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丛生,荆棘遍布。走一步硌两步,崎岖不平。
“盛盛怎么上去的?”他心里纳闷着,还是跟着上去了。
只不过走这条道,就要更加小心了。
盛如意上山的速度非常快。
他本就是这座山上的神灵。这座山就是他的属地。草木有灵,遇神明则自动避开,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月色也唯独偏爱他,只追着盛如意的脚步,单单照亮他这一方天地。
明明月色,将盛如意脚下方寸之地照得一片敞亮。
因而他畅通无阻,步履轻快,直奔财神庙去了。
而连止那里就区别对待了。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乌漆嘛黑,月色偏偏只照不到他似的。
满山的花草树木也像是与这山外人作对,不是绊他的脚,就是扯他的袖子。
白天游客来,青门山上的花木老实不作妖,到了晚上,就调皮得紧。
花草树木鸟兽虫豸面对山外来客,纷纷排斥,屡屡阻挠这山外来客。
何况连止还不走“人走的道”。
砌的石阶是专给人走的道,这山间野路向来只通神灵鬼怪。
连止眼前一花,忽然觉得前方好像有重重幻影。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隐约又听到细细的喑哑哭声。阴风阵阵,鬼魅飘飘。
“来啊~好哥哥~到奴家这里来~”似有似无的娇.媚的蜜嗓,是一个个美丽而危险的陷阱。
连止拿了手机,播放起《最炫民族风》,顿时阴冷一扫而空,正气凛然。
连止:“我一身正气。不怕魑魅魍魉。”
作怪的妖精:“……”你狠。
等盛如意轻松地上了山时,连止的歌单从《最炫民族风》已经放到了《国际歌》,而一身手工定制的衣服已经被荆棘刮出一道道口子了。
那些草木荆棘简直就在故意跟连总作对,有意把连总引到不能去的地方。
盛如意刚把神像放下,就感应到熟悉的气息上了青门山。
“完蛋,我把小连给落下了。”
盛如意飞快下了山,在满山的精怪把小连带走之前,把连总捞了回来。
还有鬼魅妖精不愿意撒手,借着风跟盛如意对话。
“财神大.爷~好财神~这个人就让给我们吧,我们保证不会伤人性命的~只取他一点儿精气用用~”
“奴家好久没见到福气如此旺.盛的人类了~就给奴家吸一口吧~奴家保证,吸完会给人类好处的,绝不占他便宜~”
“财神行行好~一口~就一口吧~奴家饿了许多天了~”
“滚滚滚,你还有你,你们都离他远一点儿。一口也不行!我的,小连是我的!”
盛如意张牙舞爪对着空中一顿乱舞加输出,把已经精疲力尽的连总吓了一跳。
“不是对你凶哦。”盛如意扭头安抚受惊的连总,继续对着看不见的半空凶巴巴呵斥。
“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倒要你们这些小妖怪好看!”
说着他挥一挥手,半空中似乎闪过金色的粉末,似乎听到一阵尖叫声,接着在连总耳边盘旋了很久的阴风就彻底停止了。
那些躁动的花草树木也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变回了白日里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好花草。
“你……”连总惊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快忘记怎么背诵了。
再这样下去,九年义务教育学来的马克思主义就要被他抛之脑后了。
连总话还没说完,盛如意就把他扛在了肩膀上。动作纯.熟有力。
扛连总的动作和扛神像的动作一模一样。并没有温柔半分。
连总大吃一惊!窘迫到不行,急着就要下来。再这样下去,连总声名在外的圈内大猛1形象还如何能保持得住?
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蝉联娱乐圈最A男性榜单冠军的连总啊!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盛如意皱着眉一拍他的屁.股,说。
“小连,你安静别动。这条山路你自己走不上去的。不许闹脾气。这些小妖精调皮得很,见了你这样满身好闻的人类,就跟看见唐僧肉一样,哪里愿意放手?我带你上去。”
连总大惊失色。他竟然被拍屁.股了!这这这还了得!然而蜉蝣撼动不了大树,连总的挣扎微乎其微。
盛如意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扛起几百斤的白玉神像尚且轻轻松松,何况连总。
盛如意走起这条诡谲阴森的山路来,简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连总惊讶地发现,那些阻碍他上山的各种力量突然就消失了。不需多久,盛如意就到了山上。
盛如意把连总放下来,跟他的神像背靠背。
连总:原来我和那神像是一样的。我=神像。
连止再怎么迟钝,此时也该发现各种不对的地方。什么山精妖怪的,都不离奇了。
盛如意重又扛起神像,往财神庙走去。
庙门本是关着的。但盛如意一走近,庙门就自己打开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寺庙,忽然迎接主人一般,自动地亮起了一盏盏明亮的灯。
盛如意把神像放到大厅正中央。那上面还有原本碎成两半的神像。
盛如意手脚轻快地就把原来的破神像扫了出去,收拾出空余的位置,放新神像。
新神像一放上神龛上,连止就感觉这大殿当中,忽然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
晕晕黄灯下,白玉色的神像,神情越发逼真。似乎下一刻,就要变成真人走了出来。
到这个时候,连止还看不出来的话,那他的连艺恐怕明天就要因为老板太笨直接倒闭了。
他的小男友不是“一般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人”。
连止手指一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范围。
背对着他的小男友转过身来,表情冰冷,有些陌生。
连止还没见过盛盛这样静谧端正的模样,和那座石像越来越像了。
冰冷的,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美。
偏偏他很想把这样超然在外的美一并狠狠揉碎,让那张脸上染上一点儿不一样的色彩。
连止真怕他的小男友就这样回不来了。他越发深刻地意识到他的盛盛似乎不是人类。
这样的话,还会和他在一起吗?他们才刚在一起啊。连总想起了一系列神人有别被迫分手的神话传说。
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塞。
他现在的身份是遇到了蟒蛇精的许仙还是遇到七仙女的董永?
“小连。你过来。”
连止吞了吞口水,走了过去。
“盛盛,你……你不是人类对吧。你是神吗?”
“那我们人神殊途,是否还……”连止该死地说不下接下去的话、盛如意没有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把一样东西交到他手里。
“拿着。”盛如意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严峻的姿态,让连止想起了他的高三班主任。当时也是这样神情冷冽庄重地对他们说。
“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好好学习,冲刺高考。”
“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学习,冲刺成神之道。”
为什么他幻听到了班主任的话,还是双重奏的。不对,不是幻听,是他的盛盛说的。
连止举起手,看见盛如意交给他的是一本书。蓝白封面,线圈装订。
书名:《成神的一百种技巧》。
连止:“哈??”
盛如意拍拍他的手背。
“好好学习,争取做神。早日考上,你就能早日拿到天庭户口。只有你拿到了天庭户口,我们才能领天庭的证。否则我们就一直会是不合法人神夫夫。”
连止:“我?成神?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根据《天庭婚姻法》第二百零三条所述,神明的伴侣有合法的考神明编制机会。你作为我的未来伴侣,依法享有考取资格。”
连总感叹说:“你们天庭真与时俱进。”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得坚持,不能放弃。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盛如意想到当年师父训练他的日子,不由泪目。
连止翻开书,被第一页的菩萨舍身喂虎刺激到了。
“这一页比较难。毕竟现在野生老虎不多了。我当年就没考过呢。我们看一页哈。”
连止再翻开。韩湘子舍身喂鳄鱼。
“额,这一页也比较难哈。现在找鳄鱼也不容易。淦!这本《成神大全》怎么那么多喂来喂去的!都过时了,现在不让偷偷喂野生动物了。”
盛如意气得想撕书。能不能出点简单的题啊。当年为难他,现在又要为难他的小连吗?
连总心累:“……我只想静静。”
盛如意大怒:“静静是谁!?你为什么要想他?你只能想盛盛,不能让静静!果然,你知道我是神仙以后,就是嫌弃我是个没用的只会破财的神仙了!”
连总:“……老天。就这样静静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静静巨冤。
第38章
修炼非一力之功。
盛如意深知如此,便也不好苛责连止一蹴而就。
“从今天开始,你要每天都好好打坐。”他亲了亲连止的嘴角,握着拳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更适合你的成神之道的。”
也不知道嫦娥姐当年吃的灵丹还有没有。花多少钱才能买到一颗?
盛如意盘算着这件事,连止却对财神庙更加好奇。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有着盛如意的痕迹。
“你从小在这里生活吗?”
“是的呀。我从小跟我师父——就是上一代财神——住在这里。其实我也……没考上神职编。我师父退休了以后,空了位置,我才接替他的职位。”说到这里,盛如意的情绪明显沉闷很多。
“师父干了几百年以后,正常退休。我当十年就被迫退休,这还是委婉的说法。说的不好听一点儿,叫做下岗。连个养老金都没有。天庭怎么那么扣,生气。”
盛如意叹口气。我恐怕是最穷的财神了。
我到现在手里还没有拿过超过两个大元宝呢。他就只有小小颗的金豆子,连个金花生都凑不齐。
盛如意思索着,要不要把卡里的钱换成金灿灿的大元宝神气神气。也不知那点钱能换到几个大金元宝。
“不气不气。有我呢。”连止抱抱他。
盛如意软软地蹭蹭他的对象,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回忆。
师父两手各揣着大金元宝,发愁地看着他说。
“小徒弟,你要是实在做不好师父这份差事,退而求其次,还是找个有钱的对象吧。正负相抵,四舍五入,约等于你也挣到了。嘿嘿,也算不辱没咱这个职业的名声。”
盛如意微妙地看了眼自己那从头到尾有钱到脚趾的对象。莫不是师父早算准了他的体质,给他相看好了对象?
这一言难尽的表情,把连止看得全身一激灵。
连止转移话题说:“我们把这里翻新一下,来年又是漂漂亮亮的。”
“不过节目组的拍摄就不带他们到这里来了。”连止嫌弃说,“人多眼杂。乱糟糟的。”
盛如意自然不反对。他也怕之前几个砸庙的香客,看了电视知道这里重新开张,又来砸一次。
小连给做的新神像,可不能再坏了。
“让节目组拍我那里吧。”连止说。
两人再次回到了连止的性.冷.淡风的私人豪宅里。
连止的私人豪宅又宽敞又透亮,就是很冷清。除了阿姨每天来打扫打扫卫生,就没有旁的人。
吃饭不是外卖就是直接外面吃。平时更是从来不开火,冰箱里只一排排饮料,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连止忙的时候,有时也不回来住,直接便在公司里睡下。或者是蹭到他大哥那里收留一下,老宅是不回的。
连总的宅子和酒店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盛盛来了以后,这就不一样了。
连止原本觉得房子嘛,能住人就行,那么麻烦干什么。
此时却在担心会不会过分简陋了。
他抬起头看着简(?)陋(?)的房子,决心要把这里好好整修一番。今晚只能委屈一下盛盛了。
盛如意在洗澡。连止铺好了次卧的床后,又把次卧的被套床单重新拆了。
“这个次卧简直简陋中的简陋,没有一处是适合住人的。这个宅子里,唯一能住人的房间也就只有我那个主卧了吧。”
盛如意带着一身水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却看见床.上依旧空空如也,连个席子都没有了。
他明明记得,刚才至少是还有张空席子的。
“席子呢?”
“没有。这床.上原本就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那床单铺上呗。你不说铺床吗?”
“也没有了。”连止沉痛地说,“家里的床单被子全都离奇失踪。现在只有我那张床还有了。”
“哦……”盛如意盯着连止身后的衣柜。没关紧的衣柜里,露出可疑的一截床单。
“那是什么?”
连止回头,大惊失色。淦,他没放好。
连止飞快地把露出的床单塞进去,衣柜门关好,继续沉痛表情。
“就是这样了。打死也没有第二张床单。”
他冷静地走到衣柜,把衣柜打开,搬出里面卷起来的席子被子和床单,又铺了回来。
“喏,现在不就有了。”
连止的脸迅速垮了下来。
盛盛竟不愿意跟他一张床?
盛如意亲.亲连止垮成前苏联的脸,安抚:“初期修炼,切记要清心寡欲。与你同床共枕,唯恐我定力不深,会这样又那样。虽然我想,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