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要点,教过一遍岳靖渊就能记住,难点带着他做一遍就能掌握,还完全不问自己怎么知道紫气和功德的事情,也不追究自己是不是已经看穿他的来历,好像一丁点好奇心都没有。
余清冬对此很满意。
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出于对某种规则的了解不能说,岳靖渊不问最好。
随着学习告一段落,岳靖渊看这会也该吃饭了,就让余清冬在二楼转转,自己去厨房催晚餐。
余清冬没有乱走的习惯,本想在书架上找本书打发时间,却意外发现靠窗的书架上有个小型祭坛。
他有些好奇,走过去仔细一看,当场呆立原地。
这个祭坛制式简单,但从用具到摆放都很正规,可见岳靖渊认真研究过。
但让余清冬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供奉在祭坛上的牌位,上面写的是他的道号静溪,制式还与守静观的完全相同!
他茫然地盯着明显频繁使用的香炉、摆放着新鲜水果的供盘,有种如坠梦中的荒谬感和割裂感。
岳靖渊在供奉他?
岳靖渊去过守静观?
岳靖渊是一早就认出他了,还是其他什么?
他的苏醒和岳靖渊的供奉有没有关系?
看香炉的痕迹,岳靖渊几乎每天都供奉,他不能脱离青年鬼的躯体,和这些又有没有关系?
无数疑惑淹没了余清冬,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逐渐回过味来,注意到祭坛上还有其他东西。
他定睛一看,那是本已经泛黄卷边的典籍,封面上《守静观志》几个字的笔迹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师父的字。
余清冬握紧拳头抿着唇,凝视典籍很久,终于上前几步,拿起来翻开。
入目的是序言,由他的大师侄云玑亲手撰写。
序言中说,笔者撰文时,守静观中刚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罹难,这位弟子道号静溪,是笔者的小师叔。
小师叔孤儿出身,他的师父捡到他时已年过花甲,因而将小师叔当孙子看;小师叔的同辈们,最大的已是半百之年,最小的也年过而立,都把他当儿子疼。
笔者道号云玑,是守静观大师兄的大徒弟,比静溪大六岁,在静溪还是个婴儿时就开始照料他,两人感情极好。对云玑而言,这位小师叔既是他的长辈又是他的玩伴,还是他亲手养大的弟弟,对他有着极重要的意义。
自静溪小师叔和鬼王同归于尽后,师门上下所有人难忍悲痛,云玑便在其他人的支持下撰写了这本典籍,用于记录门派历史、纪念为师门做出贡献的杰出弟子。
余清冬总觉得这个序言哪里不对味,大致翻看了一遍,发现这本书其实是守静观历代弟子影响力排行榜,排榜顺序还挺让人……一言难尽。
《守静观志》总共有一百二十七页,除去第一页序言、二三页目录,随后记录了一百零六位师门杰出人物:
第四页,也就是正文第一页,记录的是本门开山祖师爷,按理说应当占据全书绝对优势的篇幅,然而关于他的介绍却只有短短五行,末尾明目张胆写着具体事迹已不可考,下附一张工笔肖像,宛如鬼画图;
第五页到第六十页,共五十六页全部都是有关余清冬的内容,不但详细列举了他的各种事迹,还用堪称恐怖的篇幅歌功颂德,最后同样附上数张工笔肖像,字里行间透露出“要不是我小师叔晚生了几百年开宗立派的肯定是我小师叔”的盲目崇拜和自豪;
剩下六十七页里,四十多页记录了其他一百零五位其他杰出弟子,基本是两三个人一页,最后不到二十页记录了门派历史,行文之敷衍简直快冲破纸面,唯有祭祀科仪写得清楚细致,极具指导意义。
余清冬草草翻完整本书,感觉其中的暗示意味太过浓重,疑惑不但没有得到解答,还产生了更多新问题。
他站在祭坛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而规律的脚步声,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走进书房的岳靖渊。
“岳先生,冒昧地问一句,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把余清冬拐回家前:
岳靖渊:我请的大师,居然不和我一起搞玄学,我恰柠檬!
岳靖渊:我不仅自己恰,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恰!
岳靖渊:我不仅要让所有人知道,还要他们和我一起恰!
岳靖渊:来,给你的超·大杯·金桔柠檬茶!
余清冬:……
你是什么品种的憨批?
把余清冬拐回家后:
岳靖渊:就他大师侄会吹吗?我也会!吹小师叔我是专业的!
余清冬:……
这憨批没救了,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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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那个,因为没有存稿,周一和周三贫道想请两天假写入v章,周二周四正常更新,如果可以想周五v……
就,贫道会尽力写,争取按点v,先给道友们抱歉地鞠个躬啦。
第21章 小师叔的虔诚信徒。
岳靖渊目光落在余清冬手中的典籍上,稍微一愣,眼神就柔和下来。
余清冬无意识紧了紧手指。
岳靖渊没注意到他这么细微的动作,伸手拿过《守静观志》,爱惜地用指节轻轻磨蹭著书籍泛黄破损的边缘,表情越发温柔。
“是我无意中捡到的。”他说,“当时我遇到了一点意外,多亏这本书才得救。”
余清冬一愣,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看得出岳靖渊没撒谎,但他刚刚也看过了,这就是一本普通的书,也没有附带符箓,除非是阴差阳错让岳靖渊避过了什么危险,否则对方出意外的时候不可能起到作用。
换句话说,岳靖渊能得救是因为他身负功德、气运极佳,与这本书没有关系。
自认想通了逻辑,余清冬情绪反而没那么复杂了。
岳靖渊第一时间注意到余清冬的情绪变化,但他见过太多不信的人,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这本书确实救过他的命,不过不是在地球,而是在他穿越前的星际。
上辈子他出生于星际时代的阿尔科莱帝国,当时帝国规定,凡精神力天赋低于基础值者,都要被流放到垃圾星自生自灭。顾名思义,垃圾星就是帝国的垃圾场,通常受到严重污染,无法种植作物,也没有可开采价值,不允许建立工厂,所有资源都来自垃圾舰倾倒的垃圾。
他天资出众,打小受到家族重点培养,本不该和垃圾星扯上关系,但二十岁那年,他被兄弟背叛,精神海遭受重创,濒临破碎。
精神海位于大脑,一旦破碎,轻则发疯重则丧命。
他受伤后都没来得及去医院检查,就被家人和兄弟一起押上放逐舰,强行送往垃圾星。
被丢在无人之地时,伤势过重的他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一度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却没想到在挣扎过程中,意外在废物堆里摸到一本古地球书籍。
这本书就是《守静观志》。
他当时神志已经有些恍惚,就着黄昏最后的光亮稀里糊涂扫过一段,隐约觉得是某种锻炼精神力还是什么的方法,条件反射试了试,没想到竟真的起到了效果——这种方法不但调动了他仅剩的、微弱的精神力,还逐渐修复着他的精神海!
他在废墟边躺了两夜一天,看天边的太阳升起又落下,终于摆脱了濒死状态。
能够自由行动第一时间,他就捧起那本书,仔细地、反复地阅读藏在静溪功绩介绍里的“观想法”,学会了以存想特殊景物、事物和人物的方式锻炼精神力,并借此打破了阿尔科莱帝国一贯认定的精神力上限只取决于先天潜力的认知。
由于书中一再强调观想法虽然许多人都在用,但只有守静观的小师叔会观想比较特殊的东西,使用一些特殊的小技巧,他就坚定地认为自己修炼的方法来自静溪小师叔一脉,理所当然地按照典籍末尾的记录开始供奉小师叔。
对于岳靖渊本人而言,说静溪小师叔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的精神支柱也不为过。
小师叔颠覆了他对世界的固有认知,救他于濒死,让他从此得到新生。
而他,颠覆了畸形的帝国,带无数人走出了迷雾,让他们得以见到黎明。
后来他穿越到地球,重新出生成长,三岁时又意外地在自己枕头下发现了这本书。
从书页的情况看,这就是他在星际捡到的那本。
他也好奇过,不过在他心里,古地球就是一个充满神秘力量的地方,最后就没有深究,仔细将对他非常珍贵的书籍收藏起来,继续小心供奉。
岳靖渊将典籍放回祭坛,满面敬重地对牌位行礼,身上功德清澈明亮,夹杂着繁复绚烂的纹路,一如最虔诚的信徒。
余清冬站在一边,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移开了视线。
……
余清冬到底还是在岳靖渊家里吃完了晚饭才离开。
岳靖渊想送他,被他直白地拒绝了。
他随口说:“我要去一趟城隍庙,上次劳烦那边调查的事情应该出结果了。你一直在某些人的注意中,为免打草惊蛇,还是老实待在家里比较好。”
岳靖渊微微皱眉:“你和我接触频繁,他们也会注意到你。”
余清冬敷衍地笑了下:“我有让他们注意不到的办法,你没有。”
岳靖渊愣了下,眼神微亮,没再阻拦,只叮嘱他自己注意安全,就目送他离开。
余清冬面无表情走出岳靖渊的视线范围,眼中才泄露了一点怀念。
“这一个个的,倒也不必……”
他上辈子活不过二十五岁,师门上下不免对他比较纵容,最终造就了他有点暴躁的脾气,出门行走后许多人都说他是个小霸王,他却从来不改,可想而知他的对头会有多少。
他当时拖着鬼王同归于尽,除了情况特殊,要救他的大师侄,也有以此为师门留下筹码的意思。
二十多年过去了,有关他的那点恩怨应该已经被时间消磨,守静观如今正该风平浪静,他就不要再给师门带去麻烦了。
余清冬眸光坚定:“还是专注眼前事最重要。”
……
他乘坐公交到了城隍庙,一见老朋友就切入正题。
崔城隍狐疑地打量他:“你今天特别暴躁。”
余清冬懒洋洋坐下:“没有的事。”
崔城隍也没拆穿,只把问出的资料交给他。
“你什么时候重回协会?我的下属和那边的小年轻连你一半能耐都没有,要是你有权限,最多两天就把这些审出来了。”
余清冬回了句再说吧,低下头翻看资料。
不出他所料,厉鬼确实被人豢养,对方是为钱总布置气运流转阵法的陈大师。
他全名陈来宝,入道堪称机缘巧合,年轻时走夜路意外捡到一本法术典籍,因为本身有点天赋,照本宣科竟琢磨出点东西来。他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个流派,也不在乎,穷怕了就格外在意富贵繁华,以此敛财多年,祸祸了不少人,胃口也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踢到铁板。
斗法受伤后,他为了躲避追击找了个民间组织寻求庇护,在该组织成员的牵线下认识了钱总。
“打伤他的原来是道协那位名誉长老?”余清冬哼笑,“这位可是道协最高战力之一,陈来宝想靠一点供奉养好伤真是异想天开。”
崔城隍古怪地看了眼面前的真最高战力,明智的没有点评,只说:“所以后来气运流转阵被破,他就遭遇了严重反噬。”
陈来宝伤上加伤,却不知道是谁破了他的阵法,因钱卓同样遭遇牵连,很快受到钱总的质问。
为了推卸责任,也是心怀鬼胎,他告诉钱总开坛做法会出现意外,是因为钱总碰到了岳靖渊却没有提前告知他。
余清冬眉头一下拧了起来,不悦道:“关岳靖渊什么事?”
崔城隍干咳一声:“你冷静。”
还有更让你生气的事情在后面呢。
余清冬上下打量老朋友两眼,沉着脸继续往下看。
陈来宝实在是个经验老道的骗子,他告诉钱总,岳靖渊命格特殊,有气脉庇护,冲撞他的人气运都会受到损伤,贸然设阵必将遭到反噬。钱总从没听过气脉庇护的说法,将信将疑,结果之后他频繁遭遇报应,不由信了陈来宝的鬼话。
事业家庭都受到打击,钱总对岳靖渊恨得深沉,整个人濒临疯狂,非要陈来宝帮他复仇,陈来宝假惺惺推了两次,就和他一起策划了一个小车祸。
他们两人行事谨慎,又有玄门手段遮掩,岳靖渊只当那是个意外,然而正是这起小车祸,让陈来宝发现岳靖渊运气好得惊人。
他频繁派出厉鬼探查,确定岳靖渊身负功德,一身气息极为特殊,如果能汲取岳靖渊的气运设阵作法,一定能马上痊愈,立刻决定让厉鬼削弱岳靖渊阳火和功德,好方便他借运。
于是便有了地下车库的袭击。
“好啊,好得很。”
冷笑一声,余清冬五指收紧,城隍庙实木座椅的扶手细微作响,短短几秒就在他手中化为木屑。
崔城隍用力咳嗽两声:“小祖宗,冷静!冷静!”
余清冬转头看向他,眼眸深沉:“陈来宝在哪?”
崔城隍瞬间僵住。
此刻的余清冬神情平静,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被睫毛投下的阴影笼住,似乎透不进一丁点光,因此而显出异样的冰冷与锐利。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姿态依旧懒洋洋的,却像是某种位于深海之底的生物,双眼透过阴暗的水波注视着渺小的一切,无声的森冷气息在寂静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