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打的。”
　　“……妈呀这也太惨了吧？”
　　“伯爵也是为了他好，教他格斗嘛，受点伤在所难免。”
　　“这算一点伤？？”
　　“我懂副系长的强颜欢笑了，这都能笑得出来，是个狠人。”
　　巫月在屋顶玩着恶魔花，将学员的议论听到耳朵里，眼里闪过好奇。
　　闻无生是个受虐狂？不然这么心甘情愿？
　　这训练强度也太高了吧，明明前几天才56级，怎么两天没见又升级了。
　　等级变化是最直观的，但显然不是最主要的。
　　鬼怪界又不以等级论英雄，不然闻无生三四十级的时候也不可能打过等级比他高的辜日。
　　等级低的学员们感受不出来，她却能明显感觉到闻无生的气质变得越发锐利了，像璞玉被雕琢出了形状。
　　他没有少掉外面一层的温润，内里却有很显著的气度变化。
　　他更锋利强大了，这是一种意识阶段变化导致的气质变化，闻无生明显和他哥哥一样，在朝更暴力更干脆利落的风格发展。
　　白羽哥气质优雅从容，招式也潇洒飘逸，宛若舞剑，令人赏心悦目，伯爵则是一种暴力外放到极致的内敛，不追求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最锐不可当，目的性最强，他所有的招式，都为了打败对手，杀死对手。
　　而闻无生和他哥越来越像了。
　　咦。
　　第二天，巫月眼见闻无生又衣冠楚楚地来上班，被伯爵叫去了，眼光微微闪动。
　　正好白羽走过长廊回休息室，巫月眼睛一亮，忙跳下去，伸手拦住他。
　　白羽见是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白羽哥，我无聊死了，”巫月不由分说揽住他胳膊，“我们去找我哥吧。”
　　白羽手臂发僵，偏过脸不去看他，咳了下：“这个时间不好吧，他和闻无生在训练，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巫月眯起眼：“不去？”
　　白羽：“不合适。”
　　巫月二话不说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
　　白羽整个人僵住了。
　　巫月笑盈盈道：“去不去？”
　　良久，白羽耻辱道：“……去。”
　　巫月改抱为拉，拽着他的手瞬移，一边道：“其实我只是好奇，我哥下手那么重，换个人都得愁眉苦脸，怎么闻人骨就那么心甘情——”
　　巫月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训练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她透过那条缝看去，闻无生正对着她。
　　他正倚靠在墙壁上，似乎是刚训练完，漆黑的短发微微湿漉，衬衫的纽扣敞开，散着热气，似乎还浸在先前的激战中，眼神稍显迷离。
　　他喉结轻动，微喘着气。
　　她哥背对着她，正拿手帕一点点仔细擦拭着手。
　　巫月心道了声死洁癖，继续看。
　　伯爵朝闻无生走去，挡住了巫月一半视线。
　　闻无生摇摇头：“歇会儿。”
　　伯爵：“快点。”
　　闻无生不起来，负隅顽抗，一副“随便你怎么着我都不来了我要休息”的表情。
　　伯爵没理会他，在巫月震惊的眼神里，修长的手伸进了闻无生的衬衣。
　　白羽暗咳几声，老脸一红，要去拉看的目不转睛的巫月。
　　巫月回头瞪他：“别吵！”
　　白羽：“……”
　　伯爵极富技巧地揉捏了几下，闻无生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不上你当了。”
　　显然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伯爵倏然低头，巫月以为他要吻闻无生，结果他的鼻梁轻擦闻无生的鼻梁，嘴唇停在了离闻无生的嘴唇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四目相对，气氛暧昧。
　　闻无生本来还在走神消极抵抗，盯着盯着，忽然就目不转睛了，呼吸声渐渐弱下去，像是怕打破这一份静谧，他喉结微动两下，仰头就要去吻。
　　伯爵却好巧不巧偏过脸，唇边藏着一丝笑意：“快点，60级过了让你亲，随便亲多久。”
　　“随便亲哪里。”伯爵低低补充道，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无声诉说着邀请。
　　于是前一秒还负隅顽抗的闻无生，表情顿了顿，又色迷心窍地站直，加入了下一轮训练。
　　白羽：“……”原来如此。
　　巫月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感叹道：“原来我哥比我还会钓啊。”
　　白羽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她。
　　……
　　同一时间，恢弘巍峨的古堡里，面容威严的男人从阴暗的内殿走出，沉声问：“伯爵最近有没有异常迹象？”
　　下首黑衣人恭敬道：“没有。”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他派这人监视伯爵那么多年，这人都没出半点纰漏来，稳重谨慎。
　　男人恰似随口问：“他现在多少级了？”
　　黑衣人说：“应该七十多了，具体七十几不知道。”
　　男人眉头皱起，沉默许久，道：“他最近还和那个他看上的人类走得很近？”
　　“是。”黑衣人道，“他们每天都会一起训练，伯爵亲自带他。”
　　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亲自带？”
　　“对，”黑衣人道，“伯爵对他很上心的样子。”
　　黑衣人也觉得诧异。
　　伯爵醉心升级，从来对别的事不感兴趣，没有任何与旁人交流的欲望，如今却偏偏对这个人类百般上心，一反常态教他。
　　男人沉吟片刻：“那人类多少级了？”
　　“应该五十多了，”黑衣人道，“但他肯定能打过60级的鬼怪，70级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是伯爵教他，他又熟练掌握了意念控物……”
　　鬼怪界能摸到意念控物层次的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熟练掌握，大部分鬼怪还处于瞬移和人器合一的阶段，不出意外也会处在这个阶段一生。
　　男人猛地皱紧眉头：“怎么会这么快？”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人类才来这里不长时间。
　　黑衣人道：“一是有伯爵亲自带他，二是他自身潜力强大，长老们都说他是几百年来潜力最强的人类。”
　　“潜力最强？”男人声音沉了沉。
　　黑衣人道：“是，无人可比，我曾经暗中观察过闻人骨训练，他的领悟力非同凡响，几乎可以媲美伯爵。”
　　男人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攥紧手，心道自己多疑，不动声色道：“他等级上限多少级？”
　　“不知道，我没有替他观过。”黑衣人说。
　　男人沉默半晌：“他长什么模样？”
　　黑衣人怔了下，似乎没想到亲王对一个人族如此好奇，如实描述。
　　男人听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过了片刻，淡道：“说起来，他和伯爵这种关系，我还没见过他。”
　　黑衣人一怔：“那属下去召他——”
　　男人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黑衣人踟蹰了下，仍是问：“伯爵……您打算如何应对？”
　　最近这半年，几个退休的长老为这事争论不休，亲王夜不能寐，显然也在为这事忧虑，赞成杀的有杀的理由，赞成留的有留的立场，各说纷纭，为此几乎大打出手。
　　结论一天没下来，人难免一天比一天焦虑，尤其是伯爵的升级速度太快，快到他们午夜梦回几乎能看到一把锋利匕首逐渐逼近自己的脖子，而他们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如何要了自己的性命。
　　那种并不遥远的可能危机，让所有知情人后背发凉，夜不能寐，焦虑到团团转。
　　血族目前的最强者是80级，伯爵已经七十多了，自身等级上限90级，等伯爵真的超过了80级，他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男人脚步微顿，良久道：“再等等。”
　　“亲王！”黑衣人不甘道，“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没人能杀的死他，到时候他如果知道了……”
　　男人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当初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怕死？”
　　黑衣人冷汗涔涔，毕恭毕敬道：“亲王恕罪，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伯爵可以再有，伯爵没了，血族也不至于屈居鬼族之下，可……”
　　他顿了顿，咬咬牙，强硬道：“亲王您只有一个，一条命，血族的绝大多数根本不在乎坐在王位上的是……伯爵还是亲王您，所以还望亲王三思！”
　　眼前人是他最忠诚的亲信，说的话也是全然为他考虑，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男人眼中杀意黑鸦般掠过，最后归于一片死寂：“再等等，我能控制他。”
　　黑衣人脸上浮现一丝放松。
　　……
　　闻无生按照工作要求游手好闲地在副本内巡视一圈，出来后，推开休息室的门，刚要开灯，发现桌边坐了个陌生男人。
　　男人约莫人类四十岁的年纪，人高马大，肩张腰挺，气宇轩昂，面容和善。
　　闻无生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
　　他不认识，却不和他打个招呼就出现在他的地方，要么来者不善，要么实力强悍地位尊崇。
　　无论哪种，都最好不要他自己一人应付。
　　闻无生暗中用血剑给伯爵发了个讯息，方才友善道：“您好，请问是……”
　　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袖中紧握的手暗松，柔和地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我是伯爵的父亲，单独来找你聊聊。”
　　伯爵的父亲？那就是血族的统治者？
　　血族亲王？单独来找他？
　　闻无生心下疑虑，面上不显，说了几句抱歉的话，恭敬问：“亲王有何吩咐？”
　　“不用拘谨，”亲王说，“我听人说起你进步飞快，临时起意来见见你，没事先通知你，肯定惊到你了，快过来坐。”
　　闻无生谦虚着，“嗯”了一声，坐到了男人正对面。
　　“一直听长老说起你和伯爵的事，”亲王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不闻不问，你们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就简单聊聊，也算是在我这儿过了公。”
　　闻无生抿了下唇。
　　他只知道伯爵和亲王关系不好。
　　亲王要见他，不召见而是直接到他这里，本身就已经很奇怪，更何况为什么只单独见他一人？
　　聊这种事，真要谈不该等他和伯爵一起么？
　　他才不管这人是不是伯爵的父亲，需要自己供着，这人就是有点古怪。
　　闻无生不动声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好。”
　　亲王随口道：“伯爵有没有给你看过等级上限？”
　　闻无生：“有。”
　　亲王眸光一紧：“多少级？”
　　闻无生：“80级。”
　　“原来如此，”亲王笑道，“我和鬼王都是80级，你日后也是我和鬼王一般的存在，前途不可限量。”
　　闻无生：“过奖了。”
　　又寒暄了几句，亲王随口问：“你和人类灵校的院长似乎关系很好？他是对你有养育之恩吗？”
　　闻无生眸光一沉。
　　像是怕闻无生误解，他道：“伯爵想必和你说过，院长虽然在人类世界，毕竟是鬼族人，鬼族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回护，如果有一天鬼族和血族开战，你会站在伯爵这边还是院长那边？”
　　闻无生觉得撒谎没用，灵校的副本明明白白在副本大殿放着，可供任何人查看，亲王只要想知道，看一眼就会明白他在撒谎。
　　院长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
　　闻无生如实道：“我不知道。”
　　亲王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赞赏地笑了：“好孩子，你能那么坦率，重情重义，着实难得，我不是叫你入了我血族，就忘恩负义，说实话，这样的人我们也不敢用，你现在能为了讨好我，毫不犹豫地背弃故人，以后时移世易，情况骤变，就也能为了讨好别人，毫不犹豫地背弃我。”
　　闻无生：“亲王……”
　　亲王笑道：“伯爵看对了人，不枉他这么待你。”
　　闻无生面上不好意思着，甚至适时向亲王露出了几分亲近之意，心下却有迟疑，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让他没办法忽视放松的是，他问到了灵校。
　　亲王随口道：“我听说你是个孤儿，你和院长这么亲，是不是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
　　闻无生心沉了沉，摇头：“我十几岁才认识他。”
　　亲王一怔：“十几岁？那你这十几年……”
　　闻无生轻描淡写道：“先在孤儿院，后来不想呆了跑了，自己出来过。”
　　亲王眼中流露出一份疼惜。
　　二人又简单聊了片刻，亲王站起：“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和伯爵训练，也别听他的逼太紧了，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按你自己心意来，别太迁就他。”
　　闻无生笑着应声，一片和乐气氛。
　　亲王往门口走，闻无生伸手送他出去，亲王的目光落到闻无生手腕上的手链上，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震骇翻滚，眼中杀意铺天盖地。
　　闻无生正要送他出去，身后倏然窜上一阵汹涌的凉意。
　　闻无生向来无比敏锐，怔了一瞬，那种感觉却消失了，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闻无生？”
　　“你在吗？”
　　伯爵瞬移进来，看到屋子里另一个人，神色顷刻淡了淡：“父亲，你也在这儿。”
　　亲王指着闻无生，笑道：“我来见见他。”
　　闻无生暗中盯着他，见他言笑晏晏，眉头微蹙。
　　亲王和伯爵又说了几句，二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很快无话可说，他便不自讨没趣，先行回去了。
　　“怎么突然找我？”伯爵走到闻无生身边，“那老东西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