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有爹生没娘养的,活该做傻子,”池涛说,“不是他妈做了孽,能生出这样的大脑瘫?”
他话音刚落,程砚的拳风已经到了池涛面前,他在池涛放大的瞳孔前停住手:“你嘴巴放干净点。”
池涛见程砚没真打到自己,就肆无忌惮起来:“你敢打我吗,你爸都不过是我爸的一条狗,你算什么,狗儿子?”他迎着程砚森冷的眼神,把池雾扯出来,“你这种狗杂种,就应该回到你的狗窝去!你也配住在这里?!”
迎面来的一巴掌扇在池涛脸上,程砚狠厉的肘击对准了池涛的胃,虎口对准了池涛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程砚的手脚出奇地快,而且颇有劲道,池涛后脑勺砸在地上咚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反应了几秒才开始反击。
养尊处优的少爷除了体重没什么优势,实力和程砚也是判若云泥,三两下就被制服在地上。
“我要告诉我爸!你等着!我让你和你爸在离岛活不下去!”池涛还在骂。
程砚压住池涛的所有视线:“我们看看谁先活不下去,你敢对我和我爸动手,我就在你出门的每一条路上等着你。”他把池涛往后推,“你去告状,我等你。”
他把地上蹲着的池雾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不管池涛后面那些骂骂咧咧。
到楼上的时候池雾闷闷的,坐在椅子上,很久才问:“哥哥,我是笨蛋吗?”
“你才不是笨蛋。”程砚说,“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
“可是他每次都说我是笨蛋,傻子。”池雾抱着腿,“我真的很笨吗?”
程砚把他抱了放在腿上,整理池雾的头发:“你觉得自己笨吗?”
“不知道。”
程砚:“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人家读一年才会的东西,你一个春假就学会了,还不聪明吗?”
池雾趴在程砚肩头,小声说:“哥哥,我想要聪明,我看书。”
程砚笑着拍他后背:“喝牛奶也会变聪明。”
他说完,搂着自己的手臂就松开了,池雾皱着眉头,颇有些小大人少年愁的模样。
“哥哥刚才打人了,”池雾数落他,“哥哥说不可以打架。”
程砚耸耸肩,帮他把书从箱子里抽出来:“哥哥说不能打架,但是可以打坏人。”
“他是坏人吗?”池雾问。
“他是大坏人。”
池雾:“那我下次可以打他吗?”
“不可以,”程砚说,“长不高的小孩见到坏人只能跑。”
池雾:“……”他把书摊开,自顾自地开始念扉页,程砚的胸膛在他后面笑的一震一震的。
“下周末我给你弄个书柜或者书架,”程砚说,“就不用了都塞在箱子里。”
等到池雾的书架墙组装好,池庭安也回来。
池涛一顿状告过去,池庭安的心还是偏了十万八千里的,对程志山一顿训斥,程志山当着池涛的面连连道歉,说回去就教训程砚才算了结。
梁子是结下了,但好歹这一通不大不小地过去了,也亏得这件事闹起来,程砚才大大方方地每天往楼上走,也不用再避讳什么主人仆人关系。
程砚去夏令营的事,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给池雾打预防针,还弄了个功能简单的手机给他,答应每天和他视频,有机会就溜回家看他,池雾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不料池涛支走了刘叔,又趁着程砚不在,把池雾关在一间极小的卫生间里,不给吃喝,池雾硬生生挨了两天,才等到程砚来。
程砚在第一天晚上和池雾失联,他本以为是池雾睡着了,结果第二天中午还没收到消息,他惊觉事情不对劲,吓出自己后背一片冷汗,慌忙从几千米外的山上跑回家。
他把池雾带出来,对池涛下了狠手,在某个瞬间真切地想要池涛的命,七八个仆人过来才把他拉开,程砚喘着气将池雾拥进怀里。
“哥哥……”池雾脸上一道道泪痕,抓程砚抓的很紧。
“没事,哥哥在这里。”
这件事不是小打小闹,池涛牙都碎了一颗,程志山如何道歉也没用,把程砚唤过来,当着池庭安和池涛的面狠狠拍程砚的背,打的手掌都麻木了,才把他赶到院子里去罚站。
雨下的那样大,程砚却不肯低头,他听到头顶池雾的呼唤声,仰面对着豆大的雨水冲池雾挥手,让他回去,池雾不愿意,傻傻地探出窗户,陪他在雨里淋了几个小时。
程砚望着池雾,握紧了拳,决定要把池雾从这里带走。
第82章
池雾的十二岁到十六岁,是和程砚一起度过的。
书架墙上的书换了一批又一批,程砚组装了两张大些课桌,晚上回家以后把作业带到楼上,挨着池雾写。旁边的小房间也被征用,放着程砚给池雾买的体感游戏机。
他们在漫长的时光里成为彼此的陪伴,池雾开始看懂程砚高一的课本,偶尔能跟着程砚一知半解地做高三的题目,也会听着英文电影讲台词,看喜剧的时候滚在程砚怀里大笑,看悲剧的时候用程砚的肩膀擦眼泪,落幕以后哭着和程砚坚定地说“主角没有我难过”。
其余就是爱情片里的少儿不宜镜头,池雾开始不敢看,后来慢慢漏着指缝,接着就被程砚的手掌挡了个结结实实。
“哥哥,他们亲嘴。”池雾在程砚温暖的掌心后说。
程砚盯着屏幕,哦了一声,然后松开手:“哪里亲嘴了?”
画面里的人都分开了,池雾百口莫辩:“他们刚才在亲嘴。”
“你看错了,人家聊人生呢。”程砚睁着眼睛说瞎话。
池雾又接着看,到更刺激的画面,池雾就拽住程砚的手:“他们亲嘴,还不穿衣服!”
程砚很严格地做州官,把百姓的眼睛重新捂住:“不害臊呢池雾。”
春天玫瑰花园盛开一院,池雾荡着秋千看程砚给玫瑰花浇水,困倦时候睡在亭子里,醒来和程砚一起尝下午茶,程砚告诉他学校的新鲜事,专挑池雾认识的那几个同学,一直到太阳落山,红色玫瑰染上灿金。
夏天他们偷偷去厨房偷西瓜上来用勺子挖着吃,中间那块最甜的一人咬一半,他们躺在地板上吹夜风,望窗台外的满天繁星,池雾坐在程砚腿间,靠着程砚的胸膛,专心玩游戏机,在脑袋垂下去去的时候,被程砚托着下巴抬起来,说“眼睛不要了是吗”,但基本没用,他们还是重复低头抬头的动作。
秋高气爽的时候他们去百年银杏树下拍照片,抖着牙床吃夏季末留下的冰棍,去秋游去公园去游乐园,池雾变声期,唱着高音上不去的生日歌给程砚过生日,再把手工做的贺卡给程砚,上面写“不想喝牛奶,哥哥长命百岁”。
冬天他们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电影,一起在圣诞节的时候给窗户贴上圣诞老人的贴纸,用纷纷扬扬的大雪给镂空的贴纸做白色背景,在玫瑰花园里比赛堆雪人,池雾耍赖说手冰,程砚一次性堆两个,给其中一个署名“池雾堆的”。偶尔程砚在楼上睡觉,昏昏沉沉早起去学校,把冷空气带进被子里,被池雾踢下床。
池雾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也以为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像之前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离岛对少年的成年生日很看重,即使池雾一直以来存在感很低,但池庭安也以池雾十六岁生日此为由,为池雾举办了一个大型的生日宴,到会宾客如云。
池雾像个傀儡,从早上开始被打扮,他穿着不舒服的燕尾礼服和皮鞋,头发用发胶固定成硬硬的形状,无措到烦躁。他不算享受地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来自父亲的亲吻,池庭安蹲下来吻他的脸,然后牵着他的手举起手中的香槟,在西装革履和衣香鬓影之中游刃有余。
蛋糕是放在大厅里的,整整一米七,比池雾都要高出一个头,池雾在主客桌坐着,手里握了筷子又放下,麻木地接受那些“叔叔阿姨”的微笑,然后呆呆地眨眼睛和点头。
他学会了解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个场合上得体,配合池庭安高贵的身份。
他很饿,早上吃了一块蛋糕以后就再没吃东西,他看着桌面上的热菜,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想程砚在就好了。
即使他给自己的是热牛奶也能接受。
原本程砚是可以来的,程志山虽然是池家的仆人,但近几年来很受池庭安重用,生日会里面的采买正是由程志山负责,程砚作为程志山的儿子,理所当然地在受邀之列,但池涛从中作梗,程砚的邀请函在发出之前就被他撕了个粉碎,大闹了一通,池庭安也只能和程志山说“你儿子就先别来吧”。
生日宴只是噱头,池庭安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和池涛的未婚妻家长会面,池涛比池雾大七岁,下个月就正式符合法定年龄可以结婚,池庭安也早早看中了内陆一位官员的女儿。
庄园里传言说池涛对这个未婚妻意见颇大,而意见的主要来源就是他认为这位未婚妻长相丑陋,与自己不够匹配,池庭安狠狠斥责了池涛一顿,把政治联姻的性质说了个通透,只让他担着个夫妻的名头,私底下怎么来都无所谓,池涛这才勉强答应。
等生日宴结束已经是深夜,灯光熄灭,池雾从耀眼的主人公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孩子,像美好的童话故事里,午夜十二点南瓜车也不会因为怜悯而留下来一样。
他回到庄园,抬头看,顶楼的灯没开,心里的落寞更多了一层,他知道时间一点多,也知道程砚明天有课,但仍然止不住地难过。
程砚给了他来自世界的情感,唤醒了他的生命,却也在凌晨的风里教会他爱恨嗔痴。
为了这场生日,顶楼的铁门上个星期就被池庭安叫人拆了,可是没了那道铁门,池雾也依然像笼中鸟,如何都飞不出池家的高墙。
月光洒在楼梯上一格又一格,他向上走推开卧室的门,眼前的黑瞬间散去,漫天飘下带着馥郁香气的玫瑰花瓣,那些花瓣在房间中打着转,萦绕在他身前。
程砚从门口出来,在一片靡靡红色中捧着一个小蛋糕,他在蜡烛的火光后面笑着和池雾说:“生日快乐。”
池雾愣着,眼睛在火光失去焦点。
程砚把门关了,用手护着蜡烛:“赶紧吹,要给晃灭了。”
他将池雾肩头一瓣玫瑰花摘下来,温柔地低语:“生日快乐,池雾要长命百岁。”
池雾抓着程砚的手,轻轻吹灭蜡烛,抿着唇看程砚:“哥哥,我可以许愿望吗?”
“当然要许愿望。”程砚说。
“池雾和程砚永远在一起。”
后来池雾回想,是不是和人们说的一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在最重要的成年生日上许了关于永远的愿望,所以后来才失灵得那么厉害。
程砚的生日礼物是袖珍手.枪,他没说枪从何而来,也没说为什么要给,只是放在池雾手心里,告诉他从十六岁开始,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池雾在玫瑰花雨里用了一点浪漫细胞,给手.枪取名叫“玫瑰岛”。
玫瑰花瓣铺了一地,极尽绚烂荼靡,池雾在程砚的怀抱里,踏实地睡去。
生日第二天程砚也理所当然地没有醒来,池雾揉了揉睡眼,撑起上半身看着程砚。
朦胧日光里,他偷吻了程砚的唇。
而池涛也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房门口,他站在门侧,从偏差的视角里看见他们亲吻,缠绵。
“你们不恶心吗!”他大骂出声。
程砚这才醒来,下意识抱住胸口的池雾,循着声音歪了头往外看。
池涛连带着恶心池雾的房间,死死钉在门口不进来,他指着程砚:“原来你们每天在楼上就是搞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程砚起身,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你有事吗?”
“真是不要脸,”池涛看地上那些玫瑰花瓣,“世界上怎么有你们这么恶心的人?!”
程砚不客气地把他推出去,然后关上门。
几年来程砚都时不时住在池雾这儿,全庄园都知道,池涛现在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在程砚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门外的谩骂声程砚左耳进右耳出,他揉了揉头发坐回床上,有些遗憾地说:“好像迟到了。”
池雾歪过去看闹钟:“第一节 课已经上完了。”
“那我下午再去上课吧,”程砚脱了身上的睡衣,踩着玫瑰花瓣,把角落里小型风机的电源线拔了,“一会儿打扫下房间。”
池雾嗯了一声,重新把被子拉到胸口,看着程砚的后背,然后挪开视线,讷讷地坦白:“哥哥,我刚才亲你了。”
“你亲我亲的还少吗,”程砚笑着,蹲在床边捏捏他的脸,“不爬起来和我一起打扫?”
池雾眼睫下垂,在床上挪了挪,凑到程砚面前,和他鼻尖对着鼻尖。
“我这样亲的。”
他再一次碰到程砚的唇。
程砚在那一瞬间就按着池雾的脑袋往后推,但已经来不及,他感觉到自己嘴唇上残留的柔软,懵的厉害。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接吻是爱人才能做的事情?”他问池雾,语气是实打实的长辈范。
池雾的脸颊被程砚宽大的手掌烫热,他看着程砚,点了点头。
程砚说:“所以你不能亲我,知道吗?”
“为什么?”池雾问。
“我是你哥哥。”程砚回答。
池雾隐约觉得难过,但依然坚持说道:“可是我想亲你。”
“你可以亲哥哥的脸颊,但是不能亲哥哥的嘴巴,也不能让别人亲你的嘴巴,明白吗?”程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