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不寻常的,又或说虽重获一个崭新的大荒,可他们这些上辈子的老家伙都还活着,力量随便就能将大荒倾覆几次,实在不符合这个世间。
愿巫也好,抑或是他与太炀也罢,甚至于东秦藏离,长久追寻,不过一丝心安罢了。
太炀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他们先行一步,冒点风险,把愿巫揪出来,总也好过站在明处挨打。
想了想,便对越凉说:“今夜行动,可攻其不备,以人族为饵引出愿巫。”
“阿凉原打算对两族逐一盘查,然此举终究不过是走愿巫铺设好的路,若要顺藤摸瓜,难度太大,必须另辟蹊径。”
帝君往往建议不多,但诚恳实在。
越凉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兴冲冲地凑上前,厚脸皮地钻进他怀里,好奇问:“怎么说?”
太炀低下头,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微风拂过半山坡,绿草沙沙摆动,掩去了低声交谈的话语。
这一头是阳光明媚的,山岗那边,跨过了人皇封印阵,却蓦地进入黑夜,山丘荒芜光秃,路边散落着惨白兽骨。
也不知何时能得黎明。
.
当夜,在山顶最开阔的平地上,三支力量聚到了一起。
听从古神越凉的神诏,他们要从人族和六翼神中揪出愿巫的傀儡。
人族纷纷聚到篝火西侧,手中执有的矛锐杵在地上,整齐划一望着对面。
火光映在漆黑的眸子里,他们恍若虎视眈眈。
人族长老掌握了一定的消息,如今接得古神诏示,立刻就把所有端倪串在了一起。
压抑着满腔怒火,杖尖一指阿撒兹勒,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果然逆贼发于外族,我等秉承人皇诲谕,心怀仁善,不曾想竟是招进了一窝东郭狼。”
“今夜就由上神目证,若有反贼,必惩以神火!”
阿撒兹勒怒喝:“老猿,莫要妄定罪论!连日你带人族欺压吾等,若非顾忌玄武族老鳖情面,吾早将尔族碎尸万段,怎还容你在此吠叫?!”
话不是好话,此言一出,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人族哗然上前,誓要向六翼神讨个说法,吵吵嚷嚷的,口中说着“因果”“恩将仇报”之类的话。
六翼神亦不是怂懦的,阿撒兹勒的副官上前,警惕请示:“首领,可需一战?”
阿撒兹勒目露凶光,一直紧盯着对面的人族。
片刻,他将目光落到在场的第三方身上,又过一会儿才开口。
“暂且莫要轻举妄动,先看玄武的态度。”
篝火北侧安然落座的那群生物,正是越凉一行。今夜听说越凉要捉叛徒,于是大家伙儿都来了。
藏离又变回了半身的白鹿山神,背上驮着好一群青鸟,周身亦环绕不少。
他一来就占据了空地上最雄伟干净的大青石,蹄子一曲一坐,悠闲又恭谦道:“殿下只管处理事宜便可,藏离不给殿下添麻烦。”
越凉有些气,又觉得好笑,“你就是来看热闹的吧。藏离,你被东秦带坏了,你以前可乖可懂事。”
忠心耿耿的忠臣鹿不见了。
藏离就是一枝移动的大树杈,才落座没一会儿,就连鹿角也停满了青鸟。
他抖抖鹿耳,单纯道:“帝君托我替殿下盯梢,若无必要,则不用出手。”
东秦在一旁背着手,无辜地附和道:“帝君确实这么的。”
好家伙,原来是太炀带的头。
越凉郁闷地问:“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东秦摇头,“不知,帝君只道有要事处理。”
所谓要事,就是在暗中观察,等待伏击而已。
越凉与他事先商量好一人在明处逼迫,一人在暗处伺机而动,两相配合把愿巫逼出来。
帝君一旦开始行动就变得迅捷无比,丝毫不拖泥带水,于是用过晚膳后,越凉就找不到自己的契侣了。
“他倒是清闲,剩下的这些摊子都得我收拾……”越凉嘀咕道。
眼见那边两族已经快打起来,而东秦和藏离又有太炀的授意撑腰,理直气壮地在一旁看热闹。越凉摇摇头,只好暂且自己上了。
他喝止住针锋相对的二族,“都别吵了,且听我一言。”
众人都停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现下情形大家都有了解。如今莫说离开这座山,就连守住都是困难的,在愿巫的力量没有削弱之前,大家只能留在这山上。”
“既是同舟共渡,便万不能让这舟沉。我有一识得身份的阵法,你二族轮流派人上前试验,若察到愿巫的力量,这阵法自会明示。”
“试过的人都往这边来,大家盯紧身边,不要让人偷摸着溜出去。”
越凉抬起眼,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可有异议?”
所有人都摇头。直接以灵测灵是最迅速直观的排查法,且二族都没有力量强大的人,甚至摸不清头绪。
人族仍然相信越凉与人皇有关系,既然是人皇下属的神,必然掏心掏肺对他们好,不可能欺诈的,于是皆无异议。
以阿撒兹勒为首的六翼神,则是见过越凉软硬兼施的驱策手段,早被驯服贴了,是以同样没有意见。
越凉满意地点点头,捏着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一个奇怪的花旋图纹。
首末端相接的一刻,淡金色的凌霄花藤从笔画里爬了出来,溢着星光。
众人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那些漂亮淡雅的花朵。又见越凉撂了树棍,自己走到那花阵中心。
微光扑闪,不一会儿,光芒暗下来。同时,他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条淡金色的凌霄花藤,捆扎成环。
他举起手腕,向众人展示,“就像这样,在这发阵中若验得清白,则会在你手上系一条花藤。没有我的敕令这花藤不会消失。”
“今夜全部在此过阵,若有人敢逃,明日大家看到谁的手腕上没有花藤,就能知晓。”
人族长老点了点头,“倒是个好法子,多亏上神。那便由我族先证清白,以令这群有翼之族信服。”
阿撒兹勒闻言,嗤笑一声:“老猿,你莫测出来是黑的!”
越凉侧过身,向人族长老示意,“请。”
作者有话要说: 太炀:暗中观察.jpg
经过不懈地努力,元夜从倒数第一的位置坐到了顺数第一(嗯),继续努力保持,直到这个月过完,就可以专心给宝宝们写文了呜呜呜呜。
我的写文之火熊熊燃烧,大概就是书里那种几十天不见小娇妻的总裁(雾)的感觉,我已经囤了三本书的内容,就等着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写出来。
气死了,这段时间只够每天写五百字,根本满足不了元粗.长 _(. . _| )_
(下次更新仍是周五18:00哦~ 再忍一忍,等这个月过完就能恢复日更了呜呜呜)
第107章 越凉的秘密
一阵淡金色的光雾飘起。
在雾气中,飞奔的鸟兽,缓慢生长的藤影,似乎映射出古老的光景。
没过多久,一条凌霄花藤就出现在人族长老的手腕上,首末扣紧了,形成一个无法拆解的藤环。
越凉朝他挥了挥手,“你没问题,下一位。”
古神发了话,两族立刻就骚动起来。人族仿佛得了真谕,立刻气势汹汹地针对六翼神。
阿撒兹勒气不过,偌大的黑翼扑扇几下,朝越凉伸出拳头,怒道,“这有何难?让吾来!”
越凉以同样的方式策动灵力,不一会儿,阿撒兹勒手上也出现了花藤。
他颇为得意地朝人族长老挥挥拳头,不屑道,“继续,叛徒出在谁那边,谁就带头付出代价。”
人族长老阴沉着一张脸,尖锐地说:“求之不得。”
越凉倒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两人没问题是最好的,否则他很有可能要面对一整族都被同化成巫人的情况。
愿巫已经能让她的族人长成各种样貌,就连本身标志性的纯黑也在逐渐褪去。
不知她现在的灵力究竟进步到何种境地,是不是已经能操纵巫人,完美地混在他们中间了呢?
人族和六翼神依次上前来,接受越凉的探查。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随着最后一个人族检查完毕,所有人的手腕都被系上了淡金色的凌霄花藤。
可叛徒仍是没揪出来。
两族不吵了,都迷茫地望向越凉。人族长老说:“遵照神意,我族一直盯紧周围,没有发现偷跑之人。”
阿撒兹勒也摸着头,不解地问:“老鳖,吾看着呢,方才一直没有异样。这究竟是为何?”
越凉陷入了沉思。
方才他亦时刻留神着周围,然而确实没有异样。在场这些人都被两族的首领清点了一遍,没有发现少人。
难道是他和太炀的猜测出了问题吗?
一群人和鸟人眼巴巴地望着他,越凉不好一直扣着人不放,只好先松口。
“都回去吧,夜里注意安全。这花藤会在你们手腕上存在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内可护身,若有意外,我会知晓。”
不是自己族里有叛徒,两族都满意了。
架暂时打不起来,天色渐晚,已经不是适合二族活动的时辰了。
大荒的人族不耐寒,而六翼神族夜里困倦,越凉清楚这一点,于是便借坡下驴,温言劝解了双方几句,就把大家伙儿都劝回去了。
待众人都散去,他坐在篝火边,盯着跳动的焰心出神。
少顷,对身侧轻声道:“藏离,东秦,劳烦你们今夜帮我看守山前和山后,我直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藏离担忧地蹙着眉,东秦上前一步,“殿下,若查不出来,恐这愿巫……已是十分难对付了。”
越凉点点头,叹息道:“我亦知晓。如今我们在山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极北离愿巫最近,玄武族村子和鹿神森林恐不好过;极西沪天城或许能撑,但也撑不了多久。这个愿巫,必须尽快找出来才行。”
他似喃喃自语,紧皱着眉,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脸上浮现起严肃的神情。片刻后抬头,负起手,朝二神点了点头。
“便先这般行事,若有突发,则速报与我。”
东秦和藏离拱手,恭敬地告辞。
越凉依旧呆在篝火边。
直到走出好些距离,东秦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拉着藏离小声道,“小鹿,你觉不觉得,殿下这副模样特别吓人?”
藏离犹豫了片刻,才承认,“殿下这样,与他前世征战时特别像,他这是在算计呢。”
东秦只感觉背后发毛,万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有某个神让他无端畏惧的。搓搓手臂,又回忆起一些事,于是求证藏离。
“我依稀记得当年玄武族倒戈神族时,领兵征讨的就是越凉殿下吧。”
“殿下战无不胜,太炀帝君的谋略亦数一绝,我为王母传信时总听到他们的消息。”
藏离的蹄子顿了顿,而后,长叹一声,抬头望向天空。
夜色浓重,天黑的什么都看不到,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牵过东秦的手,一边走,边接着话说下去。
“是啊,那时人神混战,帝君虽助神族,本意是帮力量羸弱的神族扛过人族的进攻,争取两族共存和平。可其他神族都忌惮着他与殿下的力量,并未把他们当做盟友。”
“人族亦与他们敌对,帝君两头不讨好,却仍想尽阻止混战,令玄武和极北都疲惫不堪。”
“但他也并非独自一人,越凉殿下一直在帮他,凡是殿下所经之处,没有拿不下的城。”
“最初我并不明白帝君和殿下为何执意要制止混战,以一方之力抗天道之洪流,无异于蚍蜉撼树。”
藏离顿了顿,又说,“可现在大家都能活着,我似乎有些能理解了。帝君他,或许当真有超脱于我等的前瞻。”
东秦握紧了他的手,“有帝君和殿下在,此处一定会平安无事。”
藏离的眉眼柔和下来,淡然一笑,“我亦希望如此。”
他们都能活下来,这座山上的人都能活。
先活,才可以谈其他的事情。
.
越凉兀自坐了许久,觉得有些冷了,于是便起身,往回走。
夜里的山道静悄悄的,除了人族搭设的火把燃烧声,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人族全都躲进了木房子里,六翼神也躲得好好儿的,还有东秦和藏离帮忙盯梢,越凉并不担心。
所有人的下落都明晰了,只有太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越凉有些生气。
太炀这个家伙,平日里慵懒温顺,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其实不过是看不上周围的一切罢了。
这一大堆发生的事都仿佛小打小闹,有的甚至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老王八活久了心性自然也沉淀下来。
然而一碰上厉害的对手,呵,好家伙,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
美其名曰让契侣在明处牵制敌人,他在暗中埋伏——实际上就是把他当成鱼饵了吧!
越凉气哼哼地想,满脸不爽,一脚轻轻踢飞了路边的石块。
太炀到底跑去哪里了?
石头骨碌碌滚出去很远,掉下山崖,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声音在山岭间回荡。越凉郁闷地又踢了一块。
这次,石头滚到一双绣着玄武纹的黑靴边。
那人脚步微动,朝他转过身来。
越凉蹙起眉,疑惑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