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冰崽物资:速滑一队编外成员再多两个。
第135章 噩梦结束
“别哭, 别哭,你们的爸爸妈妈……他们不会白死的,你和你弟弟也不会没有人管。别哭……”夏冰用手背擦她的眼泪, 擦她天生狭长的单眼皮, 擦她脸上的雀斑, 擦她外突的颧骨,慢慢地,他才看清楚她头发上是什么。
那是一块红色的血污,早就已经干掉了, 像一块口香糖黏在发梢上。她的头发并不柔软,再加上营养不良, 摸上去又干又硬。
夏冰将那块干燥的血碾碎, 从女孩儿的发梢上摘下去,手臂虚虚地绕着她,用身体支起被子, 给她一个可以畅顺呼吸的安全空间。
“别哭,你们的爸爸妈妈是英雄,他们不会白死的。”夏冰徒劳地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言干枯无力,自己也是有过相同经验的人, 这时候怎么劝其实都没用的。他们只想要爸妈,可是世界上唯独爸妈是再也回不来的。
这是夏冰第一次哄小孩儿, 动作难免僵硬,表情也不是很自然。他真的不会, 一直以来生命中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和伤痛打交道,和男孩子在一起混冰场, 命运突然甩给他一个女孩儿,这……这怎么哄呢?
一想到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的父母一命换一命的方式保住的,夏冰肩上责任很重,但是他愿意承受这份沉重,如同当年愿意给陈重寄生活费,供着他滑冰。只是孩子哭得这么可怜,而夏冰恰恰最不会的就是哄人别哭。
女孩儿的眼泪让夏冰想起了小时候的迟飞扬,队里最容易哭的弟弟,梁子和自己一直最疼他了。刚认识时,那臭小子真的爱哭,哭完了抽抽噎噎要喝AD钙奶,每次都是梁子去哄,自己去买奶。
只要把奶买回来了,那小子就能不哭,导致队里还有几个队员总瞎开玩笑,说自己是奶妈。
现在没有地方买奶,夏冰更不敢乱动,9岁了,女孩儿都懂事了,要是动作太亲密,一上来就搂搂抱抱会不会不合适,再把她吓坏就糟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他们不会白死,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你们的爸爸妈妈会被所有的人记住。每个人,都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每一年,他们的墓碑都会有人去打扫,去献花。只要不被忘记,他们就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做的事……就不是无用功。”夏冰说,女孩儿凑近自己,他没有推开她。
他不舍得推开她。
她太瘦了,这几个月怕是没有吃饱过一顿饭,还要给弟弟省出口粮,尽职尽责地当一个胆子大的好姐姐。她的爸爸妈妈或许在最后时刻告诉她,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她做得很棒,不比任何人差,真的把弟弟照顾得很好。
可是在照顾自己这方面,她显然让爸妈失望了。夏冰任由她靠近,感受一个性格冷淡的孩子逐渐变得柔软,露出她本来的性格,和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哭声。“别怕,你们别怕,我可以养你们的,你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我有房子和车,等到一切结束了,你和你弟弟可以跟我们一起住。”
他这么说着,可是在带孩子方面还是个新手,总觉得自己没做到点子上。无奈之下,夏冰看向了陈重,求救般地和他对视。
陈重已经把男孩儿抱住了,一只手保护孩子的后脑勺,一只手慢慢地顺孩子的后背。这个姿势,就是曾经居委会阿姨对自己做的姿势,每一次被阿姨们拥抱,陈重都会在温暖的怀里变得安静,被充沛的安全感包围。
“这样抱啊,抱抱她。”陈重对着夏冰做口型,第一次发现了夏冰不擅长的事。
他最会滑冰,最会带队参赛,最会赢得五连冠,可是他不会带孩子。这时候什么安慰人的话都没有用,比不过一个真实的拥抱。
仅仅是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哦……哦。”夏冰读懂了陈重的无声劝告,赶紧用相同的姿势去抱女孩儿,“别哭了,咱们不哭了。”
这样一抱,夏冰的喉结立刻热了,全是女孩儿哭出来的热气。他也学陈重,去抚摸小孩儿的后脑勺和后背,果真,这样抱了几分钟之后,女孩儿的哭声没有那么急促了,瘦弱的身体也不再发抖。
“会有人记得他们吗?”她用手蹭蹭眼尾,刚才哭得厉害,给夏冰的领口哭湿了一片,“妈妈说外面没有吃人的怪物,可是就是有。”
男孩儿已经不哭了,看样子是被陈重哄好了。在这方面,夏冰甘拜下风,自己粗枝大叶成了习惯,很多细节上的事没有陈重敏感。“会的,我也会记住他们……等到事情结束,我带你和你弟弟回家,带你们一起看电影。有一部电影讲过,只要世界上还有人惦记他们,他们就没有真正死去。我的父母也不在了,养父母也不在了,可是我永远想着这些人,他们就没有离开过我。”
“那怪物呢?”女孩儿第一次和夏冰靠这么近,“怪物怎么办?”
“怪物……会被解决掉的,因为你们爸妈的付出,这一仗咱么会赢。”夏冰又给她理了理头发,不敢碰她的脸。
那个伤口,是她妈妈咬的,却在最后一丝人性的驱使下,在强烈的母爱之下,忍受着宁愿吃掉自己的饥饿感,将孩子放开了。
“我想学滑冰。”她又突然说,嗓音因为哭过又因为紧张变得很尖,“滑冰速度快,滑冰就可以跑过他们了,我要带着弟弟一起逃跑……你能不能教我?我来得及学会吗?”
夏冰和陈重又对视一眼,这一下,倒是说到他们的老本行了。
“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先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好吗?”夏冰找到了话题切入点,既然自己不会哄人,干脆聊点儿别的,“我们现在都是现役运动员,我们有教练的,等咱们的病好了,我带你们去好他。来得及,只要你们愿意学。”
女孩儿又擦了擦泪珠,明显是在犹豫,等到夏冰以为她是哭累了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夏月月。”女孩儿终于把名字告诉了两个陌生人,“我弟弟叫夏阳阳。”
“月月,阳阳。”夏冰默念了几次,“真是好名字……睡吧,睡一觉,天就亮了。”
有了夏冰的安慰,夏月月没有再说话,转过身抱着同样哭过的弟弟一起睡了。夏冰看着躺在另一边的陈重,两人也不敢出声,生怕把刚稳定下来的小孩儿吵醒。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冰眼皮发沉,视线里的陈重变得模糊,渐渐睡着了。
等到他再醒来,帐篷口昏暗无比,也看不出到底是白天,还是刚刚结束的凌晨。
“夏冰,你过来一下。”有人叫他。
夏冰抬起头,两个小孩儿和陈重还睡着,于是他没有叫醒他们,自己一个人下了床,穿上冰刀鞋去找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就停在帐篷口,等着他过去。
“是您啊。”夏冰认出了这个医生,就是昨天说过话的那个,“这么早您找我?”
“是,找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医生戴着口罩,却在不停地咳嗽,两只眼睛全部变得血红,甚至看不出黑色的眼珠,他又拼命地揉眼睛,力气大到能把眼球从眼眶里揉出去,“咳咳……咳……两个孩子怎么样?”
“哦,他们挺好的,我和我朋友会照顾他们。”夏冰又回头看了一眼,三个人还在折叠床上睡觉,“您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早上要发药了?”
“咳!”医生重重地咳了一声,雪白的口罩内层仿佛殷了什么液体过来,是红色的。
“您怎么了?”夏冰不解地看着他,“您是不是太久没休息了?”
“我……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医生慢慢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冰。他突然摘掉了口罩,嘴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上下嘴唇全部被自己吃掉了,正在嘴里咀嚼,“我们的第四次进化,已经成功了啊……”
什么?夏冰被他一扑,腥臭味迎面而来,脖子已经保不住了,被狠狠地咬住。最后时刻他看向了折叠床。
眼球絮白的夏月月刚坐起来,扑向了还在睡觉的陈重。
“不要!”夏冰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太过用力,导致他直接从床边翻了下去。
两条腿瞬间触地,下巴磕在了床沿的位置上,惊醒的动静不仅吵醒了两个孩子,也吵醒了陈重。
陈重同样是弹起来的,这段时间已经训练出了应激反应,一下床就找武器。他站在床边,手里牢牢抓住自己的冰刀鞋,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眼睛还不适应阳光,挣不开。“怎么了!”
怎么了?夏冰虚弱地趴在床边,面前是两个惊魂未定的小孩儿,他再看向陈重,再看回来,在两个小孩儿的脸上仔细寻找。
半分钟后,夏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噩梦。
“没事,我做梦了……没事,没事。”他扶着床边,用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尸变灾难不仅影响了正常生活,也在精神上造成了致命一击。脚踝僵硬,膝盖却发软,夏冰瘫坐在床尾的位置,突然又发现,今天的白天格外亮。
他眯着眼睛,看向了帐篷门口。门外是不停忙碌的医务人员正在发药和氧气罐,救援队也刚刚走过去一队,一束阳光透过帐篷上的破口照了进来,刚好停在夏冰的眼皮上。
是热的,阳光是热的,夏冰看向外侧,几个月不散的云终于开始消失,露出来淡蓝色的天,和许久不见的太阳。
都过去了,夏冰笑了笑,噩梦结束了,真的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吓,吓到你们了吗?
第136章 冰封结束
阳光重新回到了脸上, 夏冰有那么几秒不真实感,他朝着光源的方向伸手,将变瘦了的手掌伸进光柱里, 去感受几个月不曾见到的奇迹。
“出太阳了……”他的手久久停在光里面, 翻来覆去, 从掌心的纹路看到指关节,再观察指甲盖里的白月牙,仿佛这双手放在光线里,就不是自己的手了。
温度, 皮肤感受到了温度,几个月的冷冰冰终于被光驱散, 重新暖了起来。
“怎么了?”陈重已经放下冰刀鞋, 走过来蹲在夏冰面前,抓住他的膝盖骨,“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 做噩梦了,还好是噩梦,只要醒了就没事了。”夏冰的心跳还没慢下来,命运给了他们存活的机会,但是将来他们想要走出这段阴影, 恐怕需要很久,他再次摇摇头, 指着外面的蓝天,“看, 天蓝了。”
陈重伸手出去, 却在摸夏冰的脸,一摸一手的汗。他不知道夏冰刚才梦见了什么, 反正一定是梦见了可怕的事,否则不会给他吓成这样。光也照在了他的脸上,这感觉竟然让他陌生了,陈重转过脸去看,一整片蓝天出现在帐篷的前方,是碧蓝碧蓝的天,像下过一场大雨。
命运再一次给了所有人希望,对人类展露出温柔的一面,将生机还了回来。
夏冰慢悠悠地抬起手,抓住了陈重受伤的腕子,外翻的皮肉开始向内收,潮湿的血口终于全部变干了,它开始愈合。
以后可能会留下一个可怕的疤痕,但是它要愈合了。
太阳确实是出来了,一场灾难正式宣告走向终结。
夏冰带着陈重和两个孩子在安置点接受治疗,每天按时打针、吃药、吸氧,发烧的时间越来越短,烧起来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等到夏月月不再发烧那天,夏冰接了一盆热水,给她和夏阳阳洗了头发。
真是缘分,大家都姓夏。
“夏冰哥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夏月月躺在床上,头伸出床沿,这几天吃胖了些,脸色也不那么白了,“速滑真有那么快?”
“肯定是真的,他们的鞋那么大呢。姐姐,他们的鞋底下是刀,可锋利了。”夏阳阳头发短,由陈重来洗,他闭着眼皮,生怕洗发水进入眼睛,却不忘记紧紧拉住姐姐的手。这几个月,他就是这样过的,姐姐成为了他唯一的安全感。
“真的啊,可快可快了。不过冰鞋底下的刀不能随便乱碰,那可危险了。必须保持锋利才能蹬得动冰,要是磨圆滑了,站在冰上总觉得直晃悠,所以我们都用磨刀石手磨。要是觉得麻烦,也可以拿出去用机器来磨。但那东西……啧啧,真的很危险,不是我吓唬你们啊,比赛的时候我们都戴手套,可是仍旧有划破手指头戳破大腿根的,速滑是危险工种。”夏冰拆开她稍稍打结的发梢,“我们速滑一队可有五连冠,冰场里还有好多兄弟呢,再过几天,等到咱们的血检报告合格了,我带你们去找他们。有梁子哥哥,飞扬哥哥,平豪哥哥,还有一个年龄最小的小宝哥哥。还有教练呢。”
“那你们谁滑的最快啊?我要学,我不怕危险。”夏月月又问。
夏冰想了想,笑着往旁边看了看。“他,你们小重哥哥最快,唰一下就过去了。”
两个小孩儿同时睁开眼睛,看向了话比较少的陈重。
“是你吗?陈重哥哥?”夏阳阳问。
陈重手里挤满了洗发水,偷偷瞟着夏冰,嘴角压不下去的笑容,是嘚瑟自己男朋友的坏笑。他可不承认,男人不能说快。“不是我,他,他是队长,夏队最快了。”
“滚啊。”夏冰拿手指头上的热水弹他,“我右腿有伤,再过几年退役了,一速小哥非你莫属。”
“我不当,你当一速,我给你当后手。”陈重把自己手掌里的洗发水抹到夏冰的手心里,“你永远是一速,队长,我追着你啊。”
夏冰随意地笑了一下,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咯噔一下,被触动,被触碰,记忆当中一个小男孩儿滑冰滑了出来,跟在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