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沐浴在月光中的侧脸频频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还有那蔷薇色的头发,像灼烧的火一样晃着我的眼睛,游荡在空气里。
我没有问他是不是想要离开。
因为我这卑劣的自私。
直到他主动跟我说,他想出去。
他握着我的手,潮湿的黏腻的水汽在我的手上蒸腾,我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
我看着他的眼睛。
漂亮的就像漫漫宇宙中最后的那颗星,闪耀着银白的光,我看着他的眼睛。
鼓起我那为数不多的勇气。
“你要走吗?”
他笑起来。
猩红的唇角扬起,舌尖从白色的齿列里伸出轻轻触碰了我的手腕,像羽毛,像火星,搔挠着,灼烧着我的皮肤。
他说,“不,我只是出去看看月光。”
只要他想。
那我就顺从。
他让我将他从窗户上放下去。
下面是深海的浪和尖锐的礁石。
他看着我的眼睛,向我约定好等会见面的地方。
然后我将他推了下去。
蔷薇色的艳丽的头发在空中飘荡,残破得像是被碾碎的花,素白的皮肤,黑色的鱼尾,我只能看见他没入海水的那一抹浪。
我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的心跳动着,告诉我,我丢掉了我的神。
我告诉自己。
不,你没有。
他会回来的。
你们约好了地方。
黑色的礁石,来自深海的浪翻卷着拍打在岸上,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我的神靠在上面,黑色的鱼尾上面流转着银白色的光,他的鳞片已经开始缓慢生长,猩红色的血肉已经看不见了。
他靠在上面。
蔷薇一样深紫红色的头发浸在海水中,贴着他的脸颊和肌肤,他仰着头看月亮。
我看着银白色的月光流淌在一朵盛开的海格瑞蔷薇上,淹没那些深紫深红的色彩,艳丽得就像一团火晃晃悠悠在我心里掉下火星。
他给予了我火种,于是我的心里燃起烈火。
风呼啸着卷起火焰灼烧着我的心,我感觉我心口炮烙的痕迹泛起高温。
我行走在窒息般的空气中。
咸腥的海水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和身体,我头晕目眩。
我开始嫉妒天上的月。
因为我的神想看见它。
我就像赫拉,疯狂的嫉妒着一切能得到宙斯喜爱的人,嫉妒使人愤怒,使人疯狂。
赫拉可以派遣众神为她解决烦恼。
而我有什么,我只有一切人类都有的怯懦和欲望。
我坐在礁石上,小腿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
细浪没过我的肌肤,湿润又潮湿。
他牵着我的手,念着我的名字。
声调低沉温柔,像教堂里为来朝拜的人给予宽恕的神父,他们仁慈而亲和,秉承着上帝的启示宽恕着人的一切可以原谅的罪过。
可我的神不是耶和华。
我也不是来赎罪的教徒。
我的神念着我的名字,我能看见他低下的脸,卷翘的睫毛,还有殷红的唇和舌尖。
他性感得无可救药。
我不是来赎罪的教徒。
我是犹大,谋划着陷害耶和华的犹大,我也不想陷害他,我只想得到他。
我看着他。
我想将他占为己有。
凭借我这卑微又怯懦的爱意。
第4章
我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于是我学会了欺骗。
月光皎洁,海水幽蓝。
我听见他叫我舟,他总是不念我的姓。
我听见他温柔的低哑的声音,像盛开在悬崖边沿的花,在危险处游走却又泛着这世间最温柔的假象。
我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来。
捏上了他的下颌。
锋利的线条像是刀刃一样割在了我的心上,冰冷的血肉,白皙的肌肤。
我捏着他的下颌,颤抖着靠近他。
咸腥的海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像是被什么东西迷昏了头。
我碰到了他,于是我碰到了天堂。
冰冷的,黏腻的,潮湿的。
这是他嘴唇的感觉。
我压在上面,用我的温度去触碰他的温度。
我只能听见海水碰撞在礁岸上翻卷的声音,我像是捕捉海鱼的鸥鸟,在水面上轻挑挑的一碰,就离开了这里。
他看着我。
黑色的瞳孔像是被海水浸泡过的石子。
我笑着。
挑起我的唇角,努力装作不慌乱的样子。
“这……这是我的报酬,我照顾了你那么久……这……这是……这是我应得的……”
我哄骗着他,并盼望着他能为我所欺骗。
他看着我。
嘴唇张开念我的名字。
深沉的,低哑的。
我心急于他有没有相信我的说辞。
直到他笑起来,我能看见他唇缝中白色的齿列,齐整尖锐的牙如同什么上好的利器。
我被他拉下了海。
海水浸泡着我的身体但我却一无所知,因为我的所有思绪和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贴着我的肌肤上。
他在亲吻我。
唇面的摩挲像是燃了一簇簇火星从那里泛起高温,燃烧到四肢百骸。
他搂着我的腰,支撑着我漂浮在海水中。
我挥舞着手臂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试探性的触碰到他的鱼尾。
黑色的泛着流光的鱼尾。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潮湿的气体喷洒在我的肌肤上,顺着弧度蔓延。
我感觉到他的舌尖探出来在我的唇缝滑动,像一条在冬日苏醒的黑蛇。
我张开了嘴,迎接他的赐予。
灼热的口腔被舌尖扫荡,冰冷的气息泛着海水独特的味道,他舔过我每一颗牙齿,留下属于他的气味和痕迹,唾液和氧气被他一点一点挤压出去。
唾液从我合不上的嘴唇中溢出,顺着下颌的弧度滴落到海水里,溅出一圈细小的水珠。
海水冲刷着我的躯体,而我的神智已经随着这个吻漂浮到边缘。
我接受这个吻,虔诚的就像接受耶和华的圣祷。
他看着我。
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
银白色的月光在里面流淌,像是蓄起了一泓湖泊。
他的嘴唇摩挲着我的唇面。
我喘息着,发出羔羊临死前的细小微弱的呻吟。
他翕动的睫毛刮蹭着我的眼睑。
“对,这是你应得的。”
他的指腹揉着我的唇角,我能感受到他指尖时不时划过的细微的疼痛。
他的唇角翘起来,如同话本里在深夜推开房门蛊惑书生的妖精,鲜红的唇角像是沁了血,饱满的,流动着,他回应我的谎言,告诉我。
“这是我应得的。”
我成为了潘多拉魔盒里的阿帕忒。
欺瞒了我的神。
用谎言从他那里骗取了吻。
第5章
我愿意献上我的咽喉。
任由他吮吸我的鲜血。
我靠在他的怀里,呼吸间是潮湿的海水气息。
蔷薇色的头发贴合在素白的肌肤上,像盛开的淫靡的艳丽的花。
我忍不住贴上去。
用唇去膜拜我的海格瑞蔷薇。
如果可以,请让他盛开在我的心口,我愿意用骨髓和精血去浇灌他的生长。
海水拍打着身躯,海风呼啸着席卷着我的身体,我能听见他沉重的湿润的呼吸,揉弄着我的耳朵挑动着我的心。
我凭借着海水的浮力和他的怀抱,踩在他弯起的鱼尾上,冰冷的滑腻的像我曾经手中抓不住的鱼。
月亮倒映在海面上,被水纹打破成一圈圈残破的碎片。
我顺着皮肤,亲吻到他的胸口。
冰冷的皮肤,还有微弱的跳动的心脏。
像蓝色珊瑚一样分杈的枝干流动着深蓝的血液,汇聚于此支撑着它跳动。
我亲吻上去。
虔诚的膜拜我的神灵。
海水淹没了我,氧气被挤压出去。
我睁开眼,在一片深蓝里我能看见他漂浮的头发,细小的散乱的气泡顺着浮力往上涌,而我被他按压着往下坠。
灼烧一样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大脑,血腥味从我的口腔漫出去,混着海水氤氲出一股肮脏的颜色。
他抓着我的手臂,如同啃咬一样的贴上来。
尖锐的牙咬在我的唇面上,他的舌头探进来,在唇齿交合中给我灌进氧气。
我像在阳光下久晒的鱼,可怜的汲取着那一点水。
我抱着他的腰,仰着头靠近他,努力的在他嘴里找寻那么一点能让我生存下去的气体。
舌尖相互挤压着,如同缠斗的尾蛇,我划过他尖锐的牙,刺痛感让我的神经清醒,甜腥的血混着唾液流淌。
我感觉到我在上浮。
海水变得透蓝,我能看见破碎的月。
我已经不嫉妒它了。
因为现在能让他欢喜的是我。
我被按压在礁石上。
风干的礁石凹凸不平,隔着一层衣料顶着我的后背,我被按压在上面,仰着头同他接吻。
长时间的窒息让我神经发麻,我的思绪还漂浮在云间,但是嘴唇上尖锐的疼痛又提醒我这是现实。
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淌下来,滴落到他的身上,沾到了他蔷薇色的头发上。
我的血液灌溉了他。
但是我觉得不够。
他的舌尖舔着我的血,顺着痕迹来到我的咽喉。
他舔砥着我的喉结,舌尖滑动着卷起血液,尖锐的齿尖划过我脆弱的脖颈。
我颤栗着,悬在生死边缘。
冰凉的咸腥的气息带来死亡一样的阴影。
但我不曾退缩。
我仰着头,如同献祭一样把我的脖颈扬起。
灼热的呼吸拍打在我的喉咙上。
如同待食的动物。
而我就是被献上的赤裸的祭品。
用我全身最脆弱的部分引诱他。
脉搏在鼓动着,血液在里面流淌,散发着温热的甜美的气息。
我听见他念我的名字。
如同沙砾磨损过的低哑的声调。
他念我的名字。
把尖锐的牙落在我的肩上。
落下,刺进去。
他开始品尝我的味道。
而我献上自己。
第6章
我贴合他的身体,如同贴近他的心。
我感觉不到疼痛,他带给我的只有过电般酥麻的感觉,从神经末梢到四肢百骸都在渴求着。
多一点,在多一点。
他吸吮我的血,我献上我的身体。
湿透的额发搭在眼睫上让我的视线迷蒙不清。
天上的月变得透亮,晕染出一圈圈浅黄的痕迹。
我能感觉到血液被吸动的声音,它在我身体里流动着,涌到肩头,最后被他吞食。
我挣扎着转头胆大妄为的用我的唇碰了碰他如同蝶翼一般扇状的耳朵。
湿润的,滑腻的,不可触摸的。
我在上面留下一个吻。
这便足够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我躺在我那张破旧的逼仄的床上,一股子阴暗腐败的老旧棉絮的味道涌进我的鼻腔,我忍不住的剧烈咳嗽。
我是怎么回来的?
记忆里最后的尾端停留在我亲吻他的耳翼上。
我忍不住捂着胸口,脸上涌起热度和颜色。
我怎么敢?!
我居然做了?!
又想起肩上被咬的痕迹。
我才意识到我身上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有。
他脱的吗?他怎么脱的?
我扭过脖子去看我的肩。
光滑的没有一点痕迹,咬痕呢?我伸出手指摸着那块皮肤。
一如既往的平整,泛着人类身体特有的温度。
我咬着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做的梦吗?
不,不可能,我要去问他。
我从箱子里扯出衣服套上,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门扑出去。
空的,空空荡荡。
阳光从临海的窗户撒进来一片灿金和暖黄。
但我仿佛处于冰天雪地中。
寒冷包裹了我。
我裹着衣服打开铁门,生锈的铁片刮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海风灌进我的衣服里,阳光让我睁不开眼。
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
是他吗?
我睁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清楚一点。
“陈哥,你终于起来了啊。”
那人影远远的喊我。
是岛上另一个守岛人。
他走过来看着我,“陈哥衣服怎么没有穿好。”他伸手过来扯我的领子。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躲过了他的手。
他笑着看我,嘴角挑起,“陈哥,这你就不够意思了……是嫌我脏呢还是怎么样?”
我抿着干涩的唇,咸腥的海水味灌进我口腔里,“我只是不喜欢和人离那么近。”
他看了一会我的脸,“不喜欢靠那么近啊……行吧……我知道了。”
我能听出他话语里玩味,我往后退了一步,“我先进去穿好衣服。”
面对着他后退到屋子里,然后把门合上,铁门哐哧一声砸在门框上,我锁上了门,虽然那锁已经老旧得没什么用了。
但它依然给我增加了一点心里防护。
我实在是不想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