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变异后咬到夏冰,也怕夏冰再亲自己。
“你们捆上我吧?”陈重戴好嘴罩,冲梁初和平豪说。他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和大家告别。还想再抱抱德牧,可是德牧明显想要咬他。
梁初和平豪面面相觑,没法对兄弟做这种事。
“我来。”郎健把夏冰放开,狠着心,用碗口粗的捆轮胎的铁链,把陈重的上半身一圈一圈地绕上,再用搭扣锁死。然后他去卧室,把通往车顶的折叠台阶拉下来。
“你们上去吧。”郎健想给他们留一些私人时间,时间真的不多了,“好好……”他想说好好告别,可实在说不出来,不舍得捅他们的心,“好好……说说话。”
说完,郎健别过身,擦了一把眼泪。
“谢谢教练。”陈重上半身没法动了,“我不在,你们照顾好夏冰。他喜欢吃零食,你们别不给他。”
郎健点了点头,使劲儿地瞪眼睛,忍着泪。“去吧。”
“谢谢教练。”陈重看向了夏冰,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台阶,去了车顶。
夏冰捂着眼睛,不能面对这一切,可还是脚软着上了台阶,走到了车顶。
外面的温度很低,大概只有零度,他却感觉不到冷了。路灯离他们很远,看不清楚陈重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陈重是笑着的。
他走过去,想要抱住陈重,可是两条腿没有力气了,直往下滑。他一往下滑,陈重就想抱住他,可是胳膊牢牢固定在身体两侧,只能随着夏冰的身体往下滑。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下了,面对面看着。
夏冰抬起胳膊,最后一次抱住了陈重。“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你相信我,等过几天伤口结痂你就好了,我还没带着你滑冰呢。”
他们说话时嘴边都有白气,再加上夏冰哭得急,白气呼得也急。
一团一团的白气,从他们的嘴边往外冒,都是一句一句说不完的话。
陈重却摇了摇头。“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我……再看看你。其实……”
夏冰一下抬起了头,还想动手解开他的金属嘴罩,不要这个,他不要这个,他要和陈重接吻,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也希望陈重记住自己。
“你别摘它!”陈重往左一躲,威胁人的事,自己也会,“你要是亲我,我就跳车。”
不远处,还有几个丧尸走过。他们连最后的告别都是悄悄的。
夏冰不敢摘了,怕陈重真的跳下车,带着铁链走进黑夜里。他想和陈重说很多话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走之后,你别自责。”陈重太了解夏冰,重新找回了说长句子的感觉,被人耐心聆听,被人用心期待,“其实我在别墅里,被郑平用针头扎过了。”
夏冰立刻在他脖子上乱摸,果真,有一个出血的小针口。
“他的针头上全是血,应该是从丧尸身上抽血的时候,留下的。”陈重用脖子去贴夏冰的脸,“我早就感染了,不光是咬这一口。”
“没有。”夏冰用手捂住了那个小针口,捂住了就没了,“没有。”
“我走了之后,你好好吃饭。”陈重拼命地看他,记住他,“你的手受过伤,要养着。防滑链你帮我拆开,带下去,明天你们还要用的。嘴罩不用帮我摘,我怕我咬了别的人。我变异之前,会从车顶自己跳下去,你不要看,我自己走。”
“别走,别走,你别走。”夏冰摇着头说,又一个人要离开自己,把自己留在原地,他们都走了,留下的只有自己,“我不想等着,你别走好不好?”
“我不走不行。”陈重好想擦他的眼泪,“我……想问你一件事。”
夏冰抱着他点头,又摇头。“你别走。”
“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陈重抓紧时间问,“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喜欢我?”
夏冰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疯狂地点头。
他知道陈重的时间已经快没了,他们的时间快没了。没了之后,陈重就要离开自己。
可是他离开之后,要去哪里啊?他走出路灯的探照范围,戴着嘴罩走进黑夜里,就再也不会回头了。他孤孤单单地游荡,会不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给他写过那么多的信,叫他小种子。
他会不会遇上坏人啊?别的丧尸会不会欺负他啊?他会不会一不小心掉进湖里,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啊?自己去哪里找他,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啊?夏冰点着头,抱着陈重的肩,控制不住地哭出来。
上一次,他还有力气去亲陈重,这一次,真的面临最后时刻,他只剩下撕心裂肺。
他只想抱着陈重,哪怕他变成了丧尸,自己也能抱着就行。他紧紧抱着,陈重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剧烈挣动几下,就不再动弹。
“陈重?陈重!陈重!”夏冰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直到陈重的身体变得冰凉,僵硬,他才敢去想,自己的小破孩儿是不是死了?
没有人再回答他。
死了也抱着吧,不让他一个人孤单走黄泉路。夏冰解开自己的拉锁,用里面温热的T恤紧贴他的身体,去暖他。就着这个姿势,陈重倒在自己怀里,夏冰不敢走,不舍得离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顶的门打开了,是郎健。
郎健的眼睛红着,走了一个,他怕夏冰也跟着走了。“我来看看怎么样……”
“他死了。”夏冰抱着陈重,头也不回地说,“您下去吧,我等他再活过来,就下去。我怕他冻着。”
郎健叹了叹气,知道没有办法劝,只好离开了车顶。夏冰用脸贴着陈重的耳朵,轻轻和他说话。
说的内容,都是他们写过的信。
浪浪你好,我好喜欢滑冰。
眼泪全在脸上冻住。
说着说着,夏冰哭肿了的眼睛撑不住,闭上休息。等他偶尔睡醒,陈重的身体还在怀里僵着,他没有精力去思考,就再搓一搓他的后背。直到自己完全耗尽体力,抱着陈重睡过去。
就算睡着了,他们还是一个姿势,像永远冻在一起。
等夏冰真正醒来,是天亮了。
他先是感觉到一股暖意,照在他脸颊上。睁开眼之后,看到了一个太阳,正往上升。
夏冰以为是做梦,这几个月一直是多云,从来没有太阳。猛地,他的心脏剧烈收缩,因为他想起了陈重。
陈重已经死了。
夏冰赶紧抱了抱陈重,死了也要抱着他。
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来。夏冰一点儿都不怕他,见了那么多丧尸,他可以面对这一个。
只是当陈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双完全正常的黑眼睛,不是白色棉絮的颜色。
陈重气喘吁吁地醒来,身体快要冻僵了,热得发烫,关节也疼。当他重新看到夏冰的一刹那,来不及想究竟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笑了笑。
“你醒了……”夏冰的头发晕,分不清楚现实还是幻想,只说了三个字,整个人便倒向了后方。
作者有话要说:
冰崽物资:精神系统全面崩溃,无法统计。
重重进度:免疫者外挂已开启,爽了。
第089章 免疫者
房车的卧室里, 速滑一队的队员斜歪在床上,大家都没好好睡,撑不住才休息。郎健坐在旁边的沙发椅里, 闭着眼, 一夜没敢睡一秒, 仔细听着车上的动静。
夜里他上去过几次,不知道为什么,陈重那孩子没有变,可是那个脸色和垂着头的姿势, 像是已经死了。但夏冰不肯松手,宁愿和尸体抱在一起, 也不愿意分开。
他只好给夏冰披上一件羽绒服, 再下来。大家都睡不着,小宝和飞扬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梁子和平豪一筹莫展。
自己戒了好多年的烟, 也在夜里破了戒。
他竖着耳朵听,听车顶有什么动静,也时刻注意窗外别有什么动静。可头顶上一直静悄悄。
直到突然猛一下子,有人在车顶跺脚。不光是郎健,速滑一队所有人都惊醒了, 从床上弹起来。
郎健先摸到了枪,事到如今他只能下决心, 如果陈重变成丧尸要伤害夏冰,其他孩子动不了手, 这个罪责, 这个人命债,自己来背。
无论是谁动手杀了陈重, 一辈子都不会好过了,他们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路,不能靠着自责过一辈子。
“教练!”梁初第一个登上台阶,“我们上去看!”
“我去吧!”郎健把他拽下,这事不能让队员干,“让我去……”
天花板的推拉门是唯一可以走向车顶的通道,可这时,却被踹得直震。郎健心里一个不好,这不像是夏冰会干的事,难不成是……变成丧尸的陈重?
“开门!”车顶有人喊,一把彻底哑了的嗓子,“教练!开门啊!”
郎健差点儿从台阶滑落,脚下打滑踩不住,这是……这是陈重的声音!
“夏冰他晕了!”车顶的人还在喊。
除了郎健,其他人也束手无策了,这个声音确实是陈重,但是哑得很厉害。可昨晚陈重的伤口,是每个人都看见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他不仅活着,还有理智,还在告诉他们,夏冰晕倒了。
“我上去看看,你们都不许去!武器拿起来!”郎健对队员们说,万一丧尸病毒变异,出现了有智商的丧尸,他不能让速滑一队全军覆没。
其余的人听话地抄起冰球棍和斧子。
郎健又拿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他对准天花板推拉门,将锁打开了。
打开之后,是一片见蓝的天。长时间的多云过后,这一点点蓝都像是假的。
陈重跪在车顶上,身上绑着铁链,嘴上戴着金属嘴罩,浑身通红。“夏冰他……晕倒了。”
郎健抹了一把眼睛,再抹一把。没错,没看错,陈重这孩子竟然还活着。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小心再小心,到了车顶之后,用枪对准了陈重,再朝下面喊:“梁子,平豪!上来搬一下夏冰,他晕了!”
梁初和平豪放下冰球棍,爬上台阶,一冒头,两个人都懵了。
“陈重你没死?”梁初就要过来拥抱,“怎么会……”
郎健及时地拦住了他,还没搞清楚陈重怎么回事,他不能让队员冒险。“你们先把夏冰抱下去,我再带他下去。”
平豪愣愣地看着陈重,真没反应过来,昨晚都以为他死定了,今天他不仅活着,还能和他们交流。
车顶上,除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陈重,还有个晕倒的夏冰。
平豪和梁初先把夏冰抱下去,底下有迟飞扬和齐小宝接着。到了车里,赶紧把夏冰的凉衣服脱了,把人塞进卧室那张大床的被窝里。
他浑身惨白,只有鼻尖通红,是冻的,脸上还有因为进了卧室气温升高而融化的眼泪。经历了一夜的惊恐和伤心,再加上低温,齐小宝在夏冰脸上摸了一把,立刻跑去拿体温计。
车顶上,郎健犹豫再三才收了枪。他带着陈重下来,但是暂时没给他松开铁链。
陈重回到房车里,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德牧一见着他,尾巴没有摇动,反而朝他龇牙。
“教练!”齐小宝看着电子体温计,“夏队他发烧了!39度!”
“他受冻了,又哭了一宿,肯定发高烧。”郎健心如刀割,“给他拿退烧贴,再烧点儿热水,找退烧药和感冒药。”
“那陈重呢?”梁初问。
陈重坐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德牧离自己几米,就是不肯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是人,还是丧尸。
要是人,为什么狗不肯过来?
大家先一通忙活,给夏冰的脚心贴上暖宝宝,额头却贴了降温贴,一帮小伙子根本不懂怎么照顾病人。迟飞扬用厨房的电热炉烧水,冲了姜茶,可夏冰还晕着,他想拿过来给陈重喝。
“教练,他……”可没有人敢解开铁链,迟飞扬更不敢,“他……怎么办啊?”
郎健把枪收好,坐在陈重的对面,仔细地观察他。
陈重浑身疼得要命,看着夏冰那边,脑袋里就记住一件事,昨晚夏冰答应当自己男朋友了。“我想去看看他,行么?”
“手电。”郎健问飞扬要。
迟飞扬立刻去床头拿手电筒,一群人照顾完夏冰,全围了过来。
“你现在什么感觉?”郎健问陈重,同时用手电观察他的瞳孔。瞳孔对光有反应,被手电筒一照立刻缩小了。丧尸的眼球像死鱼眼,像塞满了棉絮,陈重的眼睛和正常人一样,黑眼珠、白眼白,但是布满红血丝。
“感觉……”陈重的嗓子好疼,“疼。”
“哪里疼?”郎健又问,两只眼睛都检查完毕,又让陈重张嘴。
“全身都疼。”陈重耷拉着眼皮说,把嘴张开了。郎健把光打进去,发现他的舌根处全肿了。他大着胆子,摸了摸陈重的脖子,去摸他扁桃体附近,又烫又硬。
可能连带着扁桃体都发炎了。
“小重哥,你还记得我吗?”齐小宝肿着眼睛问,“还记得我们吗?”
每个人都期待着答案,主要是,眼前发生这一切太邪门了,昨天没救了的陈重,竟然没事。
陈重点了点头。“记得,我没忘,我没死。”
“伤口给我看看,胳膊给我。”郎健又让他伸手臂。
陈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防滑链。“我胳膊抬不起来。”
郎健这才点了点头。“嗯,看来智商也还在……”他让梁初拿斧子防备着,自己解开了防滑链的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