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沼泽消失不见,唐长月出现在走廊上,昏迷中。
一块金属落地,紧接着是另一块。
菩萨像连同加特林块块碎裂,像鸡蛋剥壳一样,直到露出里面的章咸。
章咸这时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腿还有点发软,脑子更是乱糟糟一片。他倚着墙坐下,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
没想到啊,自己在垂死之际,竟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本该遗忘的事情。
准确说来,那些都是因为离职,必须清洗的记忆。只是这次清洗不完全,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才让自己重新想起来。
他的工作单位是政府部门没错,但是工作内容……欸,等等,脑中的那些画面正渐渐变得模糊?
橡皮擦似乎发挥着百分之两百的努力,让他遗忘。
章咸毫不迟疑,咬破手指,在墙壁上写下他认为最关键的内容。
“跑!快跑!……嗯?”唐长月声嘶力竭地叫着,咳了几声,清醒过来,“咱们这是……脱险了?”
“嗯,脱险了。”章咸回应。
“怎么弄的?”
“任何敌人都有弱点,找准弱点就可以。”
“你这是……写的符文啊?”唐长月心疼地问。显然他把这半墙血字,当成了驱赶骷髅的灵丹妙药。
说实话,看着满墙乱糟糟的血迹,章咸搞出来的动作不比那几个骷髅惊悚。
“写我会忘记的事情——”章咸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是用独特的速记方式写的。
但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分神,速记笔迹悄然变化,成了一堆意义不明的乱码。
这可太奇怪了。
不,也不一定。
众多杂乱无章的乱码中,有一个符号重复出现,至少有十次之多。
作者有话要说: 注:加特林菩萨的梗及四句偈语系网络段子。
茶话会中——
亨利(努力蹦蹦跳跳举手手):是我是我,那个卷毛就是我呀!【但你们要很久以后才能看到我的小卷毛!而且,不许撸!】
盐哥:嗯,好的,知道了。【撸.gif】
亨利:QAQ哼!【但还是给撸了】
作者:我想……【偷偷伸出手去】
三秒钟后,作者默默收回了被咬了一圈牙印的手。
作者:双标什么的,太讨厌了QAQ
亨利:敢碰我,咬你啊!【然后继续被盐哥撸】
第7章 老干部式思想教育
章咸紧紧盯住那枚符号,微微发着呆。
不知为什么,在看到那个符号的时候,他的心弦忽然拨动,仿佛水面涟漪初生。但当他寻找涟漪的来处时,只看见幽深水潭,其余一无所获。
但他感觉到,有庞然巨物一样的东西,正在水底不安地睡着。
唐长月顺着章咸的视线望去,在众多乱码里,似乎只有那个符号最正常不过:
六短三长,共九条横线,上下排成整齐的六层,方方正正。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那是一个易经上的卦象,六十四卦之一。
“用这个镇压鬼怪吗?”唐长月对章咸的博学佩服不已。
章咸说:“这个卦象与我有关。”
艮下兑上,山上有泽,那是个“咸”卦,正是自己的名字。
“啊?”
章咸摇了摇头,下意识不愿深想,将注意力挪回眼下。
唐长月担心地道:“那些骷髅会不会追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不会。”章咸肯定地说,“你要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那些骷髅缠上,就查查这家酒店发生过什么事。”
刚才折腾出这么大动静,酒店没有反应,这不正常。
顿一顿,补充道:“也算有缘。”
唐长月怔了怔,叹息:“我猜得到它们为什么找上我。他们也很可怜。”
唐长月不敢光明正大走在人群中,只好偷偷寻找同类。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才会被骷髅们迷花了眼。
都是同类,未免兔死狐悲。
“冤有头债有主。在他们向无辜者出手的那一刻,就已堕落,哪里可怜。”章咸回答。
善与恶不过一念之间,生门与死门的开合,也在一念之间。
“你要想帮他们一把,不妨调查一番这酒店的历史,查查他们的来历,将真相公之于众,避免悲剧重演。”
“说得有道理。”唐长月点头答应了。
“你呢?”他调整心态,问章咸的打算。
“我接着调查主播的案子。”章咸严肃回答,“这次的方向是邪神。”
“邪神?”
“主播临死前,在请笔仙。而且——”章咸反问,“凶手一个人,不凭借任何装备,从四楼跳下依然毫发无损的概率有多大?”
在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唯一情况无论有多么离奇,都会是真相。
“你以前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吗……”唐长月见章咸指着一地骨灰,嘿然无语,“你适应得可真快。可是——”
他猛抬头,直视章咸,恳求道:“你可别冲锋陷阵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警方处理吧!”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危险!”唐长月说,“队长,你去救主播时,已经仁至义尽了。”
“嗯?”
“事情诡异,现在更往灵异事件发展,咱们拿什么去抗衡?”
“唐长月。”
章咸认真地叫唐长月的全名,语重心长地说:
“遇到困难,不去分析它,认识它,而只是逃避的话,困难永远没法解决。”
“认识,要从实践中来,再回到实践中去。你可以读读伟人的《实践论》,客观现实世界的变化运动永远没有完结,人们在实践中对于真理的认识也就永远没有完结。”
章咸开始给唐长月上政治课,中心思想大意如下:
认知是发展变化的,不可以故步自封,要不断更新自己的认知,再用新的认知指导实践,形成良性循环。
积累经验后,每次循环都比先前更高一级,这就是进步。
在进步过程中,可能会走弯路,但弯路也是经验的一种,我们不应该害怕走弯路。
至于危险,就更不值一提了,人不能因噎废食,我们必须迎难而上。
等等等等。
“唉……”
唐长月长长叹息。
讲政治觉悟,十个唐长月也说不过章咸。
他没办法了,只好委婉劝谏:
“如果不能应付,请务必保存有生力量。”
“当然,我们是应该审时度势,不过有时候,为了整体的利益……”
见章咸又有继续说教之势,唐长月飞快岔开话题:
“好吧好吧,随你吧——你去火场的时候,手提袋落酒吧了,我收着呢。不过,那个袋子在房间里……”唐长月还有些心悸。
“没关系,整层楼都被佛法物理超度过了。”章咸已经稍微缓过些精神,“走吧。”
一有动作,右腿沉重的拖沓感传来。
章咸摸着胯骨,面带疑惑。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他原本毫无知觉的腿疼得要命,是错觉吗?
一想到那种钻心剜骨的痛,章咸就忍不住试图动动脚趾,弯弯膝盖。
大脑发出的指令明确异常,但右腿依然死气沉沉。
章咸目光暗了暗。
佛法物理超度无疑非常有效,房间里干干净净,除了唐长月自己的东西,骷髅带来之物全都灰飞烟灭,连个渣都没剩下。
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唐长月拉开放置行李的柜子,从角落里找出手提袋:“给。你看看遗漏了什么没有。”
“其实也没有什么……嗯?”章咸接过,不打算检查,但是入手后发觉不对劲。
他记得袋子里就一个充电器,一罐子养生药茶包,一包湿巾,一份报纸,加上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而已,瘪瘪的。
但是,现在这袋子鼓鼓囊囊,里面不知多了什么东西。
谁干的?里面有什么?
章咸拉开袋口一看,一个方方正正的淡雅白纸盒,安静地把充电器和药茶罐挤到了两处角落,自己稳稳呆在手提袋的中心。
盒子上交叉系着两根紫色缎带。
看模样,像是蛋糕房的盒子。两个巴掌大,正好能装一个四寸蛋糕。
“不对啊,你是一月份的生日。”唐长月感觉奇怪,“你也不是给人送生日蛋糕的人。”
章咸的观念一向传统,什么蛋糕、鲜花之类他基本不考虑。过生日前一晚就得吃饺子,纯肉的。生日当天就应该吃面,打卤面,配至少四个菜码,炸酱面都不行。
不过别人送他蛋糕,他也不会扫别人的兴,冷着脸拒接。
这是礼貌和修养问题。
所以唐长月想,这盒子只能是别人送给章咸的。
“这东西什么时候在袋子里的?”
章咸并没有碰盒子,而是询问唐长月。
在打过一波骷髅之后,他的警惕性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一直都在。从你离开酒吧,我往火场走的时候捎上手提袋时,它就在里面了。”
“很奇怪,你离远点。”
章咸隔着手提袋,小心地托起盒子。
一上手,觉得里面装着颤巍巍的东西,不重,也不大,位于盒子一角,其余三角都是空的。
不是蛋糕,也不像火乍弓单。
章咸思忖片刻,将盒子掏了出来,解开缎带,拆纸盒。
就在这个过程中,他听见盒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只扁扁嘴,突然从纸盒缝隙里冒了出来。
唐长月:“!”
章咸:“……”
一只黄澄澄的鸭崽,趴在章咸手心,眨着黑豆豆一样的眼睛打量四周,乖得不可思议。
“呷呷,呷呷。”它小声叫着,脑袋不断蹭着章咸手指头,显得十分亲昵。
看着这么热情求RUA的毛茸茸,章咸还能怎么办呢?
他当然是RUA了。
但只RUA了两下,就顺势捏着鸭崽的脖子和翅膀,把它翻过来,检查一番尾部。
“公的。”章咸下结论。
鸭崽受惊,“呷呷”叫得更大声,小翅膀不住拍打,绒毛都掉了几根。
但章咸两手包住它,它感觉到令人安心的温暖和黑暗,就又卧倒在掌心,安静充当起一只毛茸茸的鸭饼暖手宝了。
而章咸和唐长月两个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一刻他们还在与骷髅生死搏斗,现在就要变身铲屎官了吗?
“这东西……”
“我养。”
唐长月刚才还在想是送给人,还是自己带回家养起来,听见章咸说得爽快,不由一怔。
章咸将鸭崽放回盒子里,忽略它不满地“呷呷”声,说:“带着更安心。”
他很想知道,这只莫名其妙出现的鸭崽,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好的。”唐长月答应了。
“行,那我走了。”
“去现场吗?”
“对。”
作者有话要说: 注:政治课的内容引用主席的《实践论》,都是度出来的。
茶话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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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干部式网吧养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客观困难的出现,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章咸坐在网吧的包厢里,想。
凶案现场被封锁,是常识,现在痕迹还没有全部检查完,绝对不会开放给外人。
章咸离职了,也就不再具有能随意入内的证件。
还好,在现场巡逻的警察跟他聊了两句,为了打消他进去的念头,建议他上网调查,还给他指路一个网吧。
章咸顺手买了一盒方便米饭和矿泉水,又给手机充上电,这才开始上网。
这个时候,养生哪有追凶重要,凑合凑合。
章咸注意保养,也能随遇而安。
还好网吧提供微波炉加热功能,喝上一口热茶,极大减轻了他的疲劳。
“你饿不饿?”章咸拿饭盒盖泡了点米粒,放在鸭崽面前。
“呷呷。”
鸭崽歪着脑袋看着章咸,小小的一只,看起来无害又无辜。
它低头看见饭粒儿,立刻欢快地“吧唧吧唧”吃起来。
怎么感觉……有点傻?
章咸不大清楚现在的流行词,有个形容叫做“呆萌”。
他盯了一会儿鸭崽,见鸭崽专心致志,就没管了,比起养鸭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章咸开始上网。
就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鸭崽忽然一个卡顿。
它低头吞米粒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两三颗泡发的白色米粒从嘴里滑了出来,拖出长长的涎丝,落在饭盒盖上。
它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蓝芒。
蓝芒一闪即逝。鸭崽就好像上锈的齿轮玩具,在加了机油之后,锈住的地方缓缓脱落,它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紧紧盯住章咸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章咸对鸭崽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输入关键词“主播起火笔仙”,点击搜索,立刻冒出一串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