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出声，整个楼里七嘴八舌的都说起来
　　“我这不是见你们爱听我才一直说的”，说书的小老头弱弱的辩解瞬间淹没在乱哄哄的声音里
　　“我们再爱听听了这么长时间也腻歪了，况且你编排的越来越离谱了，沈亦惑乱人心的本事简直一绝！哪里还像个仙！”
　　“各位姑奶奶既然不爱听我便不说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愁的慌，各种姑娘小姐快被沈亦遇见完了，实在是不知道该编些什么了，索性直接换一个
　　“芳昙宗晏羿不知各位听过没有，这位曾是与沈亦齐名是天才，只不过机遇同沈亦截然不同，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多舛，一切皆是命数该然”
　　“讲讲”
　　楼上姑娘扔下一块上好的灵石，小老头连忙跑过去捡起来收好，眉开眼笑的连连应好
　　“大约一千年前，芳昙宗宗主去下面靠近凡尘的小宗门巡视，彼时晏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饿的瘦骨嶙峋来乞讨，芳昙宗宗主一眼看出他乃可造之材，愿收他为徒，带要他走修仙一道，如此机缘多少人求之不得，而晏羿并没有立即答应，说要回去问问她妹妹，若她妹妹不想去，他也不去
　　芳昙宗宗主跟着晏羿一路走到一个隐蔽的小山洞里，干草布条铺做的床上躺了一个瘦弱干净的小姑娘，正是晏羿的妹妹，晏洛
　　她身上穿的衣服洗的发白，身边放着晏羿讨来的吃食，脸色苍白明显已经患病多时了，芳昙宗宗主见她虽根骨不如晏羿，但到底一胞所生，比宗门里的门外弟子仍是要强上许多，于是出手相助，救了晏洛，之后顺理成当的带着晏羿晏洛兄妹入了仙域芳昙宗门下”
　　说书的老头借着喝水的功夫，脑袋飞速旋转，他年纪还没在坐的一群姑奶奶大，哪里知道这么多，不过是听人说起过
　　嗐！有了
　　他捋捋自己的胡须
　　“晏羿初入芳昙宗便被宗门收为徒弟，妹妹晏洛也成了芳昙宗的门外弟子，凡尘的孤儿得此机缘，一跃竟成宗主的大弟子，自然而然遭许多人嫉恨，许多人趁着他初来乍到暗中使绊子，冷眼旁观看他笑话，他身为宗主弟子尚且如此，更遑论他身为外门弟子的妹妹，各种肮脏的招术日日不同……
　　随着晏羿修为日益精进，不过短短两百年时间便远远把众人甩到身后，和沈亦喜欢结交朋友不同，他甚少出宗门，自始至终潜心修炼，心无旁骛，人人都知道芳昙宗有个晏羿同沈亦齐名，皆是难得的天才，可人人几乎都没见过
　　小老儿曾有幸听过关于众人对晏羿描述，相传他喜好颜色深重的衣服，眉目毫不温和，相反眼中总有一缕阴沉忧郁之色
　　他入宗门三百年后，各位宗主长老又收了不少弟子，其中有位名唤初颖的女仙貌美可人，唉！俗话说情之一字最为误人，晏羿也难逃此劫……
　　……可惜初颖对他无一丝一毫男女之情，只有对强者的仰慕，那些对晏羿的关心也不过是出于同门之情
　　晏羿自此便再无法专心修炼，且初显走火入魔之兆
　　……
　　终于，约在两三百年前，晏羿彻底堕入魔道，在芳昙宗大开杀戒，还重伤了收他为徒宗门宗主，后被赶来的长老合力制服关入芳昙宗的寒冰地牢，他妹妹也受其牵连……”
　　“夷幽”
　　“我们走吧！”
　　桌上的盘子里干干净净的，格窗外夜幕降临，和乐游浮华之景不同的自然的静谧吸引着晏笑的目光


第十四章
　　月色朦朦，月光融融
　　长河璀璨下的青要晚风徐徐
　　路边几株花姿优美的蝶兰纤长高挑，圆形花瓣三裂，酱紫色的侧裂片直立，中裂片似菱形颜色稍浅，淡黄色的蕊柱粗壮，两只色泽澄黄的蝶落在其上
　　四翅叠起，微微翕动，前翅上有一道黄色的宽斜带，两侧分布有白点，后翅翅底有一个深色大眼斑，锤状触角拨弄着沁着蜜甜的花蕊
　　晏笑小心的凑过去，双蝶被惊扰，展翅飞起时带起一道温暖的光点
　　浓烈的幽香直直钻入晏笑的鼻子，他被呛的咳嗽了声，皱着眉头跑回夷幽身边
　　和乐游城不一样的物繁贸华，街边支起的小摊子上零零散散的买着些小玩意，小吃食，摊主摇着扇子悠闲的同坐在旁边人闲谈趣事
　　晏笑跑来跑去的看，逛的不想逛了，就近找了个客栈进去，柜台里老板两条手臂飞快的翻着账本，另外两条手臂将算盘拨的叮当响
　　夷幽要了间院子，给了房钱，从门帘后面出来一个泥人儿
　　他头上扎着一个红揪揪，身材胖胖的，还不到晏笑的腰间高，迈着八字步一步一步的歪歪扭扭的走着，看着憨态可掬
　　“他是妖吗？”，晏笑问道
　　夷幽已经不意外他知道什么是妖了，他手里牵的这个宝贝看似无知，实则什么都清楚
　　“不是妖，是傀儡，和那个掌柜一样”
　　夷幽话音刚落，泥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黄泥做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们身后四条手臂的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客人怎么看出来的？”
　　“天蚕丝在月下反光”
　　掌柜明显比泥人表情生动许多，恍然大悟后，动作自然的施了一礼，“受教”
　　泥人儿和掌柜离开后夷幽袖口一紧，垂眸正对上晏笑崇拜的目光
　　“夷幽好厉害呀！”
　　“也就比你厉害那么……许许多多”
　　素雅古朴的院子里种了大片低矮的君影草，一串白色的灯笼状花簇中有一条淡绿色中脉，幽雅清丽，芳香宜人
　　晏笑跑过去，蹲下来，重复着之前做过很多遍的动作
　　夷幽发现一路上每次遇见一种新的花草他都要凑上去嗅嗅
　　可闻过花香后，眼中总会流露出一丝失望
　　“笑笑在找什么吗？”
　　“想找一种的味道”
　　“花香吗？”
　　“是花的……”，他的金眸变得迷茫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不确定的说道，“尸骨的味道”
　　他说完，奇怪问夷幽，“花为什么会有尸骨的味道？”
　　“花是明明都是香香的”，他自问自答的说着，走到夷幽身边，依赖的抱住他
　　喃喃的重复道，“花是香的……香的才对……尸骨怎么可能是香的”
　　“……花的尸骨是什么”
　　他无措的问着，瘦小的肩膀微微抽动起来
　　“我被关的时间太长了”
　　沙哑的哭音带着怨恨传入夷幽耳中
　　“我忘了很多事情，我不记得洛洛了，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夷幽抬起他的下巴，看他泪眼婆娑，无能的生气，无奈的哭泣
　　“真可怜”
　　他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在此时显得尤为冷漠
　　晏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哄哄我！……哄哄我……”
　　他哽咽着发脾气，双手不满的拽夷幽衣服，泪眼汪汪的瞪他，两行泪水顺着眼角脸颊滑落
　　“你快哄哄我……”
　　夷幽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凶巴巴的扯着拽他衣服，漆黑眼眸里含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怎么这么凶”，苍白的指腹抹去他眼角的热泪，“又凶又可怜的”
　　“……我说了我不厉害……呜呜……”
　　那时他问晏笑是不是杀人如麻的恶人，他说他不是，他不厉害
　　原来那时的悲伤是因为他难逃囚笼
　　真是，可怜死了
　　“别哭了，我不是救你出来了？”
　　他抬头看夷幽一眼，重新埋在夷幽怀里，无比难过的呜咽道，“……你也是骗子，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夷幽轻笑出声，弯腰将他托抱起来，“你原来这么聪明呢”
　　他尾音上挑，语气词让他的话听起来生动温柔
　　“……我很聪明的！我什么都知道！”
　　夷幽听着他颇为骄傲自豪的语气，好笑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我才不是睡了一天”
　　夷幽想起他醒来后嗫嚅的话，他那时声音太小了，夷幽还以他在自言自语
　　“还有呢？”
　　晏笑趴在他肩膀上，嘴巴凑近他的耳朵，温软的磨蹭着他耳朵，哼哼唧唧的再说不出来了
　　“没了？”
　　夷幽将他放到床榻上，看他抹着眼泪往床里面爬，娇里娇气的说道
　　“……我要睡觉了”


第十五章
　　青要城镜湖旁长廊水阁中，熏风暖，碧波漾，漏斗形的陵苕花色鲜红的攀援在角檐上
　　“你要的湘倦蜜，燕灵蒲，姑宿薇全在里面了，我派了好些人去收集来的”
　　青蛮施了些法术，让陵苕韧性极好藤枝弯出一个弧度，身姿轻巧的坐在上面，争取和流光平视
　　流光接过储物袋，神识飞快的扫了一眼，递给青蛮三瓶灵丹，“多谢”
　　白瓷瓶塞刚一打开，灵药灵草纯粹的清香顿时从中溢出
　　“客气！客气！”
　　青蛮倒出一粒圆滚滚的丹药，迫不及待的吃了，“这些东西你今后还要吗？”
　　“要”
　　“那行，五百年后我还要三瓶聚灵丹”
　　她坐在藤枝上两条腿晃来晃的，低头又倒出一颗来，再抬头真巧看见对面杨柳依依处一道婀娜身影
　　雪肤乌发，黛眉朱唇，简约的素色衣裙毫不其昳丽容颜
　　如玉颜成色，似清荷出水，美而不妖缓缓走来
　　“绛离！”，青蛮兴奋挥手同她打招呼
　　“小青蛮”，绛离对她莞尔一笑，风流秀曼，清艳出尘，声如环佩，清泉潺潺，青蛮霎时心神荡漾，软着身子靠在陵苕藤上，小声感叹道，“美人儿啊”
　　流光感觉有视线长时间停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
　　鬼修
　　他温雅的眉头微微皱起，清俊的面容浮现出不喜的神色
　　旁边的水阁里，夷幽见他淡淡一瞥，眼神平静如镜湖的水面
　　他换名，却没换模样
　　青释不该认不出
　　说来奇怪，一万年了青释竟还没历升天雷劫
　　“……你天天待在青要都不嫌烦闷吗？你要不要来榆次玩啊”，青蛮无数次邀请道
　　“等有空了吧”，绛离道
　　青蛮不满意的轻哼一声，“你每次都这样说，你们青要的事务怎么这么多啊！”
　　绛离抿唇笑笑，“别生气了，之前得闲的时候我不是去看过你”
　　“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青蛮不满道
　　“流光闭关三百年，等他出关我又闭关六百年，哪里来的时间”，绛离柔声细语的解释道，安抚她，“等得闲了一定去榆次找你”
　　“你多找些人帮你处理青要事务，只流光一个人怎么能够，榆次比青要小些，我还找了十几个帮手，青要城就你和流光两个人怎么可能忙的过来”
　　“有帮手的，只是还是太少了，等什么时候再找些来”，绛离道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说一声，你不想来榆次，我可以来青要找你玩的”
　　绛离颌首应好
　　青蛮跳下藤枝，按耐着内心激动的凑过去抱了绛离一下，当作平常的分别礼，面上懂事的说道，“你既找流光有事，我就先不打扰了”
　　青要离章勿不远，她打算拐过去看看孟极
　　百花亮丽，彩蝶翩跹，翠色重重陵苕怒放的水阁长廊中青蛮余光一扫
　　好巧不巧看到了一位熟人
　　哇哦～
　　夷幽看着刚才同流光谈话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盯着着他身边的人，直直朝他们走来，“你认识？”
　　晏笑点点头，脸色微微发白，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袖
　　“晏笑！”，青蛮热情的招招手，然后看他退步躲到身旁鬼修的后面
　　大半个身子藏在玄色的宽袍后，只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眸子，警惕的看着她
　　青蛮莫名其妙的眨眨眼，尴尬的问道，“你躲着我干什么？你不记得我了？”
　　转而一想时间确实过去久了点儿，于是帮助同她差不多高的小伙伴回忆到
　　“一百年前在凡尘的时候我们不是还换果子吃的吗？那个时候你眼睛还是黑色的，你想起来了吗？”
　　在青蛮满怀期待的视线下，晏笑摇摇头，害怕躲在夷幽身后，对着夷幽戏谑的表情，很是无辜的朝他说道，“我不认识她”
　　青蛮顿时觉得自己像凡尘间拐卖孩子的恶人
　　“当时是傍晚，你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拿着零丁果，我们换果子后，我还帮你剥了果皮，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青蛮说完，见他仍是一副懵懂戒备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真不记得我了？”
　　“假的”，夷幽摸摸晏笑脑袋，“他是怕你告诉崇吾的人”
　　晏笑听见夷幽揭穿他，只好对青蛮道，“我记得你的，果子很好吃”
　　青蛮有些搞不懂如今是怎么一回事，试探性的对面前的鬼修道，“夷幽？”
　　夷幽淡淡的应了一声，牵着晏笑在中间的石凳上坐下，“你是？”
　　明明自己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青蛮还是觉得自己被俯视了
　　“青蛮”，她挥挥衣袖在夷幽对面坐下来，傲声道，“榆次城城主！”
　　夷幽闻言懒懒的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榆次城城主？”
　　他话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视鄙夷，沉沉的黑眸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青蛮感觉有被冒犯到，不悦的哼了一声，不予计较，“你说他怕我告诉崇吾的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仙域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