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堆像是被猫咪玩过的毛线球般的线条里，藏着一个抽象的碎裂面具图案。
　　那个面具，在哭。
　　在翻来覆去的把这几张照片研究了一番，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后，他们进入了花海的范围。
　　这时候的花海还是很热闹的，简悄肩上蹲着夹心糖，胡修远站在他的左边，两个人穿过花海中间宽阔的道路，路两边的草地上铺着精美的桌布，桌布边坐着头戴披巾或者缀有鲜花的圆边帽子的年轻女孩，她们三五个聚在一起，穿着细亚麻布或者丝绸做的漂亮裙子。
　　简悄往前走了一截，道路两旁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但是欢声笑语的气氛依然存在。
　　有种莫名的古怪感。
　　简悄在路上站着观察了一会儿。
　　“喵～”怪怪的～
　　“像3d投影。”胡修远说。
　　简悄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去碰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的帽子。
　　空的。
　　这些栩栩栩如生的人并不受他动作的影响，依然在愉快的交谈。
　　简悄的手从帽子中穿了过去，没有任何实体感，就好像是两片完全不同的空间短暂重叠，现在机缘巧合的被他们所看见。
　　这些虚幻的影像并不是短暂又重复的，他们动作和神情都无比自然，似乎也没有什么范围的限制，简悄看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个男孩子跑出了草坪的范围。
　　他们好像置身于一个真正的下午茶派对，空气中能闻到蛋糕的甜香。
　　“空间交叠吗？”简悄思索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身体里穿过，他没有任何感觉。
　　“喵～”好神奇！
　　夹心糖瞪圆了猫眼，轻盈的跃上了草坪，在桌布之间穿行着。
　　“喵～”完全没有实感！
　　这里是书上说过的空间位面重叠吗？
　　它的鼻尖闻到了碳烤小鱼干的味道，夹心糖喵呜一声扑过去，只啃到了满嘴的草。
　　“噗噗噗———”
　　夹心糖往外吐着草，满嘴都是青草特有的苦味。
　　简悄走过去拎着夹心糖的后颈皮，把它抱到了怀里。
　　“馋猫。”简悄点点它的头，示意它往前看，“我们去那里。”
　　前方路的尽头，是一座被装饰得分外精致的别墅。
　　小巧的飘窗，气派的大门，说是别墅，其实更像一个好看的小城堡。
　　简悄叩响了门，门里有一个女仆装扮的女孩子给他们打开了门，领着他们穿过豪华的大厅，走上了二楼的旋转楼梯。
　　梯子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扶手上装饰着繁复的雕花，天花板上还挂着一层又一层高低错落的水晶吊灯，灯光投在地上形成的影子正好是一个漂亮的图案。
　　奢华且低调。
　　“有人说今天有客人。”他们还没爬上二楼，就听到一个傲慢的女声，“原来是和阿尔杰斯那个穷酸鬼一起呆过的人。”
　　等他们彻底走上二楼，那个说话的女声本人也出现在他们眼前。
　　金色的头发中带一点栗色，面容秀丽，举止优雅中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傲慢无礼。
　　她用挑剔打量的神情审视了他们一番，表情带着点玩味：“你们让阿尔杰斯吃了个亏，可真有趣。”
　　“这里好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她懒洋洋的用手指卷着发尾：“我心情还不错，给你们一个提示好了。”
　　“如果你们能回答得令我满意。”她眉梢溢出一点可怖的恶意来，“你们对着我这张脸……怎么看呢？美吗？”
　　众所周知，在女生问你容貌问题时，你要做的就是含混过关，因为无论你巧舌如簧还是嘴笨舌拙，只要你回答了，就绝对不会令她们真正满意。
　　“这个问题啊……”简悄拖长了音调。
　　玛特尔眼中的恶意更浓了。
　　简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这是他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顺手拿的，他将镜子正面怼到玛特尔眼前：“这个问题太哲学，您应该问自己。”
　　小镜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玛特尔：……
　　她看着小镜子里自己娇美的容貌，第一次感觉到了词穷。
　　她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操作。
　　“告诉你……也行吧。”她干巴巴的吐出一段话，“歌里勒需要最虔诚的心，布鲁克里有流浪的魂灵，蛛网般的铁链困住了凯里，能窥见司考特红色的面具。”
　　她像是在念着一首押韵的诗歌。
　　一阵风从落地窗里吹进来，玛特尔沙发下的空隙里，露出了一只布满尸斑的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 夹心糖：你口袋里怎么什么都有？！感谢在2020-03-1921:18:39~2020-03-2020: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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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妄想症（六）
　　“喵~”你们看到那个手掌了吗？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玛特尔的别墅,走得很远了。
　　“看到了。”简悄回复它，“是走玛特尔那条线的考生。”
　　那个手掌手腕处有一块疤痕，和上午进入心理咨询室的考生一模一样。
　　他们在咨询室里讨论,然后找到车,再去了阿尔杰斯的别墅，中间并没有碰到这个考生。
　　他们沿着路牌走的时候，泥土制成的路上并没有别的车辙痕迹,也就是说那个考生是跟随在他们身后来的，遇害的时间应该是他们给阿尔杰斯拍照片的时候。
　　但令简悄奇怪的是,经过好几轮的筛选,留下来的人应该大幅度减少了,不应该存在这种刚开始考试就死亡的现象。
　　能拿到特优生权限的，按正常道理来说不应该弱到哪里去，玛特尔的问题也不是很难，只要小心谨慎一些，根本不会触发必死的答案。
　　除非……除非刚刚那个考生和胡修远一样根本就不是特优生，但不是特优生难度会大幅度降低,甚至连主线人物的难度都会降低，也没有道理会赔上性命。
　　参考胡修远的主线阿尔杰斯。
　　“我真是弄不懂,他为什么会死的？”简悄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这个这个考场的危险程度比他经历的上一场趣味考试低多了,除了线索繁杂一点以外，生命安全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
　　“说不定是脑子突然短路了一下呢。”胡修远说，“有时候人受到惊吓的时候，反应能力都会比平时差上很多。”
　　“喵～”猫猫也觉得有时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简悄暂时按下了心里的疑惑，这时候他们的车前方出现了他们刚刚看到的路牌。
　　他们又回到了两条路的分叉点,在那个被他们改过了的路牌上，目前的方向是这样的：左边通往“马库斯”和“司考特”，右边通往“歌里勒”、“凯里”和“布鲁克”。
　　他们的车朝右边开过去，右边的路上是从丰茂的草地逐渐转变为枯萎的树林，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漆黑的城堡，荒败破旧，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简悄他们将车停在路边，往这座布满枯枝败叶的城堡走去，树叶在他们脚下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等走近了，能看出城堡比从远处看更加破败，可能是因为这里气候比较湿润的缘故，墙壁上面长满了青苔，蛇鼠虫蚁不断在深一些的草丛里穿行。
　　“喵～”这里不像是歌里勒啊？
　　属于歌里勒的照片是全黑的，只有正中间有一点白色的光焰，在这一点微弱的光亮下，能看到周围的碎石堆，还有碎石堆上几点猩红的陈旧痕迹。
　　歌里勒寸草不生。
　　简悄站在这个荒败的别墅前，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注视他。
　　那个视线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恶意和好奇，就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打量。
　　简悄猛地抬头，视线聚焦在城堡右上方一个倒塌了大半的窗口上，从那个窗口往里看去，有一大片灰暗的、浓厚的阴影，那道视线就定位在这里。
　　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简悄看着城堡前铺着的石板，从口袋里拿出了布鲁克的照片：“这里不像是歌里勒，有点像布鲁克。”
　　布鲁克的照片上是一大片星空，零零星星点缀着两三颗孤独的星子，照片的视角很远很大，看着有一种莫名的荒芜感，那天空几乎要流淌到地上了，越往下便是越沉重的黑，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碎裂的石板，还有一些扭曲变形的骨头和血肉。
　　那些石板的纹路就和他们眼前这座荒废的城堡一样。
　　“喵～”很像。
　　夹心糖凑过来看了看，提出了另一个猜想。
　　“喵嗷？”会不会另外的三个地方都有这样的石板？这并不是个例？
　　“打不开。”胡修远尝试着推了推荒废城堡那扇已经腐朽不堪的大门，却发现手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着，这股力量并不暴烈，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硬。
　　简悄伸出手试了试，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阻力：“是没有达到触发条件？”
　　“可我们在走玛特尔那条线时，没有遇到阻碍。”
　　玛特尔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主线。
　　“会不会每个考生有一条必须要走的路线，可以有人陪同，但不能由别人替代，如果别人想要完全顶替他的那条线，除非那个考生死了，又或者……顶替他的人掌握了走那条线的考生的所有线索。”简悄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这里是歌里勒，我们不能进去，要么就是走这条线的考生还活着，要么就是没能达到触发的条件。”
　　“夹心糖你试试。”胡修远说，“菲尔希斯是你的主线，如果这里不是歌里勒，而是布鲁克，你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感应？”
　　夹心糖对着门伸出了爪子。
　　“喵！”除了有阻力，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我们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看看？”简悄说，“假设按照路牌的顺序，那么这里是歌里勒，绕过这里，接下来是凯里，然后是布鲁克。将三个地方都走一遍，就能确定的差不多了。如果还有其他的考生，总会遇到的。”
　　“现在几点了？”胡修远有点忧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如果往返时间太长，夹心糖十二点的邀请有可能会赶不上。”
　　“五点。”简悄从口袋里掏出电子钟，“距离十二点，还有七个小时。”
　　他问：“夹心糖，你想不想继续走？”
　　如果继续，就意味着他们必须绕过这里，去查看另外两个地点，如果路牌上是正确的，那么夹心糖就能顺利到达主线位置，如果路牌是错的，那么这里就是布鲁克，他们必须往回走，但不知道往返要花费多长时间，有一定可能性来不及。
　　夹心糖在简悄怀里用爪子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喵～”继续走！
　　“决定好了？”简悄问它，“我猜测这里十有八九是布鲁克，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这里等。”
　　“喵～”停滞在原地是最愚蠢的行为！
　　“喵呜！”考核本来就是危险和机遇并存的！
　　“是我想岔了。”简悄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夹心糖的猫脑袋，直到把夹心糖头顶的毛搓成炸了的鸡窝为止。
　　他自己面对危险和未知的时候游刃有余，但面对危险的换成了他身边的人后，他反而开始畏手畏脚起来。
　　他差点忘了，躲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喵嗷！”夹心糖恼怒的把简悄的手从它头顶上扒拉下来。
　　猫猫也是要发型的！
　　“总归是要试试的。”胡修远拍了拍简悄的肩膀，“等会儿我来开车吧。”
　　“喵～”你有驾驶证吗？
　　“考到科三了。”胡修远推了一下眼镜框，“别慌，问题不大。”
　　“喵～”你开始怎么不说？
　　“我忘了。”
　　简悄：“……算了，还是我来吧。”
　　决定好了往前走后，他们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个黑点，越往前，黑点就越来越大，等到了近前，那个黑点露出的全貌让人心生震惊。
　　这是一片水泥柱群，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向远方，高的有十几米，矮的也有七八米，相邻两根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柱身上盘旋着象腿那么粗的漆黑锁链，不知道从哪里起头，也不知道在那里结尾，交错纵横的铁链覆盖了前行的路段，遮蔽了天空。
　　离他们最近的那根柱子上用红色的油漆喷涂了一个单词“Carey”。
　　这就是凯里。
　　没有房子，没有活人，只有数不清的柱子和铁链。
　　“车没有办法开进去了。”胡修远皱着眉，这片铁链林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下车吧。”简悄隔着车窗玻璃看着这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存在，“走到这里，没办法退缩了。”
　　他们下了车，这些恐怖链条之间狭窄的缝隙仿佛是一张张打开的大口，正等待着猎物入内。
　　在这铁链林里穿行着，视线被分割撕裂，仿佛自行走进了层层叠叠的蛛网中，稍有不慎碰到了其中一根链条，这根链条便会震荡起来，就像是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带起滔天风暴。
　　这种震荡扩散到最后，整个铁链林里全是回声，叠加在一起，像是炸响在耳边的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