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有,不然师父早该出关等他来找了。
不,也?不对。
通常情况下,卜算是不必急于一时,可以见过他后再继续,但如?果他师父察觉到异常背后巨大的危险,那么为了普通人的安全,确实会将获得相关线索放在第一位。
想到岳靖渊头顶说明里“可能成为鬼王”那几个字,余清冬眸光轻闪:“我?知道了。”
他向接待他的道长道了谢,带着很?有眼色保持安静的岳靖渊离开道协接待处,用手机地图搜了个地址,让岳靖渊去那里。
岳靖渊发动车子,随口问:“这是哪?”
余清冬说:“玄协本地分会。”
岳靖渊愣了下:“我?也?一起?”
余清冬:“既然我师父闭关了,你还是跟着我?安全一些。难怪那个家伙那天晚上敢动手,恐怕我?师父近几年经常闭关卜算的事情不是秘密。”
不过对方敢这么做,也?说明他不知道真正的卜算结果,或者清桓道长根本就什么都算出来。这意味着岳靖渊身上最大的秘密还没有暴露,即将遇到的麻烦尚在可控范围内,他带着岳靖渊一起行动当然是合适的。
余清冬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愉悦的、轻快的笑容:“老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挺清闲的,就去找他们叙叙旧。”
你说的这个叙旧是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叙旧?
岳靖渊余光扫了余清冬一眼,明智地没有说话。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到玄协棠湖市分部,两人下了车,余清冬专门等岳靖渊停好车,和他一前一后走进分部。
此时正是下午上班时间,或许是因为最近有会议,不少民间法师都赶到这里,坐在大厅沙发上互相聊着天。见余清冬带着个普通人从大门口进来,少数人瞥了一眼,就完全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余清冬稍微感受了一下,确定有好几个属于驭鬼流的法力波动,其中一个还异常熟悉,不由挑了挑眉。
这是知道他要?上门,故意找人来转移视线?
还是有别的打?算?
那晚击杀红衣厉鬼后,余清冬马上就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短时间内无法离开棠湖市,行动失败也没法跑路,才?安安心心在守静观给岳靖渊炼制法器。
今天先后遇到的事情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不过对方叫了这么多不关这件事的人来,还是让他有点意外。
看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余清冬保持着微笑,磅礴的、恐怖的、独属于他的冰冷法力倾泻而出,眨眼间就让整个分部的建筑陷入巨大的威压之中。
极致阴冷冻入骨髓,许多人来不及反应,精神就开始恍惚,甚至产生了幻觉,痛苦如附骨之蛆让他们冷汗涔涔而下,瘫倒在沙发上,无助地喘着粗气。
实力较强的人情况稍微好点,没有产生幻觉,但恐怖的压力也?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勉强抬起头,看向余清冬的眼神中充斥着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浓浓的恐惧和敬畏。
余清冬像是没看到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笑容扩大了一点。
“下午好,同行们,冒昧打扰了。我?想问问,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驭鬼流的天师?我?找驭鬼流天师有点事,你们自己出来也行,其他人帮忙辨认一下也?行。”
大厅安静极了,无数道目光顷刻转移到几个不同的人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余清冬:我要去拜访一下同行。
(踢门)
同行们:???你这是物理拜访吗?
岳靖渊:我家小师叔多有礼貌!
同行们:……
我看你是瞎了吧.jpg
第37章 “你是的大师侄,云玑。”
那几个人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压力。
余清冬察觉到视线集中的位置, 漫不经心偏过头,不疾不徐向每一个视线中心?的人看去。
那一刻,受到他注视的人无一例外产生了强烈的窒息感,想要大口大口呼吸, 减轻大脑因缺氧逐渐加深的眩晕, 然而真正做出的动作却是不由自主恐慌地屏住呼吸, 以致于那种源自幻觉的闷疼很快变成现实,身体轻轻颤抖之余, 意识也有点模糊了。
直到余清冬轻飘飘移开目光, 他们身上压力陡然变轻,禁不住疯狂喘起气来,劫后余生的畏惧和狂喜混杂在一起, 令他们的面孔扭曲不已。
这样的反应让大厅里每个人都有些胆寒。
余清冬根本没在意他们的反应,或者说,他印象中那些对头们从来没有被他的法力震慑到,根本没想过大厅里的人会有这种反应。
他以为自己只是简单地寻找了一圈, 没有找到特征非常明显的人,就平常地收回了目光。
“看来驭鬼流的同行没有都在这里。”他语气很平静,然而就是因为这样的平静,大厅里绝大多数人才觉得他异常可怕, “还?有其他同行在别的地方休息吗?”
他转头看向招待。
招待只是个没入行的普通人,无法直接感受到余清冬堪称恐怖的法力威压,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室内温度变低了。注意到大厅里其他人的反应,招待难免对余清冬产生了畏惧心理,听到这话他抖了下, 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余清冬低低啧了一声:“这位朋友,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来拜访同行的。”
你这架势一点都不像是来拜访人的,更像是来找事的!
招待噎了一下,总算回过神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生,我们这里只是玄术协会的分部,除了大厅等候处,不提供休息场所。”
余清冬哦了一声。
那就是玄协分部的管理人员了?
余清冬想不明白对方将一堆人聚集在大厅等待开会?,自己为什么不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或者干脆多做点伪装混进人群里,但这不妨碍他通过之前击杀红衣厉鬼染给对方的细微法力寻找对方的下落。
“我没有恶意。”但我有可能采取自卫措施。
余清冬摊开手,缓缓收敛了自己庞大的法力,以更加温和、更加细微、更加难以让人觉察的方式往楼上办公室探查而去。
大厅里的人骤然感觉轻松不少,内心?却更加害怕,稍微瞥了眼从进?门起就没有太多动作的岳靖渊,就赶紧老实地低下头,生怕被余清冬盯上。
余清冬装作绕手兴趣的模样又扫了他们一圈,这次没有谁感觉到难受,但也没有谁敢再和他对视。
与此同时,余清冬铺散开的法力被熟悉的气息吸引,径直冲上分部三楼一间办公室。
他笑了笑,没有贸然探查三楼的情况,再次放出法力碾压了一遍大厅众同行,就带着岳靖渊扬长而去。
大厅许多民?间法师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
“不是说找驭鬼流天师有点事吗,怎么就这么走了?他说的有点事难道就是吓唬驭鬼流天师们一趟?”
搞不明白,这位大佬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招待也不明白,但他不想明白,自顾自低下头,假装不存在。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声。
“也不知道这次铤而走险把他引来对不对。”
招待:“???”
……
余清冬离开大厅后没有走远,借助岳靖渊的精神力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再次释放法力向玄协分部的三楼探去。
这一次,他直接将庞大的法力碾进了那间办公室。
房间内的人似乎是被吓到了,与余清冬抗衡几秒,很快败下阵来,余清冬法力波动逐渐减弱,基本掌控了局势。
“好了,现在可以上去了。”余清冬说,“我们不走楼梯和电梯,没问题吧?”
岳靖渊迟疑片刻:“会?不会?太显眼了?”
余清冬想了想:“那不如?从后门进?”
岳靖渊问:“这里有后门吗?”
余清冬:“有,锁着,可以用一些方法打?开。算了开门太麻烦了,还?是直接爬上去吧。”
他说完这话,也不管岳靖渊的意见,到附近转悠了一圈,随便抓了只厉鬼逼它使用障眼法。
岳靖渊有点惊讶:“玄协附近也会?有厉鬼?”
他还?以为这片会?被法师清理得很干净,谁知道他家小师叔居然还能找到鬼怪。
余清冬哦了声,不太上心?地说:“一般是清理得挺干净,我抓到的这只,要么是驭鬼流法师故意放在外面望风的,要么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让它铤而走险来这里踩点。”
岳靖渊隐隐有所?领悟:“你倾向于后者?”
余清冬一笑:“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和青年鬼曾收到的面膜、微商驱使的蛊虫、熊孩子长命玉锁上沾染的气息、邪道陈来宝用过的符咒非常相似,只是相对而言强大得多。
“看来当初偷袭你的家伙出境不是太好。”余清冬见厉鬼抖着鬼体制造好类似鬼域的幻觉,拿出个空瓶子将它团吧团吧塞进?去,三两下就翻上了窗户,快速往三楼爬去。
岳靖渊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爬了上去。
两人动作很快,一前一后进入了那间办公室。不等岳靖渊站稳,余清冬就一把将他推着转了半圈。
“去关窗户,快点!”
岳靖渊没有看清房内模样,不明所以地照做。
当他关上三楼办公室的窗户,幻觉随之破碎,浅淡的鬼气混在幻觉碎片中消失不见,没有惊动大厅中任何一个法师。
余清冬则站在窗边,平静地看着瘫坐在老板椅上的中年法师,好像完全没觉察到瓶子里的厉鬼突然暴躁起来,也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中年法师已经开始腐烂破碎的半边身体。
他的神色无比正常,正常得似乎在看一个普通人,但这对还清醒着的中年法师来说,才是最不正常的。
“你、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他见余清冬久久都不开口,犹豫了一阵率先出声。
余清冬没急着回答他的话,偏头呵斥想要转身查看情况的岳靖渊。
“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不许回头!”
岳靖渊动作一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背对着中年法师。
余清冬满意地收回目光,注视着中年法师。
“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没死,真是令我有些惊讶。”他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道,“你应该知道你使用的蛊虫都是从殉葬坑里养出来的,后遗症很强,却一直怀有侥幸心?理,直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受到严重的侵蚀。你想活命,又放不下依靠蛊虫爬到今天的位子,只能向外寻求解决办法。”
中年法师苦笑着说:“你猜的没错。我变成这样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自救的办法,最?终发现功德金光能够镇压蛊虫带来的反噬。我试过用各种方法积累功德,也的确积累到一些,然而在此之后,我才发现我自己积累到的功德毫无效果?,我如?果?想活下来,只能抽取别人的功德。”
这就是他盯上岳靖渊的根本原因。
“我曾经和陈来宝见过几面,看在他捡到的典籍来自我师门,对他自然会亲近一些。我师门只剩我一个人,当年看他法力低微,我担心?他保护不了自己,就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和一些保命手段。”
正是这两样东西,给了陈来宝兴风作浪的底气,当时在废弃别墅,陈来宝也是靠这两样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联系到中年法师。
中年法师本来只想保他一命,谁知派出的红衣厉鬼竟发现岳靖渊一身浓厚的功德,心?思一下就变了。
“我只是想借他一点功德自救,但没想到……”中年法师也知道自己这个说法不靠谱,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余清冬不咸不淡地回答:“是吗。”
他从进屋起就看到了中年法师身上薄薄的功德,颜色比较清亮,可以确定是他本人善举带来的;然而在功德内部,他身上还?笼罩着一层代表祖上孽债的浓浓的深灰和代表死亡的正黑,搭配他头顶“祖德不修必还?债”的说明,将他如?今的处境展示得淋漓尽致。
余清冬问:“那些蛊虫是你驯养的,还?是和你有其他关系?”
中年法师摇摇头:“不是我驯养的,我也是定期和人购买。你刚才就猜对了,我的天赋不好,我们这一支驭鬼流又只剩我一个人,我原本想重振师门,却一直不得其法,最?后走了歪路。”
他也知道他错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严重的后果,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担了。
“我很抱歉对你的朋友起了这种心?思,那天我的驭鬼在见到你后,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找我……”中年法师越说越混乱,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有满心歉意是真实的。
余清冬说:“你确实应该抱歉。功德很难被借用,就像气运一样,更多时候是被人窃取。那只红衣厉鬼情况那么奇怪,是因为你直接在它身上做过布置,只要遇到合适的人选,就会自动窃取功德传递给你。”
中年法师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余清冬轻轻笑了起来:“你有句话说对了,不管你曾经遭遇过什么苦难,开弓都没有回头箭。你的情况,我会?告知三家官方协会和特事处。”
中年法师愣了下,很快笑了起来,腐烂了一半的脸上满是释然。
“这样也好,我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中年法师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尽可能谨慎地说:“我第一次购买蛊虫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从一个民间团体中得知的卖家信息,他是那个团体的高层,只有一个徒弟,是个男孩,当时十一二岁,负责给我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