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就是就是,这就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从我听说那个死人喝血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多半不正常,煞星一个,惹出了多少祸乱?”
坐在客座上的龙泽川虽然听信了余辰烨的一面之词,派了人前去乱葬岗查看情况,但是那些旁人的琐言碎语他并没有听进去,他一直担心着云生寒。“生寒说回渰域拿东西,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唉,他要是知道花未拂出事了,肯定会伤心死的,唉。”龙泽川皱着眉。
桌角有些破损,龙泽川摇头叹气时,拂了拂衣袖,结果衣裳被挂在了桌角的木刺上,龙泽川失落地扯了扯袖子,衣袖便被划破了好长的一道裂口。唉,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龙泽川整理着袖子,看能不能先遮掩住,等乱葬岗那边有了消息再回去换衣服。
叶织梦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主动上前了,温和地说道:“这些时日来,龙公子为了亡夫之事,没少费心,织梦在这里谢过公子了。”
“呃,不必谢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辰烨公子才是。”龙泽川客气说道。
叶织梦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针线,示意龙泽川不必客气,“我平日就喜欢做一些针线活计,我来替龙公子缝补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要紧。”叶织梦的手指贴心地按住了被划开的衣袖,从袋子里选择了适合线绳,又比对了一下龙泽川衣裳的颜色,好几种颜色的线都不太适合,于是叶织梦干脆用了白线,随后开始穿针缝补。
龙泽川很是不好意思,微笑夸道:“余夫人还真是心灵手巧。”
片刻之久,叶织梦已经帮他缝好一半了,这时,侍从过来回话了:“龙公子,师兄从乱葬岗回来了。”
“啊,好,我马上过去。啊……”龙泽川起身的同时,意味着叶织梦不能帮他缝补衣袖了,“多谢余夫人的好意了,事情紧急,我就先过去了。”
“请等一下,我去拿剪刀。”叶织梦正要去,却被龙泽川推辞了。
“不用了,多谢余夫人。”龙泽川直接用手指缠线两匝,使劲一扯就这样拉断了,他急切想了解乱葬岗的情况,叶织梦拦也拦不住,就这样给他跑出了大厅。“嘶……”才刚出门,冷风从袖口吹过,龙泽川的手指痛意袭来,才发现手指被线绳划了一道极其锋利的伤口。这道伤口怎么……“糟了。”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刚才被叶织梦缝纫的袖口,脑子闪过余辰初的尸体,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龙公子。”
“情况如何?”
“乱葬岗确实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有道扇刃插入的缺口,哦,对,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但是花未拂并不在,而且地上有一排血脚印,是往西边延伸,我估计他应该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那个人应该看到余公子和花未拂的事情。”侍从如实相告。
果然事有蹊跷,龙泽川侧目看了一下周围,低声说道:“等下余公子过来的时候,不要说这些,就告诉他们在乱葬岗看到了花未拂的尸体,人已经死了。”
“为什么?”
“嘘。”龙泽川示意着,那边余辰烨带人过来了,随行的还有隐孤云和余祭。
余辰烨把他二人邀进了大厅,询问着乱葬岗的情况。侍从虽然不明白龙泽川的用意,但还是照办了。“回辰烨公子,花未拂已经死在乱葬岗了,属下已草草帮他收了尸,也算给了萧大公子一个面子。”
听他们这么说,余辰烨放心了,端茶饮水。
龙泽川使了个眼色给亲信,起身作揖称赞道:“辰烨公子为民除害,实在大快人心。泽川办案不力,真是愧疚。既然案件告破,泽川也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不敢当,也多谢龙泽川为余家家事的费心了,慢走。”余辰烨派人送客。
他们都这么说了,余祭这下子真的相信花未拂死了,他看了余辰烨一眼,愤愤地推开师父跑了出去。在他看来,余辰烨不是为民除害,而是夺人所爱,他跟花未拂的三年之期,怕是要作废了。
“祭儿。”隐孤云为了这个小徒弟,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独自离开余府的龙泽川即刻赶往姑苏去,“这件事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唉,不知花未拂现在怎么样了,他要是真的死了,萧公子和生寒指定不会放过我的。”龙泽川现在只能加紧赶路,去姑苏同萧世言商量一下对策,余辰烨现在是靠不住了。
热闹的街市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哎,听说了没啊,余府的辰初公子被人杀害,凶手就是姑苏萧大公子炼出来的死人。出了这么个事儿,萧大公子也算明哲保身,撇清了跟这个死人的关系,还放言让余府重责。”
“我要是萧家大公子,我一定亲手宰了那个死人,上一出大义灭亲的好戏。”
“哈哈。”
龙泽川越听越疑惑,不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萧世言要跟花未拂断绝关系?那花未拂的清白谁来还啊?“这……这萧大公子简直比我还莽撞啊?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理由去姑苏找他商量事情了啊?唉,试一试吧。”龙泽川找不到云生寒,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前去姑苏了。
而姑苏之中,被软禁的萧世言刚开始还在屋里又喊又闹,摔东西,到了后面几日竟然安分了。息云窃喜,“这孩子总算是妥协了。”她亲自带了人过去看看萧世言,如果萧世言很乖的话,她会解除软禁的。
但息云让人打开房门的时候,萧世言竟然昏过去许久了,他多日绝食,身体虚弱无力。
“怎……来人来人!快来人!”息云险些昏过去,还好被侍女扶住了,地上昏迷的萧世言面上毫无血色,把息云急得不行,她拍着萧世言的身体,嘴里的话又是责骂又是心疼,“我的儿啊,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快去,快去把老爷叫过来。”
“是。”侍女连忙跑了出去。
“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啊?娘还怎么活啊?”息云哭着抱着萧世言,所幸尚有气息,人只是饿昏的。
龙泽川赶到姑苏的时候,恰好眉山的五公子白今明和小侄白若清刚拜访完萧府,正准备离开。白若清就默然站在一旁,听两个大人商量花未拂的事情。
白今明仍是一副翩然君子模样,相信了世人所言。“花公子盗窃百折扇,杀害辰初公子,如今死在百折扇下,乃是罪有应得。我还是很赞同萧公子同花公子断绝关系的,最起码,花公子做的错事不会影响到萧公子。君子要懂得避嫌。”
“叔叔言之有理。”曾经稚气的白若清也支持小叔叔的话。
龙泽川叹了口气,反问道:“如果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呢?”
白今明顿了一下,“此言何意?”
☆、绣衣藏针人藏心
龙泽川低头端详着叶织梦给自己缝补的衣袖,“藏针法。”叶织梦给他缝补袖子的时候用了白线,利用藏针法,使得缝补好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来缝补过的痕迹,他想到了什么。“白公子,你帮我个忙。”
“但讲无妨。”
“你带一身破损的红衣去拜访余家,然后拜托余夫人帮忙缝好红衣,而且一定要让她用红线缝纫,绣上一朵花更好,只是别让她用藏针法。我稍后去找一身衣服过来。”
白今明微微一笑,坦然回答:“我拒绝。”
龙泽川疑惑:“为什么?”
白今明说道:“余公子身亡,余夫人已是遗孀,我贸然前去拜访,旁人定会说些闲言碎语的。君子不招惹这些是非。”
“……”龙泽川皱眉纳闷。
也许是白今明意识到自己拜访了萧家,也算是招惹了这些是非,于是又解释道:“我带若清出来游玩,正好听说萧公子绝食昏迷,所以才进去拜访的,并不是想插手此事。”
“什么?绝食?”天呐,事情怎么越来越难处理了?龙泽川扶额,“白公子,如果想帮花公子洗清冤屈,就按我说的去做。”语毕,龙泽川先去了萧府。
白今明无策,看龙泽川这么信誓旦旦,也许他们知道的真相或许就是假的呢?“若清,我先找个人把你送回眉山吧。”
白若清不明白:“叔叔打算插手此事?”
“我……我只想帮他们找到真相。”白今明摸了摸小侄的头。
在渰域,这里有世间难得的清净与安宁,云生寒再一次在花未拂生死攸关的时候,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花未拂被百折扇重伤,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不清楚自己到底死了没有。他轻轻撑身坐起,对面便是云生寒。
此时的云生寒正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肩膀,上面用朱砂刺着一个“绝”字。从镜子里看见花未拂醒了过来,云生寒立刻拉上了衣裳,回身关心着他,“你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未拂没有回答,脑中回想着受伤那天的情况,他被余辰烨用百折扇重伤,依稀记得最后是云生寒收服了百折扇,云生寒竟然能够动用百折扇?此刻的他恍然大悟。他不顾伤势爬下了床,过去拉着云生寒的衣服,想看看云生寒左肩上到底有没有刺青。
“你做什么?你身体还很虚弱,松手。”云生寒不肯,遮遮掩掩,失手把花未拂推在了地上。
花未拂跌在地上,珠子为之一震,痛得他落了两行泪。他张了张口,手指攥紧了胸口的墨玄青,“息绝……息绝最爱在肩上刺青了,我一直记得他肩上就刺着一个‘绝’字,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看?”
“……”云生寒无话可说,侧了侧头。
花未拂爬起了身,又接着问他:“你为什么能够收服百折扇?余辰烨能够动用,算我有眼不识泰山,可是你……你明明在刻意隐瞒。百折扇是息绝的法器,云公子,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就是息绝?”花未拂迫切想知道,满眼都是期待。
云生寒被逼无奈,咬牙承认了,“是,我就是息绝,我没死。”许是他的侥幸生存,妨碍了花未拂吧,他一双眼睛红了起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样?”花未拂心里痛苦,跪走两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哭诉道:“息绝,三哥哥不爱我了,也不要我了,下了恨心,往死里折磨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生前被那么多人折磨,我死后重生还是被人针对,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家妓。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带我离开这里,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云生寒抬了抬头,毫不理会花未拂的恳求,在他听来,花未拂就像是痴人说梦。“这里是渰域,以前也很乱,不过现在很安定。我现在用的这个身体是云氏落魄的三公子云生寒的,知道为什么吗?”他直勾勾地看向了花未拂的双眼,他的眼里全是对花未拂恨意,“都是拜你所赐。”
“啊?”花未拂跪在地上眨着泪眼摇摇头,什么都不明白。
他恨透了花未拂,恶狠狠地质问道:“我也是那一天才看透了你,你在花家淫|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连累息家?若不是你,我至于到今日都不敢跟曦儿相认么?!”云生寒冷笑着,看着花未拂欲哭无泪的双眼,“你不是爱风流吗?那我就把你送给我风流成性的乖徒弟,我要让不可一世的花家二公子给我的世言做个家妓。乱葬岗的那些花,都是我种的,你爱的那个人,把你抛尸在乱葬岗之后就再没过去看一眼,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他的话让花未拂极为震惊,也让花未拂断了痴心妄想,“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
云生寒话还没说完,继续又说:“你知道吗?世言以为你真的杀了余辰初,所以放出消息跟你一刀两断。”
“世言大人……”一切都是云生寒的计策,包括把他送到萧世言身边,花未拂绝望无比,无助地摊在地上,“息绝。”
息绝身体停顿了一下,忽然柔和了许多,俯下身来拭了拭他脸上的泪水,轻轻说道:“我会帮你调查清楚,还你清白的,不过,事成之后,你还是需要安安分分给世言做家妓。息夫人那边不好办,我还需要你来劝世言成亲。”
息绝说完就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了,花未拂最后的希望破灭了。“好……好。”
为了调查清楚,找出杀人真凶,白今明最终还是选择了配合龙泽川,带了一件花未拂的红衣。按龙泽川说的办,来襄阳拜访,找来了叶织梦。叶织梦喜好刺绣针线,也答应了帮忙缝补。
而在姑苏,龙泽川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萧世言,萧世言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但还是担心受伤的花未拂,“他怎么样了?”萧世言绝食多日,才刚醒来就跟龙泽川在这里商量杀人案的事情,说话时也有气无力。
龙泽川摇了摇头,有些愧疚,“我觉得,他既然知道一些百折扇的心法,应该会没事的,而且,我跟生寒相识于乱葬岗,我有种预感,生寒救了他。”
“但愿如此,唉。”
“哎,对了。”
“嗯?”
“你昏迷的时候,我拿了你房间的一件红衣裳,剪破之后,给了白公子。”龙泽川顺便告诉了他,毕竟东西是人家的。
“你……呼……我不生气。”萧世言气疯,但是保持着微笑,大夫说了,最近不能生气。
那件红色衣裳如今落到了叶织梦手里,叶织梦取来装着鲜红颜色绳线的针线盒子,对比了一下衣服的颜色,大多的红线都不太吻合,只有盒子底部的那一团红线颜色很相似。爱针织的叶织梦也不加犹豫,取出绳线,穿针,开始缝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