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灯花瓣继续红扑扑:“陪白白睡觉。”
说着,就用叶托拉了拉陆征的手指,一半灯身已经穿门而过,一副要把陆征拉进去的模样。
陆征额角抽痛,把不安分的温元元拉了回来。
“闹什么?”陆征轻声道。
小莲灯被拉了一个小踉跄,骨碌滚了两下,重新坐在陆征掌心的时候,还有些稀里糊涂的。
“陪白白睡觉。”小莲灯又重复了一遍。
说着,拍了拍自己,又指了指陆征:“元元和陆征。”
陆征:“?”
见陆征没说话,小莲灯又补了一句:“陆征不是来陪白白睡觉的吗?”
陆征:“…………”
陆征一把拎住温元元,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黑着脸说:“谁教你的,谛听还是那画灵。”
他知道这小胖灯最近跟那画灵走得近,也常学它说话。
小莲灯却不知道怎么就被陆征提溜住脑袋瓜了,现在也没人告状。
懵了一会儿后,又注意到自己离温白的房间越来越远,奶灯咆哮:“元元不走!”
陆征面无表情,单手拎着灯:“再吵。”
“白白还没盖好被子,”奶灯想起自己给温白盖被子的大业还没完成,顿时心碎,“会感冒——”
话还没说完,小莲灯觉得脑袋不晃了。
一低头,才发现陆征停了下来。
陆征低头看它。
没盖被子?
小莲灯能猜到陆征看它的原因,道:“嗯,白白从浴室出来后,一下子就睡着了。”
“被子没盖,肯定会感冒的。”
小莲灯牵着陆征的手指:“被子好重,抱不动,陆征我们去给白白盖被子。”
陆征没答话,却也没走,只是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温白的确是个不太禁风的性子。
之前和他一起去城隍那边的时候,就被风吹得连打寒颤。
最后还是靠着这小胖灯身上的火气撑到了家。
那还是半夏的天。
现在已近初秋,夜里风更重。
想到这里,陆征抬眸,往楼上看了一眼。
可眼下,温白已经睡了。
陆征觉得不太合适。
小莲灯一心想着要给温白盖被子,见陆征一直站着没动,腾地飘了起来,也不吵了,一直在陆征颈间蹭蹭,或者脸上贴贴,虽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可安静得很。
陆征被烦得不行,如果跟以前撒野似的闹,那也好办,拎着直接扔到谛听房间里去。
可偏偏学乖了。
陆征没辙,最终折返上了楼。
在和小莲灯反复确认里头的人穿这衣服的情况下,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床头暖灯开着,光线不算暗。
温白就躺在床最外侧的位置,大抵是真的累了,不说被子,连枕头都没枕。
微蜷着身子,偏头睡着,手机放在掌心,时不时还亮一下屏幕。
陆征都不知道他这个姿势是怎么睡过去的。
缓步走过去,怕动静太吵会闹到他,只好拉住被子一角,轻覆在温白身上。
睡着的时候,看着倒是很乖。
陆征都没敢细看,匆匆盖好被子,就沉声道:“被子盖好了,走了。”
小莲灯一下子飞到枕头上,在上头看起来很有气势地拍了两下。
意思很明显。
被子盖好了,枕头还没枕。
陆征:“……”
一人一灯无声对峙。
最后陆征败下阵来。
与其说是败给小莲灯了,不如说是败给他自己了。
一想到温白睡在这间屋子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醒来,竟莫名有些紧张。
陆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走到床边后,俯身,一手请托住温白的后颈,一手移过枕头。
可就在枕头移动的功夫间,睡着的温白却忽然转了个身。
小莲灯都惊了下。
陆征只反应了一瞬,都顾不上去看温白是不是醒了,先上前走了一步——温白睡得太外侧,这一转身,可能得摔地上。
幸好温白转身幅度不大,没掉地上,陆征接了个正着。
可一口气还没松完,陆征就浑身一僵。
因为刚转了个身的温白又动了下。
这次,是顺着陆征手腕的位置一滚。
头一低,直接半埋进了陆征怀里。
陆征:“…………”
陆征刚拿枕头的时候,小莲灯正坐在上头,枕头一动,没坐稳,跌了一跤,陷在被子里半天没飞起来。
等总算爬起来了,就看到温白转了个身,埋进了陆征怀里。
小莲灯慢悠悠飞过来,趴在陆征肩头,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小声道:“陆征,白白为什么要你抱抱呀,他是一个人不敢睡吗?”
陆征:“…………”
陆征拎着小莲灯出来的时候,身心已是俱疲。
偏手上那个小的还不消停,一个劲地问为什么不抱了。
陆征被问得哑了口,最后随手扔给了阴差,耳边才安静下来。
而被叫住的那群阴差,手里捧着巴掌大的小二代,面面相觑。
“都这个点了,老板不带儿子去睡觉,要去哪儿啊?”阴差絮絮道。
“好像去办公室了,老刘刚给我发消息,说在办公室门口看到老板了。”
有阴差问:“温特助呢?”
“睡了。”
“睡老板办公室了?”
“没,楼上呢。”
“那老板现在去办公室干什么?”
“加班?”
“你什么时候见老板加过班?”
“阴司不养闲人,最闲的只有老板,也只能是老板”的准则深入人心,因此很快,老板半夜不睡觉,撇下儿子去了办公室的事,跟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阴司。
也传到了谛听耳朵里。
“温白今天住在这里?”谛听问道。
谢九章收好文件:“是的。”
谛听:“陆征却回了办公室。”
谢九章不太懂这两件事里头有什么必要联系,让大人用上“却”这个字,只道:“嗯,也没带上小老板。”
谛听转了转手上的笔,两三圈后,放下。
“祭夜图还在陆征那,我去看看。”说着,起了身。
谢九章往外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天不是还没亮吗?”
谢九章虽然没用过祭夜图,但也知道这祭夜图开启之后,里头的东西就是活的,得等到天亮,等画消停下来,才能收卷,否则就是白费力气。
谛听打了个哈欠:“就是天还没亮,才要去看看。”
谢九章:“啊?”
谛听摆了摆手。
等到了办公室,推开门,没见到人,谛听心里就有了数,径直朝着画走去。
果然……
谛听也不急,坐在外头的沙发椅上,翻了本书来看。
十几分钟后,寒光一闪。
陆征已经从祭夜图里出来,手上还多了一盏莲灯。
“你这是嫌一个不够,打算再添个小的,是吧?”谛听撑着下巴看他。
陆征扫了谛听一眼:“很闲?”
“还行,没你闲,”谛听走过来,视线在那盏莲灯上转了两下,“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你手里这盏莲灯,可只有几个小时可以‘亮’了。”
天一亮,祭夜图收卷,手上这盏灯也存不住。
陆征没说话。
谛听见陆征这模样,神色正经了些:“你别乱来啊,这小世界是岑蔺创造的,在祭夜图里,他就是天道和守则,所有规则都是他说了算,就算是你,也不能插手。”
岑蔺当初就是怕有人会利用这祭夜图,扰乱人间秩序,才下了“天亮合卷”的禁制,最后送给了阴司。
毕竟是能出入的东西,要是落在一些旁门左道之人手里,还不跟个开门洞府似的,随拿随取吗?
最后送给阴司,除了中元庆日的心思外,也存了点私心。
毕竟是送给陆征的东西,也没人敢动。
谁知道,千百年没出现过的“旁人左道之徒”,今日就出现了。
还正是那个没人敢动的陆征。
谛听很清楚,想从这祭夜图里拿个东西出来,不是容易的事。
哪怕是陆征,都得费不少功夫。
可费了这么大劲,却只拿了这么一盏莲灯出来?
谛听皱了皱眉。
他倒要看看这灯有什么稀奇的。
谛听试探性伸了伸手,陆征竟也没拦,于是谛听快速低头——
然后就看到了上头“陆征”两个字。
陆征自己没这么有兴致,还给自己放盏灯看看。
小胖灯根本写不了字。
他倒是在陆征身上闻到了城隍的气息,可是城隍没那个胆子。
答案就很清晰了。
会写这个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温白给你的?”谛听说了一声。
陆征把莲灯放下,转身坐在高椅上。
“陆征,”谛听喊了他一声,“你拿出来看看就算了,可别想着要把它留下。”
把灯从画里头取出来,可能还只是费些功夫,要是想把灯留下,那只要祭夜图还在,天道就会束缚它,没人能坏了它的规矩。
除非……
“你以为我要把画毁了?”陆征淡声道。
陆征耸了耸肩。
原先他不觉得陆征能做得出来这种事,现在想想,还真不一定。
要想脱离祭夜图中的束缚,还真就只有一个办法。
画不在了,天道束缚自然就跟着消失了。
只不过,这祭夜图可不只是一幅画,想要毁了它,就不只是吃点亏、费些劲那么简单了。
陆征自然没有想毁了画的意思。
只是忽然想看看那盏灯,仅此而已。
于是重新入了画,顺着河道找了十几分钟,截住了它,周遭又实在吵闹,就拿着这盏灯就出来了。
见陆征神色还好,还没丧心病狂到为了一盏灯要毁了画的地步,谛听放下心来。
“只是看看?”谛听又确认了一遍。
陆征没什么耐心地应了一声。
“这就对了,”谛听悠悠然道,“毕竟画还有用,万一哪天温白忽然又想看了,结果没了,那多可惜。”
说完,他极慢极缓地扫了那盏莲灯一眼,指着上头“陆征”两个字。
“温白既然送过你一盏,说不定就有第二盏、第三盏……”谛听笑了下,“也不急着这一盏嘛,你说是不是?”
陆征思绪一顿。
看着似乎话里有话的谛听,皱了皱眉。
第33章 忘年恋
“你想说什么?”陆征开口道。
“没什么, ”谛听语气轻快,“只是怕你一时兴起,又养一盏。”
说着, 还在那盏莲灯上拍了拍:“还有也是想提醒你一句,这灯最好别叫温元元看见。”
那小胖灯醋性比它个头大多了,带了个小太岁回来, 这几天都越发缠人, 更别说再多出一盏莲灯来, 整个阴司怕是都安生不了。
陆征微僵了下。
谛听轻笑。
看样子就知道,这人把小胖灯随手扔给底下的人, 嫌它闹腾倒是次要的,实际上也是不敢让它看见这灯。
陆征没理会谛听,坐在椅子上, 看着莲灯上“陆征”两个字。
谛听顺着陆征的视线看过去,挑了下眉:“字写得不错。”
温白大抵是学过一些,虽然莲灯做工不算细致,花瓣纸薄, 也不算平滑, 字迹却很匀称。
陆征揉了揉额角,可能是看久了,眼乱。
他竟觉得这字迹,和那时候小胖灯身上的有点像。
“这灯……”陆征刚开口,天际已经破开第一道光线。
天亮, 祭夜图合卷。
谛听话只听了一半,问:“这灯怎么了?”
陆征摇了摇头, 终是没说什么。
画卷上走动的行人、流动的河灯,在这一刻定格, 一道金光从画卷左端慢慢覆起,一切恢复如昨。
桌上的莲灯也顷刻间化为齑粉。
谛听手搭在后颈上,松了松肩,从另一端走过来,把画卷收好,“咚”的一声,扔到收画的竹筒里,动作快到像是生怕陆征又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天都亮了,你还不去睡?”谛听本想拿着祭夜图赶紧走,可转头看到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起身意思的陆征,停下了脚步。
留陆征一个人在这里,显然不是个理智的决定。
天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事来。
可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谛听沉思了一下,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探陆征心声这种事,难办是难办,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偶尔陆征没有防备的时候,也成功过那么一两次。
谛听打定了主意,很快就动了手。
一凝神,手指刚一动弹,那头陆征已经沉沉出声:“想打一场就直说。”
显然被抓了个正着。
出师不捷,谛听摇了摇头,还有些失望。
还以为这次能成功。
暗的还是行不通,最终还得用明的。
谛听索性道:“所以你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谛听话音刚落,陆征就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不信?”谛听破罐子破摔,“要不要给你个镜子看看?”
陆征:“……”
陆征本不想跟谛听谈温白的事。
彼此都知道彼此的脾性,谈到最后,肯定少不了一场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