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
殷宁瞳孔微微放大,在蓝梁唇碰到他的下巴之际,猛地将人推开,之后怕蓝梁摔着又抓着他的胳膊。
他声音微沉暗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粗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蓝梁脸上,蓝梁头晕晕沉沉,看着钳住自己胳膊的人:“喝水啊。”
脸上浮现出委屈巴巴的神情:“我好渴。”
“渴了?”
“对啊。”蓝梁点点头,又伸出手指着殷宁嘴唇上沾着的酒水:“有水喝,你太高了,低下来点。”
殷宁呼吸又沉了一分,“我去给你拿水。”
他将蓝梁牵到床榻上,让他坐着:“先乖乖坐好,我给你拿水,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蓝梁愣愣点头:“那你要快点。”
“嗯,我很快就回来。”
……
片刻后,蓝梁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巴巴地望着门口。
还是听殷宁的话没有动,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从门缝里蠕动着进来。蓝梁眯着眼睛去看,看得不大真切,想往前凑凑又想起殷宁之前嘱咐过让他不要乱动。
那个长条条慢慢地向他靠近,最终顺着床柱爬上床,与蓝梁大眼瞪小眼,蓝梁倒是不怕,很快就认出来那个长条条是什么东西并且准确地说出了名字:“扇头风。”
那原本的蛇立起身子,朝蓝梁吐着蛇信子,一团黑雾笼罩着他,竟是在蓝梁面前变成了一个人。
“小世子。”
☆、第四十五章
蓝梁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在很久之前也有人这么叫过他。那蛇化作的男人双手握住蓝梁的手,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小世子,出来这么久,该回家了。”
“回家?”
“可以不用待在归一世家了吗?”蓝梁眸子还是模糊的,看不大真切,有些期盼地问。
“是的。”那人肯定道:“郎成带小世子回家。”
“郎成是谁?”
对方沉默了片刻,“是接你回家的人。”
蓝梁挣开了对方的手,皱眉道:“师父会带我回家。”
“嗤。”只听那人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怎么会带你回家,他把你的家毁了怎会带你回家!”
话音未落,莫郎成便感觉喉间一紧,想说话却吐不出半个字,殷宁从门口逆光而来,阴影笼罩着他上半身,莫郎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浑身戾气,骇的人冷汗直流。
由于被扼住咽喉,莫郎成只能睁大眼瞪着殷宁,眼中恨意迸发。
蓝梁那点醉意也被殷宁的气势惊醒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气势磅礴的殷宁,跟平常的师父不大一样。
偏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莫郎成,蓝梁默默地站起来挪开了距离。袖间闪着细碎的银光,蓝梁站在那里,与莫郎成和殷宁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蓝梁没看他们中任何一人,那股疏离的感觉仿佛无形的屏障将殷宁和蓝梁隔开了一大段的距离。他忍着不去想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画面,额间的细密的汗液还是没能将他的心绪隐藏下来。
“子阙。”殷宁分了神去看蓝梁,见他不对劲,阔步上前想去查看,只见那平日里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徒弟往后退了几步,浑身散发着抵触的情绪。
殷宁蓦地一僵,双眸轻微颤动,与蓝梁对视。
“你信了他的话?”
蓝梁只是看他却没回话,藏在袖子中的匕首又往下沉了一分,本就是习武修真之人的殷宁哪里不知道蓝梁这般作为。看着蓝梁明显的不信任之举,殷宁心猝然往下沉了几分,伴随着隐隐钝痛。
莫郎成见他们明显有了隔阂,便不再多做纠缠,眼珠子滴溜一转,趁着殷宁分神之际化作一条蛇巧捷万端从门缝溜了出去。
两人都注意到了莫郎成却没拦住,任人逃跑。
“你袖里那东西,防的是我还是他?”殷宁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蓝梁,问道:“回答我。”
“子阙。”
“我不叫子阙。”蓝梁刻意回避了上一句,反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其实莫郎成的话也不全是假的,毕竟有一部分责任在他,殷宁垂眸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这一幕落在蓝梁眼里便是默认,蓝梁匕首尖对着他,脑海里不断闪过画面,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交织着。
最终定格在殷宁将剑刺入蓝枫身体,嘴角挂着肆虐的笑意,眸子血红脚踏尸体,仿佛从地狱来的修罗厉鬼。
“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你都不要我给你冠的字了?”殷宁惊愕地看着蓝梁。
“不关那个人的事。”
蓝梁此刻还在提防着殷宁,“是我想起来了,我亲眼见你杀了我父王。”
“你还喂我吃了封住记忆的丹药。”
「不是的,我相信师父。」
蓝梁口不对心,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仿佛有人刻意操控着他。
“从你把我带到身边起就想一直困着我。”蓝梁肯定道:“不就是为的不让我报仇,为了显得你对我有多好,让我念在你养育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舍不得对你下手?”
「我才没有这么想!」
蓝梁每说一句,殷宁的心便伴随着钝痛下沉一分。
“这就是你心中所想?”
蓝梁坚定不移:“没错!”
「才不是!好气,真的好气!」
殷宁敛去眸中不明的情绪:“那你现在如何打算?”
“放我走。”蓝梁:“我不想浪费时间了。”
“不行。”殷宁果断拒绝:“外面很危险,我是为了保你……”
蓝梁将刀刃横在自己脖子上:“你再说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子阙才不想死!」
殷宁眸中闪过担忧,忍耐着翻涌的情绪,紧握右拳,似乎是下了决心又松开了手,喉间凸起上下滚了滚,艰难吐出一个字。
“好。”
殷宁偏头不再看他,侧脸没入阴影,声音不像方才那般失控,变得冷漠:“要走便赶快走,若是我后悔你就走不了。”
蓝梁试图挣脱束缚抢回身体的控制权,但是无果。
有个声音自心底响起。
看吧,这就是你的好师父,若是真的不舍你怎么愿意放你走,不过是假情假意罢了。
蓝梁:“…………”
短暂的晕眩过后,蓝梁不知什么时候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没看向殷宁,只是一言不发盯着手上的匕首,渐渐松开手任其掉落在地。
匕首发出几声闷响便不再出声。
蓝梁转身推门,迈出去的第一步开始奔跑,这里不是归一世家,没有云雾缭绕又高耸的山峰,只是顺着下山的路一直跑。
屋内。
殷宁捡起匕首,抛在空中转了几圈接住,闪着银光的寒刃倒映出他的眼眸,里面一片凉薄,随即闪过无奈的情绪。
眸子向一旁的角落稍瞥即收,若不是双方都有人看着,他小徒弟就有危险了。
殷宁将腰带扯开随意丢在一旁,领口衣襟大敞,漏出大半个胸膛,发带也被他扯下丢在地上,半卧在床榻之上,拿着方才给蓝梁的水壶对着自己的嘴,兀自喝了起来。
明明只是喝水,却喝出了烧酒的气势,仿佛脱离了世俗规矩,如此不雅的姿势却被他做出了让人血脉偾张的举动。
外面的风呼呼啦啦,吹得窗子也作响,风从缝隙灌入,床幔随着风的舞动落下,显得床榻上的人朦胧之下又妖孽。
躲在暗处的人吞咽了几下,主上这美人计使得好哇。
听到动静,殷宁扯下一段床幔当作面纱,背对着外面,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外面传来谄媚的声音:“主子,之前虏来的美人此刻正在床榻等着伺候您呢。”
“嗯。”那被称作主子的人故作矜持:“你们走吧。
待人走完后,便露出笑容:“美人儿,等的好生辛苦?”
被床幔遮住的人露出一节手臂,只字未说,只是伸出手指勾了勾,把那人勾的心猿意马引了过去。
*
蓝梁跑到一半就被人劫下了,定睛一看原来是胡珂,一改往日的哭包性格,平静地架着蓝梁,对他抿嘴一笑随即恢复面无表情。
“表哥?”
胡珂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或许是血缘关系也或许是胡珂的眼神透露的意思太好懂,蓝梁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嗯!”胡珂一身的金丝黑袍,头顶白翡翠玉冠,刚才惊喜地嗯出声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面无表情且矜持小声回了一句。
“嗯。”
蓝梁:“?”
胡珂用眼神示意,蓝梁这才发觉后面跟了许多人,还有十几个护卫,旁边的侍从上前道:“想必你就是蓝小公子吧,是我们七皇子的表弟?”
蓝梁看了一眼胡珂,对方冲他颔首,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那便好。”侍从又道:“我们七皇子殿下的夫君与你师父乃好友,他嘱咐过一定要将你平安接回,可能要委屈蓝小公子待在皇室一阵子了。”
蓝梁察觉到胡珂的视线,对上去的一瞬间胡珂便移开了目光,还伴随着一些心虚。
胡珂向前几步,附耳悄声说:“对不起啦小表弟,我不会害你的。”
“我要坐这个。”蓝梁指着最大的马车,对自己的师父毫无顾忌,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胡珂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这个小表弟看似心大,指不定瞧出了什么端倪,否则哪会这么没心没肺。
“来。”胡珂欲伸手与他同上马车。
马车内响起几声咳嗽,侍从先一步扶住蓝梁的胳膊:“还是奴才来吧,两位都是娇贵的主子,奴才皮糙肉厚,让奴才来。”
胡珂悻悻收回手,兀自钻进马车,撩起帘子等蓝梁进去。
蓝梁只是看了一下,茫然了片刻,摆摆手表示不用搀扶踩着凳子爬上马车。
进去才发现有一个人在里面,面容清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难怪会跟殷宁成为好友,两人性格相差不大。
那人在胡珂坐下时就牵住他的手,然后坐姿端正,倒是胡珂坐的东倒西歪,想把手抽出却挣脱不开,便也懒得动了。
蓝梁在想刚才殷宁暗示的那一下,那是蓝梁无聊时自发创的暗号,以铜镜为反光的角度说话。
他那时接受的暗示是——下山,跑。
当时也不知为何脑子一热听了他的话,蓝梁回想起当时为何要跑却又想不起来了。再去想时脑内自发给出了答案,是以为殷宁在山下藏了什么东西才跑的。
尽管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却还是被迫接受强塞进脑子里的答案。
不对,他是因为什么下山的?
——是被殷宁念着所谓师徒之情赶他下山。
不对,还是不对,蓝梁捂着头,他好讨厌被人强行塞进不存在的答案,不存在的东西要一定否定!
额间的蓝色印记若隐若现,直至越来越明显,蓝梁抬起头,视线在马车内转了一圈。
胡珂懒懒地将眸子睁开一条缝。
他方才好像看到蓝梁笑了,笑得还极为恶劣。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要说啥,就给你们发个大刀子当礼物吧。
☆、第四十六章
“阿梁?”胡珂在他眼前摆摆手。
蓝梁撩起眼皮子看他,有些疑惑,胡珂适时拿出一个木签串着的球状零嘴递过去:“给你。”
“棒棒糖,我做的。”
棒棒糖的花色是乳白的,色泽诱人,看起来特别好吃,蓝梁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牛乳味充斥整个舌尖。
“要含在嘴里更好吃。”胡珂又拿起一颗做了示范,扔进了旁边那个人嘴里:“就像这样。”
蓝梁一脸严肃学了一遍,牛乳的味道甜甜的,让人欲罢不能。
正忘我的陶醉在牛乳棒棒糖的几人突然感觉马车晃动,紧接着一个侧翻在路上,有箭支穿过马车的木质壁定在上面。胡珂被人紧紧护在怀里倒是没有什么事。
蓝梁比较惨,头上磕了一个包,到现在都晕晕的没有缓过来。只是眨了眨眼睛保持着一动不动,手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摸出一颗药吃了下去,随后钻出马车。
地上到处都是倒下的护卫还有侍从。
原本躲在暗处袭击的人都跳出来,将马车围了起来,看见蓝梁的脸俱是一愣。
蓝梁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舔了一口。
胡珂悄咪咪从马车的门边探出一颗脑袋,众杀手立即将弓弦拉满箭头对准他。
“放!”杀手头领也不管与他们同坐的蓝梁,命令手下的人瞄准胡珂放箭。
胡珂被人拉回了马车,蓝梁向上一跃躲过了箭的袭击,往前冲了几步。
杀手头领见势头不对,将剑抽出箭鞘准备打一场,他警惕地看着蓝梁。蓝梁嘴里想起“咔嗒”声,他将糖咬碎,站在原地不动。
低头往小挎包里掏出什么,众杀手的箭支也对准他,只要他从里面拿出什么武器就放箭。蓝梁却只掏出一把糖,把手上的东西展现给他们看。
众杀手:“……”
杀手头领双眼一眯,蓝梁往马车那边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手一扬将糖全部扔了出去,杀手也将手里的箭对准蓝梁放了出去。
蓝梁拿出一张黄色的纸张往上一扔,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盾,随着箭矢一支接一支的放,符纸制成的盾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没一会就破裂了,符纸也变得粉碎。