铃,从你大哥那里偷听来的消息。”
叶知微呆住:“?什么?”
“到底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为了告诉师兄这个消息才想办法回来的,”连若摇头道,“但是我能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重点是第三
“我在百闻山庄的地库里为师兄挑了一只飞行坐骑,速度堪比御剑,就藏在他的乾坤袋里,你让他带上所有人赶紧去侠盟找盟主求援,这次试剑会,镜花谷似乎来了一只不得了的大妖!”
第18章 掉马
连若刚刚说完,走廊另一边就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白老爷,身后跟着两个伙计,各捧着一个宝盒,走路无声。
还好连若反应快,重新变成猫咪,跳进叶知微怀里。
叶知微仿佛被烫了手。
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僵硬地捧着猫咪,与白老爷打了个照面。
“这是?”白老爷疑惑道,“任公子的灵宠?方才就见到了,但是没有仔细打量,现在这么一看,似乎是个神兽啊……”
“有事吗?”
任清欢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刚从屋里出来,走上前直接把猫猫从叶知微怀里抱了回来,顺着毛毛说:“有事进屋里说吧,里面好说话。”
五人一猫来到屋里。
这屋有一厅三小间,厅内只剩景丹,原本三位侠盟的人与合欢宗的苏巧盼都被安置进了边上的小间,不让他们打扰到景丹。
景丹虽然已经冷静下来,只是抚摸着她师弟的重刀,但眼泪仍不受控制地流着,与她平日里五大三粗的模样很不符合,显得更加心酸,让人不忍直视。
任清欢坐在她前面,挡住了白老爷的视线。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明白,”白老爷沉痛地说,“但我明白的是,任公子与少盟主都是我老白的朋友,即使没有合欢宗和侠盟这层关系,我也一样要承你们的情。”
他说完,拍了拍手,身后的两个人走到前面来。
“既然说了要答谢三位英雄,就不能言而无信,”白老爷示意左边的人打开宝盒,“你们有要事在身,我就自作主张,挑选了为你们送来,虽然地库里的东西都被酒淹了,但还有存放在别处的珍藏,万望你们不会嫌弃。”
第一个宝盒里放着一个陶瓷瓶。
打开瓷瓶塞子,里面躺着一滴水珠,宛如水晶般清透。
“这是?”
任清欢还没看明白,弱弱先疯狂“喵”了起来,伸爪子就捞。
可惜任清欢刚才被它跑了一次,现在看得很严,没再让它蹿到别人怀里,还训斥道:“别闹,听话!”
什么?
师兄凶我o皿o!
弱弱委屈地咬了他一口,但没有用力,任清欢只觉得有点痒,敷衍地揉了揉它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