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溟默了半晌才回答:“他连我生母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怎会知道这些。”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渣男!
烛方正自腹诽,忽然听观溟对他说:“可以一试。”
“啊?试什么?”
观溟递给他一件法器:“到时候荧惑若是意图不轨,你便用这捆灵索将我缚住。”
“哈?”烛方拍拍胸脯道:“我身上穿着宝衣呢,不用担心,他做不了什么。”
观溟却执意将法器放进他的乾坤袋里,神情认真又严肃:“亲你也不行。”
这几个字说得有些大声,从旁经过的路人不由地看了他们一眼。
“知道了。”答应下来的同时,烛方心里莫名有些高兴,“对了,你还记得每次荧惑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不舒服?”
“嗯……”像是不愿细说,观溟主动岔开了话题:“荧惑出来前师兄都在做什么?”
“我想想。”烛方一边扒拉着手指一边回忆道:“前面几次记不太清了,上上次是雪离宗的萧道友找我,最近那次好像是因为我和宵练说话。”
“宵练是谁?”
“差点儿忘了跟你说,这次荧惑出来前,重台也出来过……”烛方简单复述了一遍赛酒会的来龙去脉:“然后大家就认识了,但感觉他好像惹上了什么麻烦。”
“原来是他。”听他说完,观溟顿时了然:“我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你们见过了?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在客栈的走廊上,他同我打了招呼。”
“哦。我想起来了,荧惑不太喜欢我与别人有说有笑。”烛方说完上下打量着观溟:“你是不是也这样?看到我和别人说笑心里就不大舒服?”
似是被看穿了一般,观溟躲开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回答:“我是我,荧惑是荧惑,我和他不一样。”
吃醋就吃醋,还不敢承认!
“哦?”烛方抱着手,挑了挑眉:“那就试试好了。”
“怎么试?”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烛方当着观溟的面儿走向前面的灯笼铺子。
铺子老板娘年轻貌美,看见烛方走进来,连忙笑着问:“公子是要买灯笼吗?”
“嗯。”烛方回了个笑道:“今天的终北城真热闹。”
“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明个儿是腊日,腊日的头一晚城里有灯会,晚上会放爆竹和烟火。”
烛方好奇道:“腊日是什么?”
“腊日在我们这儿是小孩儿们过的,不过大人们也常常跟着凑热闹,卖的最好的就属兔子灯了。”
“兔子灯?那我也买一个,买回去送人。”
老板娘往观溟所站的方向扫了眼,隐约猜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盈盈一笑:“想必公子是送给心上人的?”
烛方笑着点了点头,走之前多给了灯笼铺老板娘几颗灵石。
买完灯笼回去的时候,观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副人格出来了?心里这么想着,烛方把兔子灯递到他手上,然后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是观溟还是荧惑?”
观溟捉住他的手,猝不及防拉近二人的距离,睫毛一眨不眨地回道:“是我。”
“我还以为荧惑这么快就出来了。”烛方松了口气的同时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宵练,再跟他说话试试。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走了两步,烛方发现观溟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过头。
只见观溟正低头看着提在手里的兔子灯,知道他在盯着自己,抬头问道:“师兄是送给他的还是送给我的?”
烛方想都没想便说:“当然是送给你的。”
观溟仍是直勾勾地望着他,再次开口时,面上浮起一丝喜色:“师兄真是送给我的吗?”
怎么又问一遍?烛方也没多留意,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他这话还没说多久,面前的观溟忽然问道:“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
“有啊。你问我这兔子灯是送给荧惑还是送给你的。”
他只是想把荧惑激出来,没想到观溟这么容易就打翻了醋坛子。
“这之后呢?”
“这之后你又问了我一遍。”烛方见他眉峰微皱,觉得奇怪,连忙道:“怎么了?”
观溟顿了顿回道:“说后面那句话的人不是我。”
“啊?”烛方登时愣住,满脸错愕:“难道是荧惑?”
“可能是他。”
回去的路上两人又试了几次,眼看快到了客栈,荧惑还是没有出来。
烛方不禁开始沉思,会不会是他弄错了?荧惑出来的契机并不是他?
在他神游天外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客栈外的那条长街。
连续数日雪停雪落,他和重台一起堆的雪人已然融化了许多,还剩下两颗小小的雪球坐在那里。
“师兄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荧惑不是因为你吃醋才出来,还会因为什么……”说到一半,烛方急忙捂了下嘴,悄悄地去打量身边人的神色。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了……
“吃醋?”观溟十分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一向清冷的他脸上竟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师兄觉得,是因为我吃醋荧惑才会出来吗?”
烛方眨了眨眼,反过去问:“不是吗?方才你问我那兔子灯是送给荧惑还是送给你,不是因为吃醋?”
观溟垂着睫毛,默默地转过头去:“不是……”
“好吧。”烛方看出来观溟这是不好意思承认,压下唇角的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
他哼着小曲儿,走了几步回头发现观溟仍然立在原地,于是又折了回去。
“看什么呢?”
观溟看着正前方的雪球问他:“这是师兄堆的雪人吗?”
“嗯,怎么了吗?”
“和重台一起?”
“你怎么知道?”
烛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好看见雪人上的两个名字。
大约是重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写上去的,用了术法,不会随着化掉的雪消失,但需得仔细瞧才能辨得出来。
“哦,这是……”烛方刚想要解释,手忽然被牵住了,他慢吞吞地接上后半句话:“是我和他堆的雪人。”
荧惑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紧紧牵着他,笑着说道:“我也要和师兄一起堆雪人。”
“啊?现在?”看着那微弯的嘴角,烛方差点儿没能反应过来,迟钝地喊了声:“荧惑?”
“嗯。师兄不想和我一起堆雪人吗?”
“没有没有!”荧惑好不容易才出来,他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烛方忙道:“我们去那边。”
荧惑脚下的步子没动,望着前面快要融化的雪人说:“就堆在它的旁边。”
“……行。”
堆完雪人已是傍晚,暮色降临,街边的灯笼明亮又耀眼。小孩儿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棉靴,跟着大人们上到街来,每一张小脸都被冻得通红。
终北的灯会和灵山不一样,这里更有烟火气些。地面虽堆有落雪,却让人感觉到处都透着暖意。
烛方最是喜欢热闹,拉着荧惑在街上逛来逛去,一会儿吃这个一会儿玩那个。每每想要套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被荧惑给叫住了。
“师兄。”荧惑看着前面不远处道:“那里有人卖糖人,师兄可以给我买糖人吗?”
“走吧,过去瞧瞧。”
走近了一看,小小的摊位上放着一个木转盘,上面绘着各种鸟兽,有龙有凤还有鲛人。
前边等着好几个小孩儿,眼睛盯着糖人师傅做好的糖人一刻都没移过。
轮到他们的时候,烛方问荧惑:“你想要什么样的?”
荧惑指着转盘上的凤凰道:“要这个。”
“行。”烛方付了钱,又搓了搓手,自信满满:“看着啊,师兄给你转一个。”
“好。”荧惑满脸写着期待。
却不想,烛方没转到凤凰,反而转到了龙,第二次第三次也一样。
到第四次时,荧惑忍不住说道:“师兄,要不换我来吧?”
“不要,我自己来。”烛方摇摇头,眼都没抬一下,就跟转盘犟上了似的。
一直到第八次,烛方终于转到了荧惑想要的凤凰。
“谢谢师兄,好甜。”荧惑拿着凤凰糖人咬了一口,眼里眉梢全是笑:“我也给师兄转一个,师兄想要什么样的?”
“你既要了凤凰,那我便要龙。”烛方等着看他不耐烦的样子,在旁催促道:“你快试试。”
“嗯,师兄稍等。”
糖人师傅见他们转了这么多次,说道:“我这儿可以直接送你们一个。”
“谢谢。”烛方冲他挤挤眼,拒绝了他的好意:“不过不用了,等他转。”
糖人师傅心领神会,笑了笑,没再插话。
让烛方没想到的是,荧惑第一次转就转到了龙。
他揉了揉眼,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荧惑将糖人递到他手上。
“师兄快尝尝。”荧惑亲眼看着他把糖人送进嘴里,急忙问道:“甜吗?”
烛方点点头,一边走着一边斟酌着言语。
“荧惑。”他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你小时候就喜欢吃糖人吗?”
“喜欢。”
“真巧,我也喜欢。”烛方说完,还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荧惑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师兄有什么话想说吗?”
烛方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
荧惑不再追问,只道:“那我们再逛一会儿。”
听说灯会结束前终北城的上空会放烟火,他们因此逛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回去。
糖人已经吃完了,天上也下起了小雪。
前面有两个小男孩在放爆竹,先把爆竹埋在雪地里,点燃后又赶紧跑开捂着耳朵,远远看着爆竹把雪渣炸成一片。
笑声与爆竹声混在一起,听起来格外欢乐。
玩到一半,他们的大人找来了,要带他们回家。
两个小男孩还没玩够,很是不舍。其中一个小男孩跟着大人走了两步,又挣开大人的手跑回去,对另一个小男孩道:“去年的木匣子还埋在我家后院里,明天你来我家玩,我们一起去把它挖出来。”
“嗯嗯!”
“我走啦,明天见!”
看着两个小男孩挥手作完别,烛方缓缓收回了视线。便在这时,他冷不防听旁边的荧惑说了一句:“以前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嗯?”烛方竖起了耳朵,趁机追问:“什么人?”
“一个朋友,许久不曾联系了。”荧惑道:“师兄呢?还记得以前的朋友么?”
“我?我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烛方又把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你的那个朋友也是龙吗?他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追问得太过明显,荧惑没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戒备地说道:“师兄好像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你不也一样。”
荧惑笑了笑,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了。他不说烛方也没再多问,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下去。
“师兄。”突然,荧惑在后面喊住他。
烛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在了前面,随即回过头去。
转身的瞬间,只听得终北城的上空嘭地一声巨响,绚丽的烟火似花朵一般在夜幕上绽开,五彩纷呈。起初是一朵,接着越来越多……
烟火之下,荧惑凝望着烛方的双眸,嘴唇微动:“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师兄会想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晓入晓90瓶;他们都叫我秀儿3瓶;梦想2瓶;adversary、咸鱼干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说什么呢。”烛方装作没听懂似的,抬手掸去对方肩头的飞雪,嘴边勉强牵出一抹笑,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怎么可能会不见。”
不远处的夜空被璀璨的烟火映得通亮,街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而近处,唯有细雪无声地洒落在两人的身上。
荧惑捉过他的手放入袖中,又替他把兜帽戴好,扯了下唇角:“跟师兄开玩笑的,走,去看烟火。”
看着他扭头迈开步子,烛方却站在原地没动,思绪随着天上的细雪渐渐飘远。
荧惑知道自己是副人格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等到观溟找回记忆之后,他就会消失吗?还是说,到了那时他便会和观溟融合?
“师兄?”回头发现烛方没跟上来,荧惑开始往回走,一直走到烛方的身旁,清澈透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发愣中的人:“师兄还在想我方才说的话?”
“我……”
“师兄放心,我说的是如果。”荧惑截过他的话,眼里漾着笑意,勾了勾唇补充道:“也有可能,不见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们。”
听到这里,烛方更加愣住了,怔愣的同时还有一些惶然。
医书上说过,副人格有可能与主人格争夺主导地位。换句话来说,副人格很可能会取代主人格,占据主人格的躯体。
荧惑本就性格偏执,这种事并非做不出来。
得抓紧时间找回观溟幼时的记忆才行。
“烛方公子,重台兄,你们也出来逛灯会了?”忽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来的人是宵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