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光与影,在这苍茫的世界中交织,却始终以黑影的消散而终,直到……
残存的黑影们忽然加快了步伐,原本凄厉的哀嚎也变成了兴奋的叫喊。
陆清舟顺着黑影涌动的方向望去,只见天地之间,电光威慑之下,一座黑到极致的四方城堡出现在视野中。
陆清舟从未见过如此深沉,如此纯粹的黑色,像是没有半点星光渲染的天幕,又像是永远吸不进光的深渊。
天空耀武扬威的雷云到了黑色城堡这里,便各个收了声势,环绕一周,不敢靠近,只是不停地朝着黑色城堡丢掷他们的“长枪箭矢”。
黑影们一个接一个跑到了黑色城堡外围,直接钻进了城堡的外墙里。外墙上荡起圈圈涟漪,就好像落入了一颗颗石子的水潭。
陆清舟蹙着眉,在城墙外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若是撞上去,会不会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会不会一进去,就被那种黑影巨人团团包围?毕竟,这城堡里恐怕到处都是那种怪物!
“咔嚓”!一道电光落在陆清舟前面不远处,直直劈中了城墙外壁。可城墙却纹丝不动,像是把那电光直接吸入进去了似的,只是荡漾着点点涟漪。
陆清舟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触碰在那黑色墙壁上,想探一探这面墙壁究竟有何蹊跷。
可没想到,他的手刚刚贴在墙壁上,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好像有人在里面拉了他一把似的,竟直接将他拉入了墙壁之中,身体穿墙而过。
视野变得一团漆黑,但是识海里却像是被人点亮了似的,闪过一个古怪的名字:天魔地宫。
…………………………
月归凝沉浸在一场梦境中。
梦中的他,弱小又可怜。
那时,无人知晓他是一条稀有的白灵玉鳅,因为浑身白化,他从小就遭父母亲族嫌弃。
那一年的冬季特别寒冷,泥塘结了冰,所有的族人都早早筑好了冬眠之穴,躲了进去,却不给他留一席之地,反倒将他逐出族群,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跃而起,跳出泥塘。然而,池塘边也早已白雪皑皑,虽然水汽十足,却冻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就在弥留之际,雪地里传来沙沙声响,他挣扎着睁开眼,只看见一抹银丝垂落于面前,一只雪白好看的小手伸向了他。
“师尊,这里竟然有一条白色的小蛇!”上方传来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
“那不是蛇。”另一个声音极为冷清,毫无感情,“一条稀有的泥鳅罢了。”
“它看起来好可怜,徒儿能不能……”小童充满怜悯地摸了摸月归凝冰冷的身躯,他所碰触的地方,竟然生出了一阵阵暖意。
月归凝几乎下意识地缠住了小童的指尖,只想靠近这个孩子,汲取一些温度。
孩子受到了惊吓,手指猛地一缩,却并未喊出口。
只听他那冷漠的师尊叹了一句“生死有命,随它去罢”,之后便转身离去。
“哦……”小童子乖巧地应了一声,月归凝的心顿时一紧,想要紧紧裹在对方的小手上,不让对方弃自己而去……
他不想再被丢弃第二次。
可谁知,那小童并未将他甩开,而是偷偷地将他放进了自己的胸襟。
小童那略高于常人的体温,彻底温暖了月归凝。
就像是被放进了暖泉中,被冻僵的身体渐渐解了冻,变得灵活了起来。
月归凝抬起眼,看见一张清秀的小脸,和额头那一点温暖的火印。
“嘘,我会很快找合适的水源,你可别死啦。”小童轻声道,小手还放在胸口,轻轻地安抚着月归凝。
“舟儿?”不远处传来那清冷男子的呼唤,小童子急忙把月归凝塞好,快步跟了上去。
“师尊,等等我!”
第46章 46二合一 当然是靠肉身硬…………
在那样一个寒冷的季节,在生死一线之际,那小童温暖的身躯就像是救命之源,将月归凝的身心都给温暖了。
原来,还有人不嫌弃他丑陋低贱,愿意分给他一丝温度……
那温暖,成了他一生所求。
他做梦都幻想着自己能够再次回到那个暖暖的怀抱里,能够贴着那个人的肌肤,在他的胸口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陆清舟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痒,扯开衣襟,却看那白色的小泥鳅半截身子已经钻进他底衣里。
月归凝就像是本能地追寻着温暖,脑袋和胸部都与他贴在了一起。
黏黏糊糊,好生恶心!
陆清舟皱着眉,将那白色小泥鳅从怀里拽了出来,丢在了脚边。
“哎!”月归凝弄丢了“暖炉”,顿时冷得一个激灵,从美梦中清醒。
他睁开眼,便看见陆清舟正拿着块上等丝绢,仔细擦拭着胸前的不明液体,满脸嫌弃。
难道刚刚……不是梦?
“本王……本王好冷啊……救救本王……”月归凝瑟瑟发抖,还故意让声音变得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陆清舟几乎快要心软,直到听见——
“救了我,本王当以身相许报答……”
“啪”,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猫爪一巴掌摁住了泥鳅,那原本在扭动的身躯、抖动的胡须和鱼鳍顿时就安宁了。
“以身相许?”陆清舟冷笑,“在下更喜欢清蒸的。”
月归凝:!!!
你变了!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陆木头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真身……”月归凝小声嘀咕,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让心脏怦怦乱跳,激烈得像是鼓点,“难道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他就是当年池塘边的小泥鳅了吗?
“想起?”陆清舟一脸莫名,“想起什么?想起你就是当年快冻死的那条白灵玉鳅吗?”
“莫非你一直都知道!?”月归凝大惊失色,“那你为何……为何一直装作不记得我?”
“最初确实没认出来,可等我想起来时,你已经是妖王了……”陆清舟舔舔爪子,不以为意地道,“我想你大概没记得我,不然不会恩将仇报,总找我麻烦。”
恩将仇报的月归凝几欲抓狂!
“我找你麻烦,还不是因为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你又为何对当年之事绝口不提?”
“当年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陆清舟回答得毫不犹豫,十分干脆,似乎完全没把那些放在心上。
月归凝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渣,他都不敢回想,自己这么多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是了,这人一直都是如此,从不挟恩求报,也从不算计得失,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他哪里知道,就是他的这一举手之劳,让他永远深深地扎进了他月归凝的心里!
“小清舟,其实我一直都……”月归凝压抑不住心底涌现的热烈情绪,正想要一股脑儿倾诉情愫,却忽然被陆清舟一爪子摁住了脑袋,被迫吃了一嘴灰土,“噗……”
“嘘!”陆清舟轻轻提醒了一声,目光森然地向着前方望去。
月归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的路口,飘过不少只黑影。
这些黑影呈半透明状,一副侍卫打扮,却没有脚,犹如一团团幽火,在空中飘荡,看样子,像是在巡守。
“这里名叫天魔地宫……”待那群幽灵般的侍卫走远,陆清舟才压低了声音,将月归凝昏迷后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他被拉入天魔地宫已经有约莫两日的时间。
最初进入地宫时,是一片漆黑,就好像是幽深的海底,不见日光,也不见任何生灵。
渐渐地,他被一丝诡异的莹光吸引,忽然便钻出了漆黑的墙壁,来到了地宫内部。
这座地宫从里到外,铺设着一层又一层的围墙,将最里圈的宫殿层层保护起来。
越往里深入,在墙壁间巡逻的黑影就变得越多。
“天魔地宫?”月归凝蹙着眉不解,“诛灵阵里怎么会有一个地宫?和天魔宗有关?”
乍一听,似乎是天魔宗的某个分支,但是诛灵阵原本也并非天魔宗所有,而是一名远古神族的贤者所制,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敌人赢得战争,又怎会多此一举在阵图里留下一座能够躲避天雷之能的宫殿?
“此地宫颇为诡异……”陆清舟道,“与其说它能避开天雷,不如说,它能瞒过天道的耳目。”
在这座宫殿中,陆清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天赋被彻底封印。
原本诛灵阵再厉害,到底也只是一个阵图,以陆清舟“生而知之”的天道赋能,应当能看得清这阵图里的因果线,从而寻找阵眼关键之所。
可自从进入了天魔地宫,他眼前的因果线全都消失了,同时,连天地间存在着的天道法则,似乎也无法感应到。
在这座宫里,他们除了本身身体可以变化外,使用不了任何与灵力有关的技能。
就连镇界铃、青灵剑这样的法宝也纷纷陷入了沉眠。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月归凝扑腾了几下,从猫爪子底下钻了出来,顺势攀上了陆清舟的前肢、脖子……
小小的鱼头搭在了陆清舟的耳边,脸色看似正正经经,毫无揩油之嫌。但是那噘起的小鱼嘴,却不停努力地向着陆清舟的耳朵凑过去。
他就蹭蹭,只是蹭蹭……
外有一层皮毛阻隔那恶心的粘稠感,陆清舟也不在乎对方赖在自己身上,毕竟月归凝还身负重伤,他倒也没有真那么狠心。
他一边沿着墙根向前摸索,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以避开那些黑影。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虽然此处感应不到天道法则,但我有一种预感……”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高耸着宫顶的宫殿,“那座宫殿里,或许藏着一线生机!”
“走!试试看!”
………………………………
就在陆清舟与月归凝暂时罢手言和,一同向着那奇怪的宫殿探索之时,外界却早已乱作一团。
心魔阵被解除后,许子玄虽然因祸得福被宁倏一拔除了心魔,却也难免神魂受创,陷入昏迷,斗阵台上的阵法比试也因此中止。
可那时,已是血流成河,死伤遍地。
由于妖皇传承开启又被中断,加上妖王突然失踪,妖宗上下如临大敌,无数的妖兽围在了不周山外围嘶吼咆哮,像是要将所有人都困在此地。
“妖宗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我们暗害了妖王?”
“妖王陛下法力无边,又怎能被我等暗算?再说了,斗阵比试中,我等又不曾离席,怎能知晓妖王陛下的行踪?”
无论正道魔道,修士们纷纷表示不服。各方大佬皆冷眼相看,等着妖宗给个说法。
一位头发花白,长着数对复眼的妖族长老走上前来,向众人抱拳一礼,面色严肃地道:“诸位先莫急。我等也不愿为难诸位,只是陛下此次失踪得太过蹊跷,我等怀疑有人暗中算计。诸位放心,待我等查明真相,必将给各位一个交代!”
“把我们都留在这里,你们要怎么查?难道还想扒光了我们,看看有没有藏匿什么暗算妖王的凶器?”
“本宗自然不会无礼怠慢了各位。”长老几双眼睛扫向四周,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但,希望诸位能够配合本宗调查,若有什么线索,还请诸位不要隐瞒。若能找到陛下,本宗必将重谢!”
“说道线索……”这时,玄天门的萧禾忽然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不怀好意地斜眼瞥着归元宗的队伍,“斗阵比试中,原本各方前辈都是本着点到为止、友好切磋的原则出手,却不知归元宗的许掌门为何忽然狠心下杀手,险些害了诸位前辈性命!许掌门此番作为,实在令人费解,不知与妖王陛下失踪是否有关……”
“血口喷人!”薛长老怒骂道,“小子,你可有什么证据?胡乱猜测怎能算数!”
“证据?”玄天门的李掌门也走了出来,站在萧禾的身边,颔首抚须,“我等亲自参与比试的阵修,不知可否做个证人?”
“的确……”魔宗一名阵修长老也跟着道,“在台上,许掌门忽然下了狠手,看样子倒像是……走火入魔。”
“哦?堂堂掌门,竟能入魔?许掌门该不会是想改修魔道吧?”萧禾不屑地冷笑,“真是笑话,晚辈斗胆一问,他何以担当正道第一门宗的掌门之位?”
“放你们狗屁!”薛长老气得七窍生烟,“这和妖王失踪有何干系?”
“许掌门此举,将我们各大门派的注意力都吸引在斗阵台上了。此时,倘若有什么宵小之辈想要偷袭妖王陛下,不正是最佳时机?”萧禾向那位妖宗长老一抱拳,“这位长老,我觉得归元宗的嫌疑最大,你们若在他们身上下番功夫搜索线索,定能有所收获。”
“嗯……”妖宗长老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目光冷冷地看向了归元宗弟子们,“如此说来,归元宗的诸位道友的确有些可疑。”
“呵!”薛长老冷笑了一声,猛地一甩袖子,“老夫是看出来了,你们分明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联手来给我们归元宗下套!要说可疑,老夫看你李掌门更为可疑,在斗阵台上,分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言语刺激许掌门,你怕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害我们掌门走火入魔!”
“哼!薛长老,你这才叫血口喷人!”李掌门伸手指向薛长老,却忽然被战天云上前挡住了视线。
战天云已是满脸阴云,脸上的那道刀疤让他看起来更是凶狠,吓得李掌门心惊肉跳,不免退后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