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巫想强行冲进去,可太炀不放她过去,两个古神在天上撕搏,战况惨烈。
越凉急坏了,他想上去帮忙,可他不会飞。
桃桃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殿下!”
越凉回身望去,却见是藏离和东秦一路赶了过来。
藏离喘着气,对他道:“桃桃让舜苍照顾着,没事!”
越凉心上的一块石头猛地落了地,神色一松,对藏离感激道:“多谢,我知道肯定是你二人出手相助。这份恩请,越凉日后再报。”
“殿下何出此言,本应做的事,不及殿下对我二人半分。”
藏离稍稍缓过来气,便着急地说,“帝君这般与愿巫缠斗,恐拖不了多久,须得尽快解决才行。”
越凉顿时皱起眉,亦担忧地望着那方天空,叹道:“是啊,只可惜我不能上去帮他。”
“他定也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行,可如今却抽身不得。”
东秦上前,问:“殿下,既然那愿巫想进龙门,便由她进,如何?”
越凉瞪大了眼睛:“这……”
旋即,他就明白过来东秦的意思。
让愿巫进去,而后困在里面,龙门的灵力一直源源不断往她的神躯里灌,让她爆灵而亡。
虽不知巫人的身体对灵力承受得如何,但世间万物,过犹不及,愿巫绝不可能一直呆在龙门里还如鱼得水!
藏离又道:“殿下可还记得山崩之时的情况?帝君未用神火,然封印炸裂时灵流被临近巫人所吸纳,巫人承受不住,顷刻覆灭成灰。”
“依此看来,愿巫与巫人同出一脉,用龙门对付她,或许可行!”
越凉亦觉得有道理,抬头,朝着天际长啸一声,龙鸣阵阵。
“阿郎,放她进去!”
吼声回荡在平原上,然而天边太远,越凉不确定太炀能否听到。
下一瞬,他忽然看到一条巨大的苍龙双爪抓着愿巫,径直冲破云层,往那龙门里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冲!
第114章 好久不见
太炀分明是听到了,便借着打斗的势态佯装不敌,任由愿巫拖着他往龙门里去。
愿巫的背影瞧着颇为期待热切,一头扎了进去,进展顺利。
藏离松了口气,“好,她进去了。”
龙门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依稀可见泉眼处灵流不断飞溅上来,看样子,底下的搏斗很是激烈。
三人的目光紧紧盯在龙门上,气氛紧张无比。
忽然,那龙门里噗的一声水花响声,两只纠缠着的兽神从龙门中飞出,愿巫号叫着重新飞回天上,
东秦心中一凛,“不好,帝君压制不住她,她太强了。”
越凉看得更仔细些,愿巫出来后力量确实得到补充,然而那条鲛尾上已经布上零星几点赤亮的光斑。
她果然也受不得龙门里磅礴的灵力!
只是方才太炀没有按牢她,叫她在龙门里吃了痛,还有机会逃出来。如今想再次利用龙门打败愿巫,就难了。
他们冲天的速度太快,越凉没看清太炀是否有受灵流灼伤,不由得担心。
身后同时传来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三人回头望去,看见平坦的荒原上长出许多粗壮的荆棘刺,红光大闪。
愿巫获得了力量,连带着巫人的力量也变强了。
无数巫人从荆棘的底部密密麻麻爬出来,宛若虫群蚁军,缓缓向神山推进而来。
越凉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了定夺。
“藏离,东秦,还得再拜托你们帮忙守住龙门。巫族数量太多,我惟恐四族的力量还不足以压制。”
他看着神山顶上,正在乌云里打斗的两个古神,沉声道,“这里就交给我和他便好。”
藏离与东秦相视一眼,对越凉说,“我们自是没有问题的的,倒是殿下自己,还请多加小心。”
越凉笑了笑,“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我自会有分寸的。”
他们亦不多言,转身就往正面战场处赶去。
正面战场已是杀得激烈,从他站立的小丘眺望,能看到苍灰的巨龙嘶吼着,利爪和劲尾杀灭众多巫人;后方的箭楼一直在开火,火口处闪闪发亮,战场各处都是燃烧的巫人。
白虎在战场里撕咬狂奔,冲散敌人的阵型;巫人亦不示弱,一波接着一波卷土重来。
数支力量为了一座龙门,在神山脚下大开杀戒,互相都杀红了眼。
越凉静静瞧着,恍然间觉得回到了前世。
天道轮回,这样激烈盛大的场面从未停歇过。
他记得他和太炀一路从洪荒的兵马之战里杀出来,武力蛮夺了玄武族的族权,苦心经营治理万余年,最后在覆世之战里毁于一旦。
倒也不是全毁,至少有一小撮后生们活了下来。
可是这些小家伙们,现在又回到战场上了。
“……这个大荒今后会有多少场仗我管不着,但前世没打完的仗,不应该带到这里来。”
越凉自言自语地说,“前世的老家伙们,就该安分点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个大荒,应该属于这些年轻的小辈们。”
他干脆坐在了小丘上,望着乌云里缠斗的身影,静静思考着。
身后硝烟战火四起,嘶吼声不断,倒不妨碍他思考。
在龙门底下那种高灵力的环境中,任何神自身的灵力都发挥不了作用,所以要靠蛮力。
太炀的武兽之躯已然很庞大了,然而还是不够,因为愿巫也能变得很大。
老巫婆应该不会变得更大了吧,越凉心想。
如果只是现在这般大小,自己有把握凭借重量把愿巫压死在龙门底下,翻不了身。
但是他飞不了,所以还得依靠太炀帮忙。
不过,要按住愿巫,他就得在龙门底下待同样长的时间,直到愿巫撑不住,爆灵为止。意味着他得和愿巫比命硬,看谁活得久。
阿郎会同意他到龙门底下耍一耍吗?
越凉只思考了片刻,就拿定了主意。
他恍然意识到,做这个决定,就和他当年舍弃玄甲开玄武大封时一样简单,迅速。
别那么悲观嘛,说不定能活呢?
或者……没有或者了,他若是出了事,太炀肯定会来找他的。不过太炀若还清醒些,应当会记得他们还有枚蛋,或许还能靠着蛋的寄托多活一阵子。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生来便要当救世的神。”越凉嘀咕着说,“太炀那个老家伙也是,我们两个,都是同一路子。”
“就这样吧,让我多活一点儿,和他解开心结,我没有遗憾。”
越凉想起自己的蛋,笑了。
“桃桃要好好长大呀,爹爹要,去救你的尘世了。”爹爹就算变成了山河,也会庇佑你的。
他找了处制高的地方,觉得自己从这里纵身一跃,能够扑到半空中的人。
便如上次那般,仰头长啸一声。
太炀果然立刻就冲破了云层,抓着愿巫往下按去。
那老巫婆挣扎得十分激烈,他的龙爪竟有些抓握不住。
越凉像虎豹般助跑起来,他的身形太庞大,每一步都引得大地隆隆颤抖,蹄爪踏过的地方竟陷裂出深深的沟壑。
在一片惊天动地的轰声中,巨大的玄兽纵身一跃,精准扑抓到半空中缠斗的两个神。
前爪抓牢,一个灵巧的转身,将愿巫按在了底下!
他浅淡的竖瞳中闪着嗜血的兴奋,带着浓烈的狠意,狰狞道:“给我下去吧!”
愿巫的獠牙鬼面此时与他相比,竟不及他可怖,她咬牙切齿,凄厉的叫喊已然沙哑。
“越凉,你也休想活命!!”
越凉本想甩掉太炀,然而那条黑龙比他还狠,一个翻身趴到他背上,抓牢了他,重量全压上去,这套缠身的动作他太熟练了。
两只玄武钳制着愿巫,轰然坠入山口的灵流泉眼之中,瞬间越过了龙门!
轰!
灵流飞溅,山体震荡!
越凉只觉眼前忽然光芒大增,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愿巫有力地挣扎着,那张巫面暴露在光芒下,丑陋又骇人,突兀的铜铃大眼里充满恐惧,拼尽了全力挣扎,欲脱逃出去。
她从前渴望得到的东西,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杀器,要取她性命。
越凉感觉全身痛得厉害,每一寸鳞甲仿佛都被人契进了钩子,勾着他的皮肤狠狠往外拔,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却依旧不松手,甚至还有心情扯出一个得逞的笑,眼神决绝。
“这次,还是我赢。”
他压着愿巫,一直沉到了龙门底下。
……
.
……
光影晃动,扑朔。
眼皮好沉,头脑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堆东西,涨得快要晕过去了。
可是晕不了,身体很难受,不动就难受。
越凉长叹一声,艰难地坐了起来。
“我还没……嗯?我没死?”他苦恼地挠着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直接傻眼了。
那自己现在……在哪里呢?
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周围都是黑暗的,只有中间这方小岛。
光从上面照进来,抬头一望,只留了一方天地,粼粼闪着水光。
周围似有很多灵流在往上涌,透明无色,只是当灵流偶尔泛出流光时,他才能察觉到,原来自己也被包裹其中。
越凉困惑极了,他记得自己抓着愿巫往下砸,掉进了龙门里,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现在这般,又是为何?
他迷茫地站起身,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有些害怕。便小声地喊道,“阿郎,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这座奇怪的小岛上,好像只有他自己。
连愿巫也不见了,活的死的都不见。
还当真是只有他自己。
越凉四顾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几步,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他活着,可是太炀却不见了,命契那端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他心里惶然无措得很。
这座小岛倒不是平坦的一望无垠,还有许多奇怪的苍白色小山峰。与其说是山峰,到不如说尖刺更合适。
越凉慢慢地走着,皱起了眉,越看越觉得眼熟。
须臾,他在一座“山峰”的底下,发现了一点东西。
凑上去一看,竟是一个花纹图案,画的是一朵盛开的小花。
花蕊中心有一处凹陷,看形状,应当是某座“山峰”折断后,留下的伤痕。
越凉惊愕不已,嘴巴微微张开,蹲下身,手掌轻轻放上那个大如深坑的伤痕边缘。
有些冰凉,不是泥土的触感。
是……玄甲的触感。
他凝视着那朵凌霄图样的花,心情复杂。
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小的时候,爱美,有着玄武族最好看的玄甲。
某一天玩闹的时候,他从山坡上滚下来,玄甲上的骨刺折断了一支,在甲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小坑。
他伤心极了,哭了一整天,吃不下东西。
太炀心疼他,便跑来安慰,“阿凉乖,不哭啦。”
他抽泣着,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呜,我、我的壳,它、好丑,哇——”
太炀没办法,拿来了一柄小凿子,对他说,“乖乖不哭,给你在上面画一朵花,遮过去,怎么样?”
“好多玄兽壳上都有凿纹呢,给你纹一朵花,把花背在背上,漂漂亮亮的。”
他委屈巴巴的,小眼睛闪着泪花。
“呜,我要、我要最好看的。”
太炀拍着胸脯保证,“当然,夫子今天才教给我的,大家都不会画,只有我会。”
他被“只有太炀会花的花”这个理由打动了,于是乖乖地伏在地上,由着太炀在他背上敲敲打打。
一边还不忘小声提醒,“不要刻歪了。”
“当然,给阿凉的,当然是最好的。”
刻完之后,太炀带他到山泉边一看,当真是非常好看的。花旁边还配了好看的卷草藤纹,与他同龄的小玄兽们都没有。
越凉一下就破涕为笑了,“好看。”又问,“这是什么花呀。”
“夫子说叫凌霄花,真花可好看了,明天带你去看。”
……
天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壳丢出去,给尘世挡灾了。
幸存下来的尘世成了大荒,他的壳却没了,他的花花也没了。
越凉的眼眶湿了,猛地站起身,望着周遭的景色,内心怆惶。
再抬头,上方就是龙门底下的模样。
犹如福至心灵,他几乎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当年开启大封后,他的玄甲碎裂得七八,将死之际,人皇来找他做了笔交易。
他用自己碎掉的一片玄甲,换来了同太炀的来生。
而人皇,竟巧妙地将玄甲埋藏到龙门底下,借由玄武兽强悍的封印之力,锁住前世覆灭后逃逸散落的灵流,通通收集起来,存在龙门之中,组成了新的龙门。
在大荒初诞时,天地间灵流稀薄,凭借这藏得很深的玄甲龙门,悄悄给大荒供给灵气,使得自前世幸存下来的种族能在最初恶劣的大荒中存活下来。
人皇的这步棋赌得很成功,发动天劫覆灭了前世的天道鸿钧没有发现,以为新大荒仍是一块“干净”的土地,于是没有找麻烦。
幸存的种族就在这里慢慢休养生息,逐渐恢复元气。
如今的大荒依旧没有长足,它所背负的生灵,仍靠着这片残存的玄甲供灵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