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也是个恶魔,你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的君主。”
又是一个声音传来,很模糊,路米尔根本听不清那声音说了什么,但是他却很肯定那是桑德拉!
路米尔发现此时他正站在一个高塔的窗边,从高塔向下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祭坛匍匐在大地上,祭坛上有几个披着残破铠甲的士兵被捆缚在上面,几个拿着镰刀的恶魔站在他们旁边。
路米尔想回过头去看桑德拉,却发现他的视线却控制不住地一直锁定在那个祭坛上。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还是一个梦,是那个和走廊一样的梦。
不,不是梦,是某个人的记忆。路米尔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应该猜测到了,这也许就是他前世的记忆。
他不再尝试着操控身体,顺应着这个梦中的路米尔,他想看看他以前和桑德拉,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在这里,他根本听不清楚桑德拉说了什么。
他只能感受到此时此刻这具身体所感受的,他也在渴望力量,非常地渴望,比路米尔强上一千倍地渴望!
“你祈求神明倒还不如祈求我,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会考虑放了他们。”
这时,桑德拉从背后抱住了他,亲昵的吻了吻他的脖子和耳朵,温言细语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路米尔听不清楚,却能感受到桑德拉的得意与猖狂。
那种悲怆、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路米尔无比地熟悉,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森林中一样。
只不过这个身体在呼唤神明。而路米尔当时呼唤的是桑德拉。
同样的感受,也是同样的结果,神明没有回应他,就像当时桑德拉没有回应路米尔一样。
然而与路米尔不一样的是,这个身体没有动,他默认了,他屈服了桑德拉,不管桑德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没有动。
桑德拉高兴坏了,做了一个小小的法阵之后,祭坛上的恶魔就仿佛是接到了命令一般,将那些士兵们全都给放了。
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都被放走,走出了魔界的大门,路米尔感受到了这个身体紧紧地捏起了拳,一种矛盾和不甘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
桑德拉的双手在路米尔身上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亲吻着他,趴在他耳边说话,这个身体都没有回应。
此时的路米尔可能比他的心情还要复杂,他为了一己之私烧了森林,要受到万人唾骂,而这个身体却为了那些士兵而屈从了一只恶魔,接受自己的惩罚。
到底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他的衣衫被褪去,桑德拉把他抱到了床上,他拿来一根银针,抬起路米尔的左腿,在他的大腿内侧刺上了一朵妖艳的彼岸花。
路米尔此时将所有的怨念与恨意归咎到了桑德拉身上,他的视线越过了桑德拉,锁定在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剑上。
好想把它刺入桑德拉的胸膛里。
他看着那把剑,想把注意力从腿上的疼痛转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把剑似乎在发光,并且越来越锋利。
梦境很快就结束了,他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真的把那把剑插进了桑德拉的心脏里。
当他真正醒来的时候,桑德拉就坐在他的身边,而他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桑德拉对于他的醒来并没有什么感到惊讶,他平静地看着路米尔说:“你似乎做了一些恶梦。”
路米尔看见视线中简陋的木质屋顶,他不想看见桑德拉,但是却矛盾地感觉到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淡淡道:“我呼唤过你……”
桑德拉充满歉意地道歉道:“抱歉,我当时在沉睡。”
第二十七章 木屋
这木屋里除了一桌一椅一张床,还有一些路米尔极为眼熟的杯碗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路米尔躺在床上回神,每当做这种梦的时候他都觉得十分疲惫,一是因为在现实中他发过高烧,二是因为在梦里耗费的情绪太多。
桑德拉伸手去试了试他的额头,道:“你昏迷了整整五天,而且发了整整五天的烧。”
路米尔觉得头有些痛,他闭上眼睛,用手捂着额头疲惫道:“我梦见我烧掉了整个森林。”
桑德拉叹息着安慰他道:“没有,火已经熄灭了,你只是烧掉了几棵树而已。”
“你帮我熄灭的?”
路米尔半眯着眼,看着此时坐在床边温和的桑德拉,实在不敢相信他曾经是那样对待他的。
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些兽人呢?”
“跑掉了两个,其他的都死了。”桑德拉眼神冰冷地说着,言语里带着谈论尸体时的冷漠与嫌恶,他拿了一水杯递给路米尔道:“你还在发热,起来喝点水再休息一会儿吧。”
路米尔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他接过桑德拉的水,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间木屋的木头之间没有一根钉子衔接,路米尔感受到一些细小的魔法波动,这竟然是桑德拉用魔法搭建起来的屋子。
“我们相遇的湖边。”桑德拉道。
路米尔捧着那个根本就是从他家中拿来的水杯,问道:“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去?”
桑德拉大言不惭道:“他们照顾不好你。”
路米尔闻言沉默了片刻,他刚从混沌的梦中醒来,那些真实的画面还在他脑海中呈现着,此时他从梦中带出来的恨意未消,听着他说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嘲讽。
路米尔问道:“桑德拉,你是怎么被封印的。”
桑德拉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沉了沉的,但依然平静道:“被一个人欺骗了,他用一把剑插进了我的胸口。”
路米尔握了握拳,心里有些震惊,果然,他梦到的一切都是他前世真正发生过的。
他闭了闭眼,心情十分沉重地说:“我左腿上的印记是你刻下的。”
桑德拉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是我把你封印起来的,就封印在这个湖底。”
桑德拉的眼神突然有些阴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路米尔想闭上嘴巴,但是还是没忍住说道:“你找上我,是因为只有我才能解除你的封印。”
“原来你一开始和我坦白的目的是真的。”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也有些愤怒,他仿佛是在等桑德拉的一个解释,但又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让他解释什么。
桑德拉沉默了,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路米尔觉得他也许疯了,他为什么要对一只恶魔说出这样揭穿他目的的话,这样做是多么愚蠢的举动,但他竟然做了出来。
桑德拉沉默了半天,还是那句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路米尔道:“我梦见的。”
桑德拉抿着唇看着他,路米尔惊讶地发现,他从桑德拉的眼神中,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怯懦的感觉。
他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知道了那些事情,你恨我吗?”
路米尔声音有些沙哑,他如实地回答道:“恨,我很恨你。”
他顿了顿,又道:“不是我恨你,是他恨你。”
桑德拉闻言苦笑了几声心里默默道:“他恨我,他怎么能不恨我,我险些毁掉他的国家,又让他受到了那样的侮辱。”
但路米尔却不是这么说的,他有些期待和祈求地问道:“你呢,你恨我吗?”
路米尔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还怎么说,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但他的确是非常不愿意选择轻易地原谅桑德拉。
他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不知道,我很生气,我没有想要杀你的念头,但是却不想再看到你。”
“那就是不恨,你只是在气以前我的所做所谓而已,我保证那些经历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桑德拉拉着路米尔的手,急切地发誓道。
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样子,路米尔脑袋和心情实在是有些混乱地招架不住。
他现在并不讨厌他,甚至在被兽人抓到的时候发觉到他有些依赖他,但是有关于他前世所发生的一切,他还是非常忿忿不平,实在是不想就这么原谅了他。
“我要回家。”
路米尔道:“你送我回去。”
他需要回去清理一下思绪,他最近的心情总会莫名其妙的躁动,让他很是疲惫。
桑德拉抓住他的手收紧了一些,道:“为什么?你还是想要逃离我吗?”
路米尔不想和他解释什么,他淡淡道:“你还想再囚禁我一次吗?”
桑德拉闻言愣住了,他抿着唇看着路米尔,抓着他的手犹豫着不知要不要放开。
路米尔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承认我是他,但我又的确是他。我并不恨你,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那些突然出现的情绪。”
桑德拉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问路米尔道:“现在走吗?”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路米尔,从木屋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夜里最寒凉的时候,桑德拉为路米尔披上了他的外衣,转眼消失在原地。
第二十八章 流言
回到多木卡洛的家里,桑德拉想像平常一样从窗户直接把他送回房间,结果到了窗边却发现,向来不锁的窗户竟然锁上了。
路米尔不想再把自己房间的窗户打碎了,于是让桑德拉中规中矩地把他送到了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走了。”路米尔淡淡道。
说完,他就转身背对着桑德拉向家里走去。
桑德拉站在原地攥了攥拳,突然道:“等等。”
路米尔脚步微微一顿,桑德拉突然将他扯进了怀里,大手扣住他的头,狠狠吻住了他。
路米尔一惊,用力推开了他:“你干什么!”
“抱歉。”
桑德拉平静地看着他道:“我想了一路,我很害怕会失去你,如果你想离开我的话,我也许还会那样做。”
路米尔闻言一愣,随即扬起手臂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冷冷道:“你真是一个自私的魔鬼。”
桑德拉道:“希望你不会再做恶梦,晚安。”
路米尔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他走进家中,在仆人把门关上的一瞬间,转身朝他那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桑德拉还站在那里。
他没有露出像往常那样令路米尔想揍他的微笑,而是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路米尔,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路米尔还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就好像是他以前见过那种眼神一样,除了畏惧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
“走,别站在这里。”
路米尔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有种想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冲动。
当然,这么多仆人在,他不可能真的将这句话说出来,可当门已经关上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桑德拉的声音:“好的。”
路米尔一愣,在仆人们疑惑的眼光中又将门打开了,他朝桑德拉所站的地方看去,那里果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是错觉吗?
路米尔疑惑了几秒钟就将它抛在了脑后。
因为他发现他这次失踪的有些久,家里的仆人似乎少了不少,此时在他面前的,只有那些有些上年纪的仆人了。
他敲门地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仆人们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大,甚至眼神中都透露着怪异,即使这次消失的时间比较长,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天呐少爷,您竟然回来了!我们差点为你准备了葬礼!”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眼角里含着泪花说道。
路米尔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老者声音颤抖道:“从森林里回来的托克少爷说,您已经被兽人抓走了。”
“托克?他回来了吗?”路米尔问道。
他当时意识已经混乱了,根本没有顾及到托克和他的朋友,不知道他的放的火有没有伤到他们。
“回来了,据说伤得很重……”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稍微小一点的仆人着急地说:“快,快去叫医生来,去把格雷医生请过来。”
那仆人也是年过半百的样子,他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扇动翅膀想飞出去。
路米尔拦住他们道:“等等,叫医生干什么?我没有事。”
不知道桑德拉给他用了什么药,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翅膀上和腿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多么痛了。
老者欲言又止,路米尔察觉到不对,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路米尔的衣服被桑德拉换过了,老者看着路米尔还算是整洁的衣衫,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他说您出言不逊,惹怒了兽人被……被强暴了……”
“呵!可笑!”
路米尔被气笑了,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
路米尔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道:“他还说了些什么?”
老者道:“他还说……您召唤了恶魔企图烧毁森林……”
“家中的仆人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离开的,他们真是冷血无情!”老者愤愤道。
路米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道:“已经很晚了,谢谢你们信任我,我没事,大家都去休息吧。”
“少爷……”那老者担心道。
“我没事,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路米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