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个例子,不可能每次舞台都是与自己本身的风格相适应的,若是遇到完全相反的舞台,你总不能一脸呆萌地跳风格冷酷帅气的舞蹈。”
亦止感觉谢鲜导师说着说着就看向了自己。
见少年无辜又迷茫回望过来时,谢鲜哑然失笑,继续道:“下周回来的期中考核,会让你们分组表演与日常性格相反的曲目。”
谢鲜从笔记中抽出一张纸,说道:“昨晚经过我和其他几位导师的讨论,分组结果已经出来了。霍士穆、奈哲尔·利安德尔、路易斯·卡尔……”
谢鲜宣读着各个分组的学员姓名,“……奥特·格林还有琅野分在曲目《翻浆糖》小组。”
被点到名的狼人眉头微皱,没说话。
尚未被点名的少年却眼前一亮,翻浆糖是他喜欢的很多很多糖的其中一种。
“闵光、罗奈尔德·埃里克、艾理斯·弗兰克、亦止……”谢鲜看到被点名的少年看向自己,说出最后结果,“分在曲目《荆棘蔷薇》小组。”
亦止迷糊地眨眨眼,判断不出这是首什么风格的歌。
谢鲜一口气把名单念完,说道,“从今天周四开始,往后一直到下周二期中考核之前的课,会分组学习即将表演的曲目,舞蹈歌曲这些你们都要在这几天内练熟练会,争取呈现出最好的舞台。
“到时候会邀请两千观众进行现场投票,另外,舞台是全程直播的,所以线上投票也会同时进行。我们会综合票数与平时表现做出期中考排名。”谢鲜拍拍手,“下课后曲谱之类的会由工作人员发放。那么,现在我们继续面部表情这个课题——”
整节课时间并不长,认真听课的少年只觉得一转瞬就下课了。
亦止追上快要走出教室的导师,“导师,你分析的《荆棘蔷薇》是说要扮出冷酷类的表情,我不太明白……”
亦止刚才在快下课的间隙,向周围的学员练习了一下,结果一个个都笑着要来捏他的脸。
实在困惑。
导师不是说冷酷的人给人感觉难以接近吗?
谢鲜:“嗯?那你先给导师表演一下你理解的。”
亦止自信满满。
少年嘴一抿,眉皱起,抬颌目光凶巴巴地看人。但这哪里有冷酷的味道,倒像是个小奶包,戳一下就要摇摇晃晃地流出汤汁。
谢鲜被可爱到笑了。
第11章
亦止看到谢鲜闷笑不已的反应,目露迷茫,“老师,我理解的有哪里不对吗……”
“嗯……冷酷是看起来难以接近没错,但不等于凶,凶就是令人不敢接近了。”谢鲜看着那双明净清澈的眼睛,又见少年一副期待着他指点迷津的样子,不好打击好学的孩子的自信心,只能放缓语气指出少年的思考误区。
何况少年刚才那副佯装凶恶的模样,明明就像是高傲又别扭的小少爷,表面凶萌,不用看也知道他内里是软的,和他介绍“凶恶之相”时放出的照片里头的残暴黑龙,可完全是两码事。谢鲜笑笑,没把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少年愁得拧起秀气的眉。
听了导师这么说,亦止也明白是自己的理解有偏差。
可具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亦止思考。导师说想要演好戏,就要多观察别人,积累阅历,也许是自己阅历不够?他苦恼地想。
但身边好像又没有什么观察对象。
亦止回忆从前,发现自己似乎很少遇见过所谓“凶恶”、“残暴”、“冷酷”的人,周围的人都很好,哪怕是他遇见的黑龙,也完全不像各族刻板印象里的那么凶。
他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亦止神情怅惘,不自觉地歪头。
谢鲜可看不得少年没精打采的样子。
“《荆棘蔷薇》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锻炼,对其他学员来说也一样,这次整个的期中考核都是给你们成长铺设的阶梯,还有好几天,你现在一时悟不出来也不要灰心。”谢鲜很欣赏这个在开学考时就闪闪发光的孩子。
虽然平时性格是温温吞吞不冷不热,好像对除了糖果以外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又特别地对于生活中不管是人还是事,都会面对以认真的态度。
少年不说话的时候,好像内里纯白的灵魂仍在发出声音:看,我在好好地回应你的期待哦。
认真努力,谢鲜对于这样的孩子抱有天然的好感。
于是他鼓励道:“止止在歌舞方面都很有天赋,感觉学任何东西都很快,表演这一块需要一定的积累,不要心急,或许可以和罗奈尔德课下多讨论讨论。
”
谢鲜又指着工作人员刚下发的《荆棘蔷薇》曲谱,点点歌词,“这首歌我已经听过,编舞我也看过了,我感觉这首歌的意象——一丛披满荆棘想要拒人千里之外的蔷薇,可自身拥有其他花朵及不上的娇贵鲜艷,这本就引人披荆斩棘也要向它奔赴而去。总的来说,这是一首充满了矛盾与冲突的歌曲。”
谢鲜看少年似懂非懂,想了想,换了个年轻人好理解些的形容,“这首曲目,就是要让你表现出那种又A又欲的感觉。”
“什么是……又A又欲?”沉睡了千年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亦止的疑惑发问。
谢鲜启唇,看少年抱着曲谱一脸好奇的模样,欲言又止了两三次,还是敌不过内心带坏小孩的负罪感,最后只是无力地解释道:“A就是现在很多人用来形容另一个人很帅气、气势很强的词,冷的人就会显得气势强,属于A这个形容范围。”
“这个……嗯……至于欲,这个可以通过到时候的妆面达到效果。”谢鲜勉强糊弄过去。
像是怕极了少年好奇追问,谢鲜扯开话题,提出建议:“你看,这个‘冷’还是不难的,周围其实有很多可参考、观察的同学,《翻浆糖》小组的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尤其是你的舍友。”
《翻浆糖》这首,光听歌曲名就知道是一首旋律轻快,曲风可爱的歌。谢鲜念学员名单时也是差点憋不住笑,分到的组员要么是不爱说话阴郁的,要么身高面冷气势强,琅野明显属于后者,又是冷中翘楚。
以谢鲜看来,唯独就只有束清可以与对方相当了。
可惜了,不能给导师分组。谢鲜遗憾。
亦止听了谢鲜的建议,转头看向《翻浆糖》小组,唔……那个龙族之前说要帮他提行李箱,精灵给他打过水,人鱼就是下课前还想来捏他脸的……
少年无奈叹气。
他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够“冷”。
这个时候忽地与琅野对上了视线。
狼人室友看过来,眼神不变仍然淡淡的如常,亦止却一下联想到那天晚上,黑暗里被自己包在手心的犬耳。
毛茸茸的。
琅野与少年对视片刻。
由于少年的眼神过于热切认真,狼人几乎是逃也似的转了头。
全程没
有交流。
但未显形的犬耳原本还因为看到黑发青年身上的牙印而耷拉着,此刻却又悄悄地竖了起来。
犬耳总是不太受控制。琅野表情冷淡地想。
另一边亦止却更加愁了。
他发现。
那个狼人室友不太冷。
——
————
午饭时间。
亦止吃饭时不太喜欢热闹,就带着琅野选了个僻静的角落。
餐桌都是四人桌,有不少学员看少年落座也想坐到同一桌,但是看见坐在少年的狼人,又望而止步了。
只是不知道一日三餐都与室友一起吃的少年,什么时候才会察觉到,让他们也有个机会呢。
亦止埋头把盘子里的香芸葱挑出来,他爱吃香芸葱炒棣冰肉,但是又不吃葱,所以每次挑起来都很麻烦,这一次的厨师把香芸葱剁得太细太棉,亦止挑得就更痛苦了。
怎么都改不了挑食毛病的少年懊恼着。
琅野沉默地想要将沙米肉夹到少年盘子里,他觉得对方太瘦了。
桌旁却传来温润的声音:“止止不爱吃沙米肉,肉质太硬了。”
琅野夹到空中的手一顿,敛眸又放回了自己的盘子。
亦止本来专注地就要挑出最后一片香芸葱,正松了一口气,听到说话人的声音心又提了起来。
少年抬眸看去,果然是黑发黑眸的青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浅笑。
“止止,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西德尼的眼里嵌着只有面对少年时才变得真切的笑意,询问的语气温和,看着少年,面上不显心里却无法压下紧张。
他担心他连坐在少年周围吃饭的机会都得不到。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得一些学员的目光瞥过来了。亦止抿抿唇,看到了对方是正常状态下的一双黑眸,含糊地应了,“嗯。”
西德尼落座在少年对面。
“止止要试试球果白鱼吗?蒸得刚刚好。”青年一边挑着短细的鱼刺,一边低头说道,“我帮你挑出鱼刺来。”
亦止看着对方,像是又回到了高二的上学期,青年还是那个温柔的总是照顾他的学长。
但现在是在训练营的饭堂,他也发现了学长隐藏之下的面目,甚至上午刚不久前才从对方身边逃离。
所以亦止只觉得失落。
“不用了,
太麻烦了。”亦止别扭地撇头,不和西德尼对上视线。
“没有,怎么会麻烦。”青年的黑眸微弯,把挑出鱼刺的一块球果白鱼肉夹到亦止的盘子里。
亦止正要说话,余光看见了夹起菜的狼人室友,他看过去,琅野问:“这个,要吗?”
克氏咖肉,亦止眼前一亮,见是肉片时,又有些失望,他不爱吃炒的克氏咖肉。
却有人先替他回答了问题。
“克氏咖肉只有盛清水,蒸6个小时才能让肉质鲜滑脆口恰到好处,如果是别的做法,都会让肉质变老变硬。”西德尼一边低头挑着鱼刺,一边温声说道。
应了他刚来时对琅野说的亦止不爱吃沙米肉——肉质太硬。
琅野不说话,炒克氏咖肉片进了自己嘴里,心底默默把西德尼说的话记了下来。
他还不太清楚少年的口味。
虽然这个人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太舒服,但是对方说的有关少年的话还是可以记住作参考。
琅野将自己盘子里的香芸葱炒棣冰肉中的香芸葱沫挑出来,棣冰肉夹到了亦止的盘里。
“谢谢琅野,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的,我这里已经很多了。”亦止不好意思,他的盘里因为两个人夹菜过来,眼看着就要堆成小山了。
吃不完还会浪费。虽然亦止挑食,但一直被教育不能浪费粮食的理念。
所以,他一般会把不爱吃的、吃不下的,都夹给兄长。
可惜兄长不在。
亦止开始有点想念他了,可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他找不到血族沉眠之地的入口。
亦止觉得孤独。
面前还有一个避之不及的人,亦止抽了抽鼻子,吃着青年挑走鱼刺的球果白鱼肉,终于叫了声不知道多少年没再喊过的称呼。
“学长。”
西德尼抬眸看向少年,黑眸里溢出掩饰不住的喜意。
“…你别再这样了。”少年的后一句话又将西德尼的心情打落低谷。
西德尼垂下眸,轻声道:“我很抱歉。”
——
————
在他说出那句话以后,学长好像很难过。亦止纠结地又不去看青年所在的角落,连台上导师所说的话都没记住多少。
他也不想这么对学长说话的……但是,异色瞳的学长,真的让他感
到很害怕。和以前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亦止迷惘又失落。
即使以前因为对方的身份是教廷圣子而多少要别扭地针对对方,但在少年心里一直觉得学长是个很好的人。
这个印象破碎在亦止发现青年的另外一面时。
后来就只管躲避对方了……
发现自己想得远了,亦止甩甩脑袋丢掉这些想法,要集中精力去听课时,却恍然间看到了台上有两个精灵导师。
?
揉了揉眼睛后,又恢复了正常。
亦止感觉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可能是变成人类的身体还没来得及那么快适应高强度的练习所导致的不适。
他摸了摸额头,还不烫,应该不会严重到发烧。
——
————
说什么来什么。
亦止收拾着衣服,打算先冲个澡醒醒精神,晚餐时约了罗奈尔德晚上要去3号练习室加训,待会他路过学员医务室的时候刚好去看看医生。
室友那一组似乎也被期中考核难倒了,在食堂吃完晚餐后,琅野就被同组学员约去了2号练习室。
亦止把要换的衣物挂在浴室的钩子上。
双人的寝室空荡荡,只有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热汽水雾朦胧。
明明调的是热水,亦止眨眨眼又凑前确认了一次。
热和的水冲刷在身上,但是还是驱不走四肢发冷的感觉。
呼出的气体却比水还要烫。
情况好像有些糟糕了。亦止反应迟钝地思考。
穿好衣服出来时摇摇晃晃的少年差点撞到门框上。
他真的只是想坐在床上先休息停顿一下再去医务室的,但是床把他黏住了,他坐下就忍不住躺着,躺下来就自然地踢开鞋翻了个身朝里。亦止睡着前委屈地想着。
西德尼来到时,少年正烧得迷迷糊糊。
听不进人叫唤他的名字,可在感觉到被半搂着坐起来时,亦止还是撑着半睁开眼,迷迷蒙蒙看不清对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