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雾在闲聊声中眨了眨眼睛。
“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以为离开车厢就通关了。”权文林说,“没想到你们还经历那么多。”
“反正现在也是无聊,”五里路建议,“能说来听听吗?”
跟程砚和池雾一同进来的只有袁点,前两者显然不太想说话,所以这个问句落到了袁点身上。
袁点耸耸肩,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说来,那就话长了……”
故事会的精彩程度超过池雾预期,尤其是配上袁点出色的表情管理。
“程砚,你还好吗?”
女声突然出现其中,格外突兀,池雾盯着罐头的眼睛不露声色地往上掀。
“好很多。”
程砚的回答很简短,维持基本礼貌。
女人的手肘撑着膝盖,眼睛里是池雾之前看见过的“兴趣满满”,果不其然,她下一句便说:“之前都没看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程砚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天梯,”女人拿了一盒烤热的鹰嘴豆,“之前过的几阶天梯大都是和队友废了很多心思,九死一生才过的,没有碰到你这种凭个人能力过关的,如果能选队长的,你可是当仁不让。”
水在罐头里咕噜咕噜沸腾,池雾鼻头努了努,低头,从程砚作战裤左侧抽出他的军刀,挤进罐头底下,晃晃悠悠小心地把罐头弄下来。
“笨。”
后背低低男声响起,接着肩膀笼上一层温暖,程砚的右手从后面绕过池雾,最后握住他把着军刀的右手,借很大的力气给他。
罐头稳稳落在地上。
池雾动了动手,脱离程砚的手掌,将第二个罐头取下来。
视线上移,池雾才发现,故事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五里路一脸姨母笑,而袁点脸上的笑收了大半,权文林更是夸张,不停在程砚和池雾之间互相观察。
刚还对程砚明里暗里赞了一波的女人,不太确定地开口:“是我误会了吗?你们……真的是传闻的那种关系?”
池雾靠在程砚身边,低头认真地往泡面碗里放调料,被程砚衬的很瘦小。
“好了没?”程砚用袖子包着罐头,“我倒水进去?”
“嗯,”池雾推碗过去一点,“倒。”
他们旁若无人地配合,直到泡面的味道飘散出来。
其余人嘴里的鹰嘴豆都同时不香了,权文林情场失意,拿了自己的罐头率先离开。
“我们休息多久去下一节车厢?”五里路问。
他们等着程砚发话,程砚却似乎正在专心测试池雾头发有没有全部干透。
“程砚,你要休息多久?”袁点问。
程砚下巴仰了仰:“各位睡一觉,我们就出发。”
“我要睡两觉。”池雾任性地发言。
程砚无奈:“出发时候我会通知你们。”
他们各自寻找位置休息,池雾和程砚回到刚才位置。
泡面还是给程砚吃,池雾承包最后一口和面汤,放好碗以后他们靠在一起,程砚的精力算是用了大半,重新闭上眼睛。
“你去角落睡,头可以靠着。”池雾建议。
“太硬了。”程砚说,“不想靠。”
池雾:“……”
潜台词太明显,池雾吸了口气,蹭远了一点:“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
程砚跟着池雾挪,不客气地落在他肩头:“病人需要关爱和照顾。”
“你去靠墙。”池雾推他。
肩头的脑袋非常坚定:“都说太硬了。”
池雾:“……”他抿直唇线,叹了口气,让肩膀找到平衡。
他没有其他人那么疲惫,他进入天梯的次数太多,适应能力很强,只是喜欢在一阶天梯里睡觉。
一阶天梯难度不高,队友却蠢,时间久了,池雾就学会了用睡觉来避免自己摄入太多无用而错误的建议和推理。
“程砚,”池雾小声喊了他一句,“睡了吗?”
“还没有,”程砚说,“你骨头膈人。”
池雾:“……”他抖肩膀,“不爱靠就别靠了。”
程砚:“凑合。”他声音沉沉的,正在酝酿睡意,“想问我什么?”
“你感觉这阶天梯的难度怎么样?”池雾问。
“比之前的难,”程砚说,“但我们的天梯一直都不会很容易。”
池雾:“这种无逻辑天梯,每一节车厢逃脱的方式都非常无厘头,很难用推理来通关。”他说,“之前在第三世界听八阶的一个前辈说过,他的八阶就是无逻辑天梯。”
“那说明还是有人碰到过的。”程砚说,“其实,这次的匹配更奇怪,我刚才试过他们,似乎都只有一些物理攻击类型的异能,对于这阶天梯来说,几乎是没有用的。”
池雾眉头轻蹙,手指在衣角上卡着。
忽而,头顶一阵烘热触感,程砚拍拍他的头发:“头发都干了,睡会儿吧,有什么好奇的,我们出了这阶天梯再说。”
“恐怕没那么快能通过。”池雾说,“还记得五里路预示里的那个环吗?”
程砚:“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至少得先把所有车厢走完,才能看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池雾点头,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大约是程砚发热的体温正好让池雾感到非常舒适,困意来的很快,他抵着程砚的头,沉沉入睡。
————
池雾被耳边细微的讨论声吵醒,他睫毛颤了颤,往更温暖的地方靠过去。
耳朵和脖颈处的触感特别,池雾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程砚肩头,而五里路蹲在侧面,又是那一脸姨妈笑。
“……”
“醒了?”程砚推推他的额头,“醒了就起来,我挠挠脖子,被你头发弄的痒死了。”
池雾舌尖在上唇处碰了碰,很快爬起来,扯了身上的衣服问:“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就是醒了,过来看看你们,”五里路说,“正好程砚又问我进来前看见了什么。”
池雾喉头发干,正要起身时候,程砚就很及时地给他递了瓶水,池雾舔舔嘴唇,伸手接了,抱着水瓶,肩膀懒懒地往下塌,一点一点慢慢喝。
“你说的那个环,是什么东西啊?”他问五里路。
五里路摇头:“我看到的是个环,像什么呢……就像呼啦圈。”
“上面有什么东西吗?”池雾问,“扭着的花纹之类的。”
“东西……”五里路陷入沉思,半分钟后,双手一拍,“我想起来了!那个环上面有四个很小的凹陷。”
池雾和程砚同时看向对方。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五里路问,“四个凹陷,有什么问题吗?”
“也许有。”程砚说,“过了下一节车厢,我们就有出去的机会了。”
五里路:“为什么?”他看池雾,“你也懂吗?”
池雾忘了,在五里路眼里,自己好像也是个小废物,许久没有戏精,池雾有点儿想念,嘟了嘟嘴,摇头:“我不懂啊,我什么都不懂。”
“那你刚才为什么和程砚对视啊?”五里路问。
“嗯……”池雾试着说,“为了假装自己懂?”
五里路:“……告辞。”他转而问程砚,“你是想到什么出去的办法了吗?”
程砚心情很好,脸上又淡淡的笑容,他高深莫测地逗五里路:“没有。”
“那你又是为什么和池雾对视?”
“可能是……”程砚煞有介事地思考,说,“为了爱?”
五里路:“你俩接着睡吧,走的时候再来叫我。”
程砚压着笑送走五里路,起身拍了拍衣服和裤子,伸手给池雾:“走吧,下一节。”
第50章
下一节车厢门风格没变,袁点探测完,对他们摇头:“车厢门材质也没变。”
池雾跟在程砚身后,听到他两声轻微咳嗽。
“往后站一点。”程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很有颗粒感的沙哑。
知道程砚准备开门,他们大都后退到墙边,程砚感觉到身侧还有温度,偏过头来。
池雾没走,和他站在一起,仰头看他:“开门吧。”
程砚反过手,像很久前他做的那样,将池雾藏在了身后。
车厢门被程砚单手拉开,他们看到和刚才相似的场景。
“这节车厢没有人?”五里路纳闷地探头,“好像很空啊……”
车厢环境空旷,桌面整洁,灯光明亮,像一辆冬夜里寂静运行的无人列车。
“也没有新队友。”权文林说。
程砚手掌下的门沿缓缓用力,即将关闭。
“都先进去。”程砚让出半边身体。
全部人进去门内,车厢门的最后一丝缝隙合拢。
五里路语气低低的:“感觉这节车厢什么都没有,更让人害怕。”
“是因为灯光。”程砚说。
他们抬头,发现之前昏黄的灯光到了这一节车厢变得异常明亮,冷冽的白色映照每一块地方。
“暂时不要动这里面的东西——”
程砚说着,视线里女人便坐在了座位上。
“什么?”女人按住车座。
“……”程砚摇头,“没什么。”
女人不明所以,但也没放在心上,问道:“这节车厢会不会是真正的休息处啊?”
没有人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池雾的声音忽然从车厢另一头传来,语气充满好奇:“这里有个小格子能打开!”
在他们磨磨蹭蹭的时候,池雾已经穿过所有座位,走到了车厢那头。
他说的格子,就在平时列车放置宣传屏幕的位置,因为格子的木板上本身就印有彩画,所以他们进来时并没有察觉不同。
池雾手指掰着格子右下角,拉开了大概四十五度角的扇形,他们过去以后,直接将格子打到最开。
格子后面是另一幅画面。
穿过厚重的金属通道,那边是推拉门的一角。
他们左右挪动视角,还是只能看到一扇推拉门。
“难道我们能从这个格子爬出去?”五里路问。
池雾:“你干嘛为难自己。”
五里路:“???”
格子的大小最多只能一个婴儿通过,遑论身材高壮的五里路。
摒弃这种无厘头猜想后,他们终于听到后面传来的呼声。
女人在他们过去查看格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她坐在座位上,手臂撑着扶手,不停向上用力,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站不起来。
“谁能帮帮我?”她的手臂伸着,“我起不来了。”
五里路:“你屁股被黏住了?”他扯了女人的手一把,意外之中地没有扯动,还因为那边的岿然不动而往后跌了一跤。
程砚摁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前推了推。
“谢谢……”五里路站稳,说,“我怎么拉不动她?”
女人急了:“什么叫拉不动我?”
“不是重的原因,”五里路说,“你就像被黏在上面,你们就像是一体的。”
他说完这句话,女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慌张地扭动上半身:“那我现在怎么办?!”
“不要再动了,”程砚说,“至少你现在还能坐着,再动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其他事。”
女人如坐针毡,车厢内的人状态也在短时间内达到紧绷。
“我们现在怎么办?”权文林问,“她这样……难道是要被永远留在车厢里吗?”
“你说什么?!”女人瞪大眼睛,“我要被永远黏在天梯里?”
池雾抿抿嘴角,回忆进车厢以后的点滴。
他们摸过车椅背,也摸过墙面,在过道里走动。
女人是唯一一个坐下的人。
“别都看着我,我暂时也没有办法。”程砚轻咳两声,靠墙倚着,脸上带着些许疲惫,“能不碰里面的东西就不碰吧。”
池雾跟着他,在他身边:“你还好吗?”
“我说不好的话,你能做什么安慰我的事吗?”
池雾别开脸:“别得寸进尺,我已经对你很好了。”
“是吗?”程砚揉揉他的头,“抬头看我,我现在没办法弯腰。”
池雾抬头:“干什么?”
程砚食指和中指并排,手背过来,在池雾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池雾绊着脚跟往后退了两步。
得逞的坏蛋在头顶轻笑,嗓音沉沉的,比刚才更沙哑。
池雾对程砚明晃晃的行为皱起眉头,离他很远。
听到程砚又连连咳嗽了七八声以后,池雾心软,从袖子里掏出鹰嘴豆罐头:“你再吃一点东西。”
“吃这个快吃吐了。”程砚说,“给我水瓶吧。”
池雾从衣服里掏出矿泉水瓶。
“池雾,”五里路指着他的衣服说,“你那衣服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池雾头也不抬,说:“藏不下你反正。”
五里路:“……”为什么我在队伍里地位低到连你都能怼我了!就因为你有男人?!
程砚喝过水,嘴唇有了些血色,看上去精神很多。
众人都没有头绪,也不敢乱动,各自找了墙壁靠着,权文林和袁点几个带着女人小声聊起了第三世界的事,缓解彼此的压力。
程砚依着墙小憩,囫囵睡了一会儿,车厢里终于迎来异动。
声源依然来自格子通道。
池雾站在格子前,垫着脚往里看。
“怎么了?”程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