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凉以后腿站立起来,小步跑到他跟前,举起袍子检查。
裂得很严重,袖子的连接处几乎全裂开了,针孔被扯开变形得很厉害,就着孔洞再缝一次显然不可能,袍子算是彻底坏掉了。
太炀深感惭愧,垂着大脑袋等待契侣发落,连龙耳朵和龙须都耷拉下来了,看得出很难过。
越凉两条后蹄站得笔直,尾巴左右摆动着,苦苦思索着补救方案。
过了一会儿,他啊地一锤掌心,踮起蹄子摸了摸太炀的鼻子,“没关系,袍子可以改成斗篷,但斗篷得拆两截缝起来。今晚就能做好。”
他说着,拿过鱼骨针和裁刀,坐到火边又重新忙碌起来。变小时候的玄兽体形比人形灵活许多,前爪虽然只有四个短短的爪子,却很好用,裁皮缝针一气呵成。
太炀伏下身,安静趴在他身后看着。
越凉做了一会儿,顺势就靠到他身上去了,帝君的皮毛又暖又厚,靠起来很舒服。
外头暴风雪依然呼啸,屋顶不时被风吹得轰轰作响,屋子里燃着温暖的火堆,气氛平静安详,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越凉做着做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做好的斗篷还来不及收尾线,只差最后一点。
太炀一直安静地伏着,察觉到靠着自己的小兽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抖了抖耳朵,呼吸平稳,于是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把对方蜷进怀里,龙须轻轻卷起那张做好的斗篷盖在越凉身上。
他听着越凉的呼吸声,渐渐也有了困意。
两只兽靠着火堆,依偎在一起,睡得踏实。
屋外天昏地暗,只有风雪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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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海妖皮袍子最后被改成了一件长斗篷,有兜帽,在脊背中部有一条明显的缝合线,是越凉将袍子的两部分布料拼接在一起而成的,越凉嫌它不够美观,狠了狠心变回自己真正的玄兽原形,在颈子处抓挠,把粗糙龙鬃下的细软绒毛抓下来,弄了条银灰色毛边镶上去。
他对自己没了玄甲有些抵触心,在变回玄兽时大多以小而可爱的形态出现,极少会变成威猛的神兽形,以至于太炀第一眼看到他时微微一愣,心头好似被什么拨弄了一下。
待明白过来,赶紧上前制止他拔自己毛的举动,“阿凉,你这是做甚!”
越凉钻牛角尖了,他较起真儿,九条巨龙都拉不回来。为防阻止,迅速转身背对太炀,一面闷声道:“别拦我,要做肯定做最好的,我肯定要给你最好的。赶巧我换冬毛,这一点不算什么。”
他说的倒是实话,并没有因安慰对方而撒谎的意思。
这幅模样的越凉太少见,太炀望得出神,一时间竟也忘记拦着他了。
是以最后斗篷能做好,还多亏了越凉煞费苦心。
太炀有了冬衣,总算能在寒冬里继续做个端雅的帝君了。
不过越凉也并非全无收获,他用裁下来的边角料又做了件小斗篷,正巧够他变回小玄兽时穿。于是衣服刚做好的那几天,他们在屋子里穿着款式一样,大小不一的斗篷,痛快玩耍了好久,直到两人都热得几乎晕厥才把斗篷收起来,等待风雪停时再外出穿。
后来这件斗篷变成了太炀最喜爱的衣服,以至于大荒上的其他人远远见到斗篷上那圈极为华丽的银灰色绒毛,便知道是极北帝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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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门的日子里,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越凉发现自己和太炀呆在一起时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就算两个人只是窝在篝火边,一语不发地盯着火苗,也不会感到倦怠无聊。
他甚至能清楚觉察到自己身体的一些奇特变化,离太炀越近他越感到安心,最好是能成天都抱在一起,这样最舒服。
他最初并未料到什么,甚至当自己寻求拥抱和亲吻的次数变多时,也没觉得异常,反正太炀都会满足他的。
有一天晚上,越凉照例在睡前讨要了一个亲吻,把自己弄得双唇红肿还不过瘾,兴奋劲儿上头了,不知不觉就动起手来。
太炀抓住他正扒弄自己衣领的手,喘了喘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凑近颈间嗅了嗅,才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凉,你到时候了。”他闷闷地笑着,抵着越凉的前额,又温柔缠吻上去。
越凉一下就了然了,问他:“要弄吗?”
“悉听尊便。”
越凉就变回了自己的神兽形,好大一只趴在床上,几乎把床压塌了。尖爪利齿,四肢虬劲,喉间滚出低低的咆哮声。
他这般的身形比太炀大许多,阴影完全把对方罩住,低下头细嗅着,粗重的龙息呼洒在太炀脸侧,而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下颔,略微眯起了眼睛。
契侣的气息总是最能取悦他。
越凉知道自己“到时候”了,这是委婉的说法,按照兽族的说法,就是发.情了。
神兽是汇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兽,既是兽,便不会为自己的发.情感到羞愧,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从前他还有所顾忌,想自己万一记不起太炀,发.情时应该怎么办。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隔阂,厮守相伴的契兽早就与对方绑在一起了。
神兽并无真正意义上的交.媾一说,其躯体内部没有五脏,更没有人族与兽类用来交.媾的器官,它们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灵流载体,凭借体内里浩瀚的灵流存活,到了该生时也只是将两只兽的灵流混杂,随机缘形成玄武蛋,最后将蛋放在山川湖海间吸收天地间的灵流,才能生出一只独特的玄武。
变回神兽形缠尾时并不会产生愉悦感,若要严肃究论起来,玄武神兽甚至连性别都没有,无论玄兽或武兽都只是一个装着灵流的活壳子,只是前世的玄武族发现以法术变成人形,就可解决体内躁动的欲.火,这个法子便广泛利用开来。
越凉的时候到了,现在他只要缠完尾,然后就可以同契侣厮混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这里有关神兽繁衍的设定哈——
神兽没有性别没有脏腑,相当于一个灵质体,缠尾就是把双方的灵流混在一起,以蛋的形式分割出来,最后由天地间的灵气负责孵化。
大荒灵气旺盛时,生出的神兽灵兽就越多,反之越少。
然而神兽也算半个兽,所以到了要繁育时也会有悸动,但因为没有特殊的器官(嗯)就莫的办法。最后是很久很久前玄武族的先辈发现变成人形可以排遣寂寞,且干活儿方便,于是大家就都知道要变成人形了。
新生在大荒的这批玄武族(舜苍等小辈)因为灵力不足,大部分时候维持兽形,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变成人形消遣;但像越凉一类的古神几乎就都以人形出现,一来前世习惯了,二来变成人形时亲.热更有感觉。
由于人形是每只玄武神兽自己变出来的,所以要变什么性别都由他们自己决定,觉得自己更倾向哪个就变哪个。因此玄武族里不存在所谓异性恋和同性恋一说,毕竟深究起来他们连性别都没有-.-
不知道我这么解释,宝宝们能不能看得明白(小慌张.jpg
第52章 冬夜里的二人世界
缠尾是一个有些无聊的过程,不仅不快乐,且还会因为灵力损耗而感到乏躁,所以神兽一般只缠一次尾,而后就开始做一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玄武族的藤屋不隔音,偶尔越凉从某座藤屋的窗子下走过时,就听到令人脸红的动静。但玄武族一向民风开放,大家对这些声音都觉得没什么。
越凉平时是个话唠,现在一到床上却变成哑巴了,死咬着嘴唇,就是一声不吭。
太炀以为自己弄疼他了,停下动作,“阿凉?”
“……那什么,你可以再凶一点。”越凉老脸一红,却还故作镇定,提的建议被采纳了,于是接着的好几下就有些扛不住,终于嘶了一声。
毕竟过了十几二十万年,怎么都有些生疏了,但好在他的阿郎很温柔,越凉逐渐找回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恍惚间,他眼前好似晃过大殿红色的屋顶,层层帷幔和帐鸾金红,光影浮动,不知觉又回到了简陋的小屋子里,屋内光线昏暗,他们都气息喘得很急。
越凉抱着身上的人,觉得像过了几十万年。
太炀俯下身,轻轻吻了他,“阿凉,先歇着吧。”
越凉定了定神,一使巧劲,翻身把太炀压住,不依不饶道:“歇什么歇。”
于是接着来。
在大雪封门的时间里,他总算找到一点有趣的事情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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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的发.情期一共持续了两周多,直到弄得有心无力时才不甘愿地拉开距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发.情期毕竟还没完全过去,不缠着契侣共度春宵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太炀身后,逮着机会就往太炀的怀里钻。
风雪还在持续,屋外的雪已经高过房子,玄武族有应对冬季的经验,所以事先叮嘱越凉每天都要出门铲一铲雪,留出透气和进出的通道。太炀不舍得让他累着,于是只能自己动手,用法术将积雪震开。
每天傍晚时风雪会稍小一些,就正好可以铲雪,也是越凉唯一能站在门口透气的时段。
太炀从屋里取来一条干枯的柳枝,架在篝火上一燎,柳枝末端瞬间燃起旺盛的灵火。他打开门走出屋外,擎着柳枝的手随意一甩,烈火便朝挥出的方向震荡开,不仅化掉门口结的冰,还把雪推到远处,方便极了。
被推出去的雪堆积成了一座软绵绵的雪山,越凉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大喝一声便助跑冲出屋外,在离雪堆几步远的地方一跃而起,然后用跳水的姿势扎了进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他被埋得只剩两条长腿还在外边,精力旺盛地踢蹬着。
雪很深,越凉自己拔不出来,于是只得在雪堆里哀嚎着求助道:“阿郎,救命啊——”
太炀没理他,一面清扫着屋子四周的雪,一面回他道:“不救,你这是第几次了?孤跟你说过不要往雪堆里跳,出不来的。”
多大的玄兽了,怎么还像个小幺幺似的不长记性。
越凉自己试了好几下,没成功,反而陷得更深了,现在他以一个倒立的姿势栽进里面,头重脚轻的,整个人活像一头蒜。
钻雪堆确实很好玩,但爽过后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越凉半死不活地又挣扎一下,发现当真出不来,只能继续呼唤太炀,可怜巴巴地喊着,“阿郎阿郎阿郎阿郎——”
先晾着他也好,省得呆会儿铲雪的时候又钻进哪座雪堆去,万一底下是个深不见底的窝子坑,要出来就麻烦了。
太炀拍拍他乱蹬的腿,转而干活去了。
虽然冰雪被推开,但若不把门口的棚子建好,到了第二天雪还是会封门,玄武族的经验是把几张树皮或兽皮缝在一起,弄成个巨大的斜顶,上边再涂一层磨得光滑的草蜡,当积雪到一定重量就会自动滑落到门口两边,清理起来会方便一些。
搭棚子自然可以用法术,然而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浪费灵力,且冬天多动动也是好的。
太炀亲自动手,从屋子旁取来削好的木桩,扽入地面,又爬到屋顶,把缝制好的棚布一铺,敲敲打打,四处固定住。
棚子不一会儿就弄完了,太炀想到越凉这个不老实的家伙想赏雪,又取来炭灰在门口铺上一层,防止滑倒,这才回头找越凉。
此时雪堆上多了一个洞,越凉不见了。
太炀:“嗯?”
周围雪地上也出现了好几个奇怪的洞,宽口约莫一只玄兽大小,太炀提高音调唤了一声,“阿凉?”
“哎。”
不远处的雪地上噗一声探出颗小脑袋,越凉顶着一小堆雪,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太炀不禁乐了,“到处打洞,你是地鼠么?”
越凉从雪堆里跳出来,扭扭身子抖落雪花,又迈着碎步小跑回他身边,尾巴竖得老高。
一面畅快地怂恿道:“阿郎我们来玩嘛,这雪很厚,底下都是软的,可以打好多条通道。”
然而帝君现在已经恢复灵力,即使将兽形变至最小也比两间屋子都大了,这些雪连他的龙爪都淹不掉,于是只得作罢。
但他们还是可以玩一些其他的游戏。
越凉立起小身子,严肃地思考良久,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们来堆雪人吧!”
太炀微微一愣,沉默一会儿,问:“阿凉想堆什么样儿的?”
“就最简单的那种,民间堆法。”
这里没有胡萝卜,雪人没有鼻子;也没有围巾,雪人不能穿衣服;甚至连树枝都没有了,大火烧光了一切,只给他们留下一整座森林的木炭。
但越凉还是堆得兴致勃勃,从屋里拿来木炭,一笔一画勾勒出五官,太炀跟在他旁边,龙爪在地上随意一抓,就捏出来一个大大的身子,龙须慢慢修饰出雪人的四肢。
摸黑做完一个雪人,越凉满意地拍拍爪子站到一边,和太炀并排瞧着。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这个雪人有点奇怪。
越凉说:“我确信我是照着人的脸画出来的,可这张脸好像配不上他的身体。”
太炀顿了顿,“孤以为你说的‘人’,是指玄武化形的人。”
所以这个‘人’背后背了一个大大的玄龟甲。
契侣沟通出现问题了,有点危险。
越凉想了想,安慰道:“没事,我记得庇护人族的神里有个人面龙身的吧,又或者人面鹿身的,就像藏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